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蘇菲從審問室跑出來,驚慌地發現憤怒的群眾終於失去控制。人們爬過鐵欄杆跳到地上,像老鼠般沖向房子。一群警員和騎警努力驅散人群,但似乎成效不彰。

她衝進三號尋找安全的處所,但那兒並沒有好多少。看起來每個房間和走道都是人,牆壁反彈著怒吼聲。警探逮捕最暴力的抗議人士,並把上了手銬的群眾帶進拘留室。

書記員之一的維瑞正忙著寫夜間登記本,忙亂地記下每一個被捕人的姓名。他看到蘇菲,朝她喊了些話,但大廳內的噪間太大。回去,他似乎是這麼說,並且揮手示意她離開。

蘇菲試著轉身,但更多人群擠入門內,她被推擠到一邊,只能極力避免自己被推到踩踏的腳下。大廳內炎熱而吵雜,酒味和體味讓空氣中充滿惡臭。

蘇菲被擠到牆壁旁,並被手肘和肩膀戳擊,她的頭用力撞在堅硬的鑲板上。

蘇菲要自己別慌張,一邊找尋維瑞,卻到處都看不到他。「維瑞!」她喊道,聲音淹沒在騷亂中。「維瑞!」

有些暴民開始抓她的上衣,粗魯的手摸撫她的胸部。她的袖子被扯掉,肩膀的白皙皮膚似乎讓他們更為興奮。蘇菲推開一雙雙粗糙的手,卻仍被擠壓在牆上,肺部的空氣幾乎要被擠光。某個人拉扯她的頭髮,令頭皮一陣劇痛,疼痛的淚水也從眼中湧出。

「喂!」一名警探怒吼,排除萬難朝她而來,「不準碰她,你們這些混帳!」

蘇菲轉身背對並躲避那些侵犯的人,一邊的臉頰貼壓著牆壁。她感到窒息,被用力推打,同時努力想要呼吸到空氣。她的肋骨受到嚴重的擠壓,似乎就要斷裂。她頭暈眼花,難以思考。

「走開!」她喘著氣說。「住手,住手,住手——」

突然之間,所有的壓力全部消失,她聽見周圍的人發出痛苦的哼聲。蘇菲震驚地轉身,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排開擁擠的人海。那是若石爵士,他灰色的眼睛緊盯在蘇菲身上。他的臉上有著奇怪的表情,空白與暴力交替出現。他很有效率且冷酷地鏟開擋在他前面的人群!

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造成一堆瘀傷或流血的鼻子。

來到蘇菲身邊,若石立刻將她拉進懷中,用自己的身體造成保護的籠子與一道護牆。她鬆了口氣緊貼著他,盲目地接受他的保護。他仍只穿著襯衫,單薄的白色亞麻布充滿他的體溫和氣味。蘇菲縮在他胸前,聽見他朝鼓噪者大喊,簡尼克仍要被繼續拘留的如雷吼聲,並說那些膽敢闖入公署的人將會被逮捕並關進新門監獄。他的慶立即產生效果;靠近門邊的闖入者開始迅速往外跑,不希望被關進那被稱為石牢的可怕監獄。

「魯警探,吉警探,」若石爵士發出命令。「帶著被你們抓住的人到對面的酒館,把他們鎖在地下室。傳來泰,召集更多騎警驅散民從。維瑞,以後再登記那些人的姓名。現在,到外頭儘可能大聲背誦暴動法案。」

「爵士。我不記得暴動法案的全部字句。」書記員焦慮地說。

「那就由自己編。」若石爵士吼道。

這說法逗得抗議者發出笑聲。警探開始把人們趕出去時,人群的推擠漸漸緩和。

蘇菲感覺到有人摸她的裙子,不禁縮了一下。她朝若石爵士更壓緊些,雙手抱緊他的腰部。他在她開口說話之前,發現到這件事。

「你!」若石爵士朝她身後的人吼道。「你再把手放在她身上,我會讓你失去那隻手——還有身體的其它部分。」

四周又響起另一陣笑聲。

蘇菲被若石爵士的手臂安全地環抱著,對光是他的出現就能夠制伏這些群眾,甚感驚嘆。原本一切都很混亂,他卻在一分鐘內就恢複秩序。在他將她拉到腿間,以身體形成的屏彰保護她時,她感覺到他背部的肌肉收縮了一下。

蘇菲依舊把臉頰貼在他胸前,聽著穩定但急促的心跳聲。她聞到他刮鬍水清新的氣味,還有些咖啡的味道,以及汗水的鹹味。他胸前的濃鬃毛搔著她的臉頰。安東的胸前是光滑的,被緊摟在如此充滿陽剛氣息的胸前是什麼感覺?蘇菲困難地吞咽著,瞥見他下顎及上頸部已有鬍渣產生的陰影。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背部中央,她想像那隻手如何觸碰她有胸部,修長手指罩住她的柔軟,拇指輕撫她的乳頭……

老天——她狂亂的告訴自己——別再想了,千萬不要。但她的身體開始感到奇特而熱情的渴望,她只能淺淺地喘著氣。她把嘴貼向他,那是制止她毫無羞恥撲到他身上的唯一方法。

「沒事的,」他的低語拂過她的耳朵。「不必害怕。」

他誤以為她的顫抖是因為害怕。很好;被他認為膽小,好過被他猜到實情。蘇菲竭力保持冷靜。她舔舔乾燥的嘴唇,在他的胸前開口說;「很高興你終於決定採取行動。」她試著讓語調聽起來帶點傲慢。「都是你遲遲不來。」

若石發出可能是不耐,也可能是好笑的聲音。「我忙著應付簡尼克。」

「我以為自己會被壓扁。」她顫抖地說。

他將她摟得更緊,蘇菲立刻決定這是利用他的保護欲的大好良機。她已經非常了解若石爵士,知道他對悲痛的女性毫無抵抗力。盡避有點不好意思,但她還是繼續抱緊他,彷佛仍十分恐懼。

「我朝維瑞大喊,但是他沒有聽見。」她讓聲音蘊含悲傷。

他輕聲說話,並安慰地撫摸她的背脊。蘇菲雖然儘力忽視他的撫觸帶來的愉悅,但它仍暗暗地湧向全身。她合上眼睛,不知道自己能忍受這些愛撫多久。她感覺胸脯愈來愈沉重,緊壓著他胸膛的乳頭逐漸變硬。

若石爵士將一縉松落的髮絲塞回她的耳後,指尖在皮膚上輕拂,讓她的身體產生一圈圈渴望的漣漪。「蘇菲,你被推擠時有沒有被傷?」

「我……我有點擦傷。」她假裝過於緊張,將手環過他的頸部,緊緊抱住。緊靠他高大的身軀讓她感到很安全,且受到保護。她希望能永遠維持這樣的姿勢。他是她的敵人,她提醒自己……但在這個時候,那件事似乎一點也不重要。

若石爵士飛快地看了看四周,大廳的人正逐漸減少。他彎身抱起她的時候,她差點岔了氣。「哦,爵士,不用這樣。我可以自己走。我——」

他不理她的抗議,抱著她穿過大廳。身為一向習慣照顧自己的女人,要假裝無助實在相當難堪。但這有助於達到她的目的。蘇菲紅著臉,抱著他寬廣的肩膀。幸好警官和被銬住的人都過於忙碌,沒人留意到若石爵士抱著她穿過大廳與走廊步上樓梯。

他們來到他的辦公室,若石爵士小心地讓她站住。「你還好嗎?」

她點點頭,心跳猛烈而紊亂。

「我想要對你說,」他輕聲說。「你早先到審問室的時候,剛好打斷一段進行到緊張階段的訊問,而我——」

「我很抱歉。」

「讓我說完,」他的唇角突然彎了笑容。「第一次有人這麼喜歡打斷我的話。」

蘇菲用力閉上嘴巴,他的笑容加深。

「審問簡尼克是非常不愉快的事。整個下午我的情緒都很惡劣,看見你下來更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很少發脾氣,對於在你面前失控感到非常抱歉。」

蘇菲很驚異他這樣地位的男人竟會為這麼小的冒犯向她道歉。她有點膽怯地舔舔嘴唇,問道:「為什麼我不能靠近那個地方?」

他小心地抓著落在她肩膀上那縉鬆脫的頭髮,修長手指輕輕撫摸如絲的髮絲,好似想釋放花瓣上的香氣。「我僱用你的時候,對自己承諾要保護你的安全。有些事務是女性絕不應該接觸的而審問室羈押了一些世界上最惡劣的人。」

「例如簡尼無?」

若石爵士皺眉。「沒錯,讓你每天接觸在鮑爾街公署來來往往的閉雜人等已經夠糟了,但我不會讓你接近像簡尼克那樣的人。」

「我不是需要保護的孩子,我是二十八歲的成年女性。」

因為某種原因,他的雙眼因為這句話而光耀著笑意。「對於你的「高齡」我已無能為力,除此之外,我想儘力保護你的純真。」

「但我一點也不純真。你應該知道的,我已經把我的過去向你坦承。」

他放開那絲頭髮,指尖輕撫她的臉頰。「你其實很單純。就像我一開始就說的,你不應該在這兒工作。你應該去嫁給一個能夠照顧你的人。」

「我不想要結婚。絕對不要。」

「不要?」令她驚訝的是,他既沒有奚落也沒有大笑。「為什麼?因為你已經對愛情感到失望?但是,時間會讓一切褪色的。」

「會嗎?」她反問,而且一點也不相信。她並非因為安東而開始對愛情感到懷疑,她是從自身的經驗學到的。

「還是有許多男人值得信賴。」他認真地對她說。「他們會對你誠實,給你應有的尊重。總有一天你會遇上其中一個,並且嫁給他。」

蘇菲從睫毛下方挑逗的看他一眼。「但是,如果我離開鮑爾街,誰來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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