正文 第七章

荷琳重新開始和一些朋友通信,其中幾個她自從喬治的葬禮過後就沒有見過面的,而知道她在柏薩力倫敦的家中工作之後,他們的反應讓荷琳非常驚訝。自然有很多人表示不贊同,甚至提出如果她真有需要,可以去他們家中工作。可是,很意外的是,很多人對她現在的狀況很感興趣,還問可不可以去柏家拜訪她。似乎很多女士都很想看看柏家的住宅,更想親自見見柏薩力本人。

荷琳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柏薩力一點都不覺得怎樣。「一直都是這樣的,」他自嘲地微笑著。「你們那個階級的女士可能寧願上斷頭台也不會嫁給我這樣沒有血統的人…… 可是很多人都想要做我的『 朋友』 。」

「你是說她們願意和你…… 」荷琳停了下來,昏亂的想著。「甚至那些已經結過婚的女士?」

「特別是那些結過婚的,」柏薩力冷冷的告訴她。「當你隱居在戴家悼念亡夫的時候,我可是在床上娛樂了不少高貴的女士。」

「紳士不可以吹噓性事。」荷琳滿臉羞紅的說。

「我不是吹噓,只是實話實說。」

「有一些實話你自己知道就好。」

她不尋常的尖銳語調,似乎讓他非常有興趣。「夫人,你臉上的表情好奇怪啊,」他故意柔聲說著。「看起來怎麼有點像在吃醋呢?」

一陣激升的惱怒幾乎讓她氣結。從來沒有人像柏薩力那麼會惹她發火。「怎麼可能,我只是單純的想起尋花問柳可能帶來的那一大堆可怕疾病。」

「『尋花問柳』」他低聲笑著重複她的話。「這是我聽過對那回事最優美的說法了。不,我從來沒有因為嫖妓而得到梅毒或其它疾病。男人有很多方法可以保護自己——」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荷琳嚇壞了。用手蓋住耳朵。柏薩力是她所認識最放蕩的人,而且他太喜數談論這些私密的事情,而真正紳士根本不會承認他們聽過這種事。「柏先生,你是罪惡的淵源。」

聽到這樣的批評,他一點都沒有羞恥的表情,反而笑了起來。「而夫人你呢,是個老古板。」

「謝謝。」她利落的說著。

「那不是讚美。」

「柏先生,你的任何批評,我都絕對會認為是一種讚美。」

柏薩力大笑起來,每次只要她試圖灌輸一點點道德觀念,他就這樣大笑。他只對那些有關紳士舉止的表面課程有興趣,而只要他覺得合適,他隨時會脫下禮貌的偽裝。荷琳應該討厭他,可是卻做不到。

荷琳在柏家住了幾個星期後,對她的僱主已有更多的了解,也發現很多值得讚賞的特質。柏薩力對自身的缺點非常誠實,對於自己的出身和缺乏教育的事實也從不掩飾。他有一種奇特的謙遜,不時會貶低自己驚人的聰慧和無比的成就。事實上,他似乎很喜歡不停的惹她,直到她脾氣發作,再讓她因挫敗而笑出來。

他們常常在晚上聚在一起談天,有時候若詩會在他們腳邊玩耍,偶爾時間很晚了,麗姿和寶娜都去休息以後,他們還單獨在一起聊到夜深時分。炭火在壁爐中燃燒著,柏薩力會不斷給她斟上昂貴的葡萄酒,用他人生中粗野而迷人的故事款待她,而且堅持要荷琳說她童年的故事作為回報。荷琳不懂他為什麼會對那些尋常的生活細節那麼有興趣,可是他會一直糾纏著,直到她說出童年荒謬的傻事。像是一個堂哥曾經把她的頭髮綁在椅子上,或是她有一次故意把一個濕透的海棉從二樓陽台丟到一個男僕頭上的事。

而有的時候他會問起喬治的事,關於他們的婚姻生活…… 甚至問起分娩的經過。

「你該知道我不能跟你談這種事。」荷琳抗議著。

「為什麼?」柏薩力警覺的黑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變得溫和。他們坐在像珠寶盒一樣精美的家庭起居室里,整個裝潢都以橄欖綠的天鵝絨為主調。感覺起來,這個房間之外的世界彷彿無限遙遠。荷琳知道他們不該躲在這麼親密的氣氛里。太密切……太隱密了,可是她怎麼也無法要自己離開。她心裡邪惡的部分想要待在這裡,完全不顧禮教的命令。

「你很清楚這是很失禮的,」她告訴他。「問這種問題很不應該。」

「告訴我,」他懶洋洋的緊持著,將酒杯舉到唇過。「你是個勇敢的小鬥士,還是尖叫不停的女妖怪?」

「柏先生!」她極度譴責的瞪了他一眼。「你一點體諒也不懂嗎?還是對我一點也不尊重?」

「夫人,我尊重你勝過其它所有人類。」他立即回答道。

荷琳搖搖頭,抗拒著唇邊不受控制的微笑。「我不是個好鬥士,」她坦承。「整個過程既痛又辛苦,而且最糟的是,因為我十二個小時就生完了,大家都說那是很順利的分娩,一點都不同情我。」

聽到她凄然的抱怨,他愉快的笑了起來。「如果喬治還活著,你們會生更多孩子嗎?」

「當然,已婚婦女在這種事情上沒什麼選擇。」

「是嗎?」

她困惑的看著他狡黠的目光。「是啊,我…… 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是說還是有方法可以在不想要懷孕的時候事先預防。」

荷琳驚詫的望著他。良家婦女不會談論這種事。事實上,這個話題是如此禁忌,她和喬治甚至連提都沒提過。的確,她也曾經不小心聽到其它女人之間的耳語,可是她都會立刻避開這樣不得體的談話。可是這個肆無忌憚的男人竟敢當著她的面說起這種事!

「這下我真的惹你生氣了,」柏薩力說。「原諒我吧,夫人。我有時候會忘記竟然有人這麼不知世事。」

「我該回房休息了,」荷琳很生氣的說,決定她唯一的手段就是完全忘記這次討人厭的談話,裝作這件事完全沒有發生。「晚安,柏先生。」她站起身,柏薩力立刻跟了過來。

「你用不著跑走,」他哄著她。「我會守規矩的,我保證。」

「很晚了,」荷琳堅定的說,走向門邊。「晚安了,先生——」

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竟然比她先到門口。他的大手緊按著門,喀的一聲把門關上。「別走,」他低聲說。「我會開一瓶你那天很喜歡的萊茵葡萄酒。」

荷琳皺著眉頭回頭看他,本來要告訴他,當女士要離開房間的時候,紳士不可以有異議、而且他們獨處在關起門來的房間里,也是很不恰當的。可是當她看著那雙幽暗、嘲弄的眼睛時,竟然軟化了。「如果要我留下來,你只能談些合宜的話題。」她冷漠的說。

「只要你喜歡的都行,」他立刻回答。「稅務、社會大事。天氣?」

看著他故意板起來的臉,她實在很想笑。他看起來像一隻假裝成綿羊的野狼。「那好吧!」她說,回到沙發坐下。他幫她重新斟上一杯酒,一杯深色的醇厚好酒,她滿懷欣賞的啜飲著這豐潤的佳釀。她開始喜歡他收藏的昂青葡萄酒,而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因為遲早有一天她會無法嘗到。但在那之前,她可以盡量享受住在這裡的好處:醇酒、美妙的藝術品,還有最罪惡的奢侈享受…… 他的陪伴。

幾年前,她可能會害怕和柏薩力這樣的人獨處。他不像別人那樣用一種呵護的殷勤對待她,像她的父親、那些追求她的年輕人,或她所嫁的那個無可挑剔的人。柏薩力當她的面說粗魯的言詞,和她談女士不該有興趣的事,也不會企圖隱藏人生不快樂的一面。

他們聊天的時候,他不停加滿她的酒杯,夜越來越深了,荷琳蜷縮在沙發的角落,頭落在頭靠上。我喝太多了,她驚奇的想著,卻沒有感覺到這種領悟應該帶來的恐懼或尷尬。淑女不可以喝太多酒,只可以偶爾喝一點點加了水的葡萄酒。

困惑的打量著幾乎喝空的酒杯,荷琳移動著想把它放到沙發旁的小桌上。房間好像忽然間搖晃起來,她手裡的酒杯也拿不正了。柏薩力敏捷的伸出手抓住搖搖晃晃的水晶杯腳,把它放到一旁。荷琳看著他英俊的臉,她覺得頭昏眼花、喋喋不休,而且很奇妙的放鬆與自由,這種感覺從前只在梅蒂幫她脫掉特別緊身的禮服時曾經有過。

「柏先生,」她說,她的話聽起來像從嘴裡漫無目的地飄出來。「你讓我喝太多那個酒了…… 說真的,你根本就在鼓勵我喝,這是非常不應該的。」

「夫人,你沒有喝醉,」他的嘴角因笑意微微抽動。」你只是比平常放鬆一點而已。」

這樣的說法絕對不是真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相信了。「我該回去休息了,」她宣布,從沙發上蹣姍的站起來。房間好像在旋轉,她感覺到自己往下掉,像從懸崖落下那樣跌入空氣中。柏薩力輕易地抓住她,止住她跌跌撞撞的動作。「噢——」荷琳緊抓住他試圖扶著她的臂膀。「我好像有點昏昏的。謝謝。我一定是拌到什麼束西了。」她彎下腰昏頭昏腦的看著地毯,想找出撐住她的束西,卻只聽到柏薩力溫柔的笑聲。

「你笑什麼?」荷琳盤問著,讓他把自己的背靠在沙發上。

「我從來沒看過有人只喝了三杯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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