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昆蟲記 兩種稀奇的蚱蜢

一、恩布沙海是生物最初出現的地方,至今還存在許多種奇形怪狀的動物,讓人們無法統計出它們的具體數目,也分不清它們的具體種類。這些動物界原始的模型,保存在海洋的深處。這就是我們常說的,海洋是人類無價的寶庫,它是人類生存的重要條件之一。

但是,在陸地上,從前的奇形動物,差不多都已經滅絕了,只有少數的還遺留下來,能留到現在的大多都是一些昆蟲類的動物。其中之一就是那種祈禱的螳螂,關於它特有的形狀和習性,我已經在前文對你們說過了。別一種則是恩布沙。

這種昆蟲,在它的幼蟲時代,大概要算布羅溫司省內最怪的動物了。它是一種細長,搖擺不定的奇形的昆蟲。它的形狀和任何昆蟲都不一樣,沒有看慣的人,決不敢用手指去碰觸它。我的近鄰的小孩,看了這個奇怪的昆蟲以後,看到它這個奇異的模樣,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們叫它為「小鬼」。他們想像它和妖法魔鬼等等多少有些關係。從春季到五月,或是到秋天,有時在有陽光和溫暖的冬天,可以遇見它們,雖然從不集成大群。

荒地上堅韌的草叢,可以受到日光照耀,並且有石頭可以遮風的矮叢樹,都是畏寒的恩布沙最喜歡的住宅。

我要盡我一切的可能告訴你們,它看起來像什麼樣子。它身體的尾部常常向背上捲起,曲向背上,形成一個鉤的形狀,身體的下面,即鉤的上面,鋪墊著許多葉狀的鱗片,並排列成三行。

這個鉤架在四隻長而細的,形如高蹺的腿上;每隻足的大腿和小腿連接之處,有一個彎的、突出的刀片,這個刀片與屠夫切肉常用的那種刀片相仿。

在高蹺或四足蹬上的鉤的前面,有很長而且很直的胸部突起。形狀圓而且很細,像一根草一樣,草乾的末梢,有獵狩的工具,是完全類似螳螂的那種獵具。

這裡有比較尖利的魚叉,還有一個殘酷的老虎鉗,生長著如鋸子似的牙齒。上臂做成的鉗口中間有一道溝,兩邊各有五隻長長的釘,當中也有小鋸齒。臂做成的鉗口也有同樣的溝,但是鋸齒比較細巧,比較密一些,而且很整齊。

在它休息的時候,前臂的鋸齒嵌在上臂的溝里。它的整體就像一架可以加工的機器,有鋸齒、有老虎鉗、有溝、有道,如果這部機器再稍微大一點,那它就成了一部令人可畏的刑具了。

它的頭部也和這種機器相輔相承。這是一個多麼怪異的頭啊!尖形的面孔,捲曲而長的鬍鬚,巨大而且突出的眼睛,在它們中間還有短劍的鋒口;在前額,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東西——一種高的僧帽一樣的東西,一種向前突出的精美的頭飾,向左向右分開,形成尖起的翅膀。

為什麼這個「小鬼」要這樣像古代占卜家一樣戴著奇形怪狀的尖帽子呢?它的用途在不久以後我們就會知道的。

在這個時候,這動物的顏色是普通的,大抵為灰色,待發育以後,就會變為裝飾著灰綠、白、與粉紅的條紋。

如果你在叢林中遇見這個奇怪的東西,它在四隻長足上動蕩,頭部向著你不停地搖擺,轉動它的僧帽,凝視著你的眉頭。

在它的尖臉上,你似乎可以看到要遭受危險的形象。但是,如果你想要捉到它,這種恐嚇姿勢,馬上就會不見了。

它高舉的胸部就會低下去,竭力用大步逃之夭夭,並且它的武器會幫助它握著小樹枝。假如你有比較熟練的眼光,它就很容易被捉住,關在鐵絲籠子里。

起初,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餵養它們。我的「小鬼」又很小,最多只有一兩個月大。我捉大小適宜的蝗蟲給它們吃,我選取了其中最小的一些餵給它吃。

「小鬼」不但不要它們,而且還懼怕它們,無論那個無思想的蝗蟲怎樣很溫和地靠近它,都會受到很壞的待遇。

尖帽子低下來,憤怒的一捅,使蝗蟲滾跌開去。

因此可知,這個魔術家的帽子實際上是自衛的武器。雄羊用它的前額來衝撞,和它的對手進行搏鬥,同樣的,思布沙也在用它的僧帽來和它的對手進行抵抗。

第二次,我餵給它一個活的蒼蠅,這個恩布沙立即就接受了它,把它當成一次酒席上的佳肴。當蒼蠅走近它的時候,早己守候著的恩布沙掉轉了它的頭,彎曲了胸部,給蒼蠅猛然一叉,把它夾在兩條鋸子之間。就連老貓撲捉老鼠也沒有這樣的迅速。

我驚奇地發現,一隻蒼蠅不僅可供給它一餐,而且足夠整日食用,甚至可以連著吃上幾天。這種相貌兇惡的昆蟲,競然是極其節食的動物。

我開始以為它們是一個個的魔鬼,但是,後來發現它們的食量像病人一樣少。經過一個時期以後就連小蠅也不能引誘它們了。在冬天的幾個月里,它完全是斷食的。到了春天,才又準備吃一些小量的米蝶和蝗蟲。它們總在頸部攻擊俘虜,如螳螂一般。

幼小的恩布沙,被關在籠子里時,有一種非常特殊的習性。

在鐵絲籠里,它的態度從最初一直到最後,都是一樣的,而且是一種頂奇怪的態度。它用它那四隻後足的爪,緊握著鐵絲倒懸著,紋絲不動,活像一隻倒掛在橫杠上的小金絲猴一樣,它的背部向下,整個的身體就掛在那四個點上。如果它想移動一下,前面的魚叉就會張開,向外伸展開去,然後,緊握住另一根鐵絲,朝懷裡拉過來。

用這種方法將這個昆蟲在鐵絲上拽動,仍然是背朝下的,於是魚叉兩口合攏,縮回來放在胸前。

這種倒懸的位置,對於我們而言一定會很難受的,也是很不容易做到的,要是人很可能就會得病的,要麼是高血壓,要麼是腦出血。但是,恩布沙保持這樣的姿勢的時間並不短,它在鐵絲籠里,可以持續十個月以上,竟然毫無改變。

蒼蠅在天花板上,確實也是這種姿勢的,但是它有休息的時間,它累了就要休息一會,養足了精神以後,再做這種動作。它在空中飛動,用平常的習慣走路,沐浴在陽光中。

恩布沙則完全相反,它保持這種奇怪的姿勢,達到十個月以上,絕不休息。它懸掛在鐵絲網上,背部朝下,獵取、吃食、消化、睡眠、經過昆蟲生活所有的經歷,直至最後死亡。它爬上去時年紀還很輕,而落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年老的屍首了。

它這個習慣的動作,應該注意的是只有處在俘囚期的時候才會如此,並不是這種昆蟲天生的、固有的習慣。因為在戶外,除去很少的時候,它站在草上時是背脊向上的,並不是倒懸著的。

和這種行為相似的,我還知道另外一個稀奇的例子,比起這個還要特別一些。這就是一種黃蜂和蜜蜂,在夜晚休息時的姿態。有一種特別的黃蜂——生有紅色的前腳的「泥蜂」八月底的時候在我的花園裡非常之多,它們很喜歡在薄荷草上睡眠。在傍晚薄暮時,特別是在窒悶的日子裡,暴風雨正在醞釀,大風大雨即將來臨的時候,可是,我們卻能見到一個奇怪的睡眠者——仍然在那裡安祥地熟睡著。

大概在晚上休息時,它的睡眠姿態沒有比這個更奇怪的了。當你見到它以後就會覺得特別的稀奇古怪了。它用顎咬入薄荷草的莖內,方的莖比圓的莖更能握的牢固一些,它只用嘴咬住它,身體卻筆直地橫在空中,腿摺疊著,它和樹榦成直角,這昆蟲把全身的重量,完完全全的放置在它的大腮上。

泥蜂利用它強有力的顎這樣睡覺,身體伸展在空中。如果按動物的這種情形來推測,我們從前對於休息的固有觀念就要被推翻了。

任憑風暴狂歡,樹枝搖擺,這位睡眠者並不被這搖晃的吊床所煩擾,至多是在某個時候用前足抵住這搖動的枝幹罷了。也許黃蜂的顎像鳥類的足趾一般,具有極強的把握力,比風的力量還要強大許多。

儘管如此,有好幾種黃蜂和蜜蜂都是採用這種奇怪的姿勢來睡眠的——用大腮咬住枝幹,身體伸直,腿縮著。

大約在五月中旬,那時候恩布沙已經發育完整了。它的體態和服飾比螳螂更引入注目。它還保留著一點幼稚時代的怪相——垂直的胸部,膝上的武器和它身體下面的三行鱗片。但是它現在已經不能捲成鉤子,它現在看起來也文雅多了:大型灰綠色的翅膀,粉紅色的肩頭,矯捷的飛翔,下面的身體裝飾著白色和綠色的條紋。

雄的恩布沙,是一個花花公子,和有些蛾類相似,更是誇張地用羽毛狀的觸鬚修飾著自己。

在春天,農人們遇見恩布沙的時候,他們總以為是看到了螳螂——這個秋天的女兒了。

它們外表很相像,以致人們都懷疑它們的習性也是一樣的。因為外觀一樣,又都是昆蟲類的動物,所以人們沒有認真仔細觀察,也沒有考察過它們的行動坐卧,所以就猜測它們的生活習慣是一樣的。

但是,事實上因為它的那種異常的甲胄,會使人們想到恩布沙的生活方式甚至比螳螂要兇狠得多。但是,這種想法卻錯了,這個誤解對恩布沙是不公平的,無調查研究的結論是靠不住的。

儘管它們都具有一種作戰的姿態,但是,恩布沙卻是一個比較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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