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傍晚,蘇薦確定若石爵士出門進行調查之後,她請露西幫忙,把他床上的墊子翻轉過來,以使換上新洗的床單。

「好的,小姐。」露西的臉上掛著抱歉的笑容。「但問題是,我的手下午刷洗那些銅鍋之行就一直在流血。」

「什麼?你的手?讓我看看。」蘇菲看到女傭那可憐的手後,倒抽口氣,那雙手因為使用沙子和酸劑製成的濕土刷洗鍋子而造成乾裂,目前同時有結痂與流血的情況。「哦,露西,為什麼你不早些告訴我?」她柔聲責備道,並讓那女孩坐地廚房桌前,接著前往儲藏室。

她拿出幾個瓶子,把甘油,接骨木花汁和油倒進同一個碗中,然後用一把叉子迅速攪拌這些材料。「把手放在碗里浸半小時,今晚你必須戴手套睡覺。」

「我沒有手套,小姐。」

「沒有手套?」蘇菲想到她自己的手套,她僅有的一副,想到要把它們貢獻出來就有點捨不得。但再看看又佣受傷的手,她立刻心生羞愧。「那麼,那我房間去。」她說。「從床頭櫃下的籃子里拿我的來用。」

露西不安地看著她。「但我不能毀掉你的手套,小姐。」

「喔,你的手比那雙笨手套更重要得多。」

「若石爵士的床墊怎麼辦?」

「你別管這件事,我自己會弄。」

「但沒有人幫忙很難翻面——」

「你坐下來浸手。」蘇菲嚴肅的說。「好好照顧它們,不然明天你什麼都不能做。」

露西露出感激的笑容。「辛小姐,這不是無禮,不過……您真是個好人,真正的好人。」

蘇菲揮揮手,趕著要在若石爵士回來之前整理好他的房間。她把懷中的乾淨床單放在椅子上,並用評詁的眼神掃視整個房間。灰塵已經彈掉病理乾淨了,但是床墊需要翻面,若石爵士前一天所穿的衣服也還沒有收去洗。

整上房間與若石爵士非常搭調。墨綠色的織錦椅面與窗帘和高貴的紅木傢具相得益彰。

其中一面牆上有一幅古舊褪色的織錦板畫。另一面牆則是一套三連幅的加框板畫,諷刺畫中將若石爵士描繪成巨大的希臘神,把政客和政府官員當群小孩般在膝上逗弄。其中一另手則握著操控鮑爾街警探玩偶的繩子,警探們的口袋中塞滿了金錢。諷刺畫顯然是在批評若石爵士和他這群警探所擁有的龐大權力。

蘇菲明了這畫家為何會感到不滿。多數英格蘭人討厭強大而有組織的警力,認為這些設置是違憲,而且危險的。他們喜歡過去的教區警員制度,各教區自行徵調未受過訓練的普通民眾擔任警力,為期一年。不過教區警遇的方式已無法處理人口稠密的倫敦日趁增加的搶劫、強姦、謀殺和詐欺事件。國會拒絕援權成立真正的警力,但默許鮑爾街警探根據若石爵士的設計,自行組織一套執法方式,他們的權力是自己給的,他們只對若石爵士負責,後者的權力因此提升到人們未曾預期的程度。

第一眼看到這幾幅批評的諷刺畫時,蘇菲不懂若石爵士為何要把它們掛在房間里,現在她明白這是他用不提醒自己,每個決定和行動都受到社會大眾的嚴密監督,他的行為必須無可挑剔。

蘇菲把這些想法從腦海中排除,剝去大床上的床單。自己一個人將床墊翻面實在是件困難的事,但經過一番努力,她終於把床墊歸位。鋪平床單、拍松枕頭後。蘇菲把注意力轉向那堆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她將深色絲質領巾掛在一條手臂上,拿起被棄罷的白襯衫。

她聞到一種讓人愉快的、微微世俗的氣味,若石爵士的體味滲進那薄薄的布料間。蘇菲好奇地將襯衫拿到面前,吸聞汗水和刮鬍皂的香味,以及強健男人的氣息。她從未發現一個男人的氣味為么迷人。盡避她應該愛過安東,卻未曾注意這方面的細節。蘇菲對自己感到厭惡,看來自己愛上的根本是一種幻想和想像,而非真正的人。她曾希望有個童話般的王子對她著迷,安東只是順勢扮演了這個角色。

房門打開。

蘇菲吃驚地丟下襯衫,因內疚而一臉蒼白。她驚駭地同現走進房內的是若石爵士,他高大的身軀仍穿著黑色外套,她立時感到羞愧。哦,他一定看到她嗅聞他的襯衫了!

但若石爵士似乎失去了慣有的機警。事實上,他眼神的焦距有些不集中,蘇菲知道他並沒有注意到她正在做什麼。她滿心疑惑地猜想他是否喝醉了。他應該不會喝酒,但那是唯一可以解釋他的步伐為何如此蹣跚的原因。

「你提早回來了,」她說。「我——我正在整理你的房間。」

他甩甩頭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朝她走近。

蘇菲退後抵住櫥櫃,帶著更多的不安注視他。「你不舒服嗎?」

若石爵士來到她面前,抓住她兩側的櫥櫃。他的臉色異常蒼白,使得頭髮、雙眉和睫毛顯得特別濃黑。「我們找以要抓的人,他藏在玫瑰街一幢房子內,」他說。一縉髮絲落在他蒼白、布滿汗水的額頭上。「他爬上屋頂……在薛警探逮捕到他之前,跳到另一棟房子的屋頂。我加入追捕……不能讓他逃走。」

「你在屋頂上追人?」蘇菲驚駭道。「但那太危險了!你可能會受傷。」

「事實上……」若石爵士看來有點難為情,身體開始失去平衡。「當我追上他的時候,他從外套里掏出一把手槍。」

「你中槍了?」蘇菲驚慌地掃視他的深色外套。「他射中你了嗎?老天爺——」她的手拂過羊毛外套前方,發現左側冰涼而滑溜,看到手掌沾滿鮮血,她發出一聲叫喊。

「只是擦傷而已。」

「你有告訴其他人嗎?」蘇菲一邊問,一邊忙亂地把他拉向床邊。「去看醫生了嗎?」

「我可以自己處理。」他氣惱地說,「就像我所說的,只是人小擦傷——」蘇菲將外套從肩膀和手臂拉下時,他發出痛若的哼聲。

「躺下來!」看到襯衫上沾著的血量已將整個左半邊浸染成一片深紅,蘇菲驚駭萬分。

她解開衣服的扣子,掀起肩膀上的衣服,望見一個流著血的弱孔,不由得倒抽一口氣。「這不是擦傷,是個彈孔!你不準亂動,為什麼你不告訴其它人?」

「只是個小傷。」他粗暴地說。

蘇菲抓來前日所穿的衣服,用力壓住那仍不斷湧出的鮮血。若石爵士從緊咬的齒間發出嘶聲。

「你這個頑固的男人。」蘇菲拂開那縉濕帖在他額前的頭髮。「你不是刀槍不手的,雖然人自己和鮑爾街的其它人都這麼想!我去叫醫生的時候,你用這個壓住傷口。」

「找凌雅各,」他喃喃說道。「傍晚這時候他通常地對街湯姆那兒。」

「湯姆咖啡館?」

若石爵士頷首,併合上眼睛。「恩尼會找到他。」

蘇菲衝到房外,大聲求援。眾僕人不到一分鐘全部現身,所有人聽見若石爵士受傷的消息,都嚇了好大一跳。

鮑爾街四號的僕人早已習慣為同類型的緊急事情,因此反應敏捷。恩尼跑去找醫生,萊莎尋找士凈的布,露西到隔壁向凱爵士通報這項消息。

蘇菲回到若石爵士身邊。看到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她的心因為恐懼而怦怦真跳。她把他的手從那團被血沾濕的布料上輕輕挪開,然後對傷口施加更多壓力。他粗啞地叫了一聲,眼睛立刻睜開。

「我已經好多年沒的中槍,」他抱怨道。「怎會這麼該死的痛。」

蘇菲十分憂慮。「我就希望你覺得痛,」她激動地說。「也許這可以給你一個教訓,知道下次別在屋頂上亂跑!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去做這種事情?」

若石爵士眼看著她。「因為那個嫌犯不肯到地面上來讓我比較容易逮捕他。」

「以我的印象,追捕工作應該交由警探執行,」她嚴厲地說。「而你的責任是留在安全的地方指揮。」

「事情不一定會這樣發展。」

蘇菲忍住另一句銳利的回答,傾身解開他的袖口。「我要脫掉你的上衣。你認為你可以把手從袖子伸出來嗎,或者我應該去拿剪刀?」

若石爵士伸直手臂做為回答,蘇菲小心地拉著袖口。她把衣服從他完發的那邊拉出,露出他覆有濃密鬃毛的胸膛。他比她想像中更為強壯,肩膀和胸部的肌肉都非常結實,腹部有好幾條肌肉形成的橫溝。蘇菲從未看過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男性軀體。她感到自己傾身靠向他的時候,臉頰因為赧紅而刺痛。她輕柔地將手滑到他的頸後。「我要把你抬起來,才能拉開背後的衣服。」她說。

「我可以坐起來。」他帶著痛楚的銀色眼眸望向她,枕在她手臂上的頸後則收緊。

「我來吧,」她堅持道。「你會讓出血更嚴重。」

她緩緩地抬高他的頭,把衣服從他身下拉出。若石爵士的呼吸吐在她的下顎。「我想像和你一起在床上時,」他咕噥道。「情景並不是這樣。」

吃驚的笑聲差點從喉嚨冒出。「我會忘記你剛才的話,因為你顯然已經因為失血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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