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若石的一天如往常般開始,絲毫不浪費時間地晨浴之後,穿上習慣的深色外套及灰長褲。他將黑色絲質領巾打了個簡單的結,梳整頭髮直到一絲不苛。看了看涮洗盆前的鏡子,發現自己的黑眼圈較平日更為明顯。他前一晚睡得並不好,蘇菲佔滿了他的思緒,身體因為意識到她就睡在幾個房間之外而喧囂不已。

他無法不想起望見她出現在窗邊的那一刻,如波浪般垂瀉的長髮,月交下鬼魅般柔軟輕飄的睡衣。若石深深受到那影像的誘惑,想像睡衣下的女性軀體讓他忍不住血脈賁張。

皺著眉頭,他發誓不再做任何跟蘇菲有關的春夢,不上山下鄉有任何虛幻的想像,當然也不可以再注視她的窗口。從現在開始,一切照舊如常。

他冷酷地下了決定之後,下樓前往廚房準備拿他的第一壺咖啡帶去辦公室。接著,他會到柯芬園及周遭街道進行日常巡視,這樣的行為就像醫生替最的病人測量脈搏,無論鮑爾街警探的報告是多麼詳細,都比不上親身看見與聽見。

若石從每天井然有序地在鮑爾街進行的一連串活動,得到很多的滿足感。天剛破曉,聖保羅大教堂的鐘聲越過柯芬園,在鮑爾街安靜的店家門口及住宅區回蕩。市場貨車發出的聲響、鬆餅商販的叫賣聲和報童的喊聲引得百葉窗一扇扇打開,窗帘——拉起。七點整,熱騰騰麵包的香味開始從麵包店裡飄出:八點,主顧們一個個走進咖啡館的門口。九點一到,人群聚集於鮑爾街的辦公室,等待職員和警官將門打開。十點整,當天值班開庭的治安官司——今日恰好是莫凱南——會出現在法庭。

若石心滿意足地想,每樣事情都會按部就班進行。

當他踏入廚房,看見恩尼坐在乾淨的木桌旁,狼吞虎咽地吃著早餐,那模樣好象這是他數月以來最好的一餐。蘇菲與高瘦的廚房女傭站在爐邊,顯然正在傳授料理早餐的方法。「像這樣把它們翻過來。」蘇菲說話的同時,熟練地將一排小烤餅從平底鍋拋起,在空中翻轉。今天廚房較不日瀰漫更多的香味,摻了煎培根、咖啡的味道,和烤得滋滋作響的麵餅。

蘇菲看起來精神很好,鐵灰色的洋裝外罩著白色圍裙勾勒出她苗條的身材,充滿光澤的秀髮在頭頂上盤成個髻,並且系了條藍緞帶。她看見他站在門口,藍寶石般的眼眸浮現笑意。她看起來是如此耀眼美麗,若石的下腹部不禁一陳緊縮。

「早安。若石爵士。」她說。「您要用早餐嗎?」

「謝謝你,不用了。」他反射似地自動回答。「只要一壺咖啡,我一向不……」他看見女傭將一個大盤子擺上桌,話語頓時打住。盤中是一堆熱氣騰騰的烤麵餅配上黑莓醬。他特別喜歡黑莓。

「吃一、兩片好嗎?」蘇菲哄勸著。

堅持平時的習慣突然不那麼重要了。也許他有時間吃點早餐若石心想。延遲五分鐘並不會對他的時間表造成任務影響。

等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已經坐在桌前,面前的盤子放了煎餅、香脆的培根和煮蛋。蘇菲在一個大杯子內斟滿熱氣氤氳的香醇咖啡,返回爐邊之前,再次朝他露出微笑。若石拿起叉子,瞪著面前手食物,好似不曉得該如何食用。

「它們很好吃的,爵士。」恩尼斗膽說道,他拚命地將食物塞滿嘴巴,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噎著。

若石咬了口水果味的煎餅,再喝口熱咖啡搭配。繼續用餐的時候,他感到一種陌生已久的幸福。天哪,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萊莎那可怕烹調以外的食物了。

幾分鐘內,若石便將盤子內的食物吃個精光,蘇菲不時過來替他補充咖啡或添些培根。廚房內的舒適溫暖以及蘇菲在室內走動的模樣,使他的心底產生他所不希望出現的愉悅。若石放下叉子,站起身,面無笑容地看著她。「我必須走了。謝謝你的早餐,辛小姐。」

蘇菲將最後一杯咖啡塞到他手中,深藍色的眼睛直視著他。「爵士,你今天都會在辦公室嗎?」

若石搖頭,被貼附在她額前的一綹髮絲所吸引。爐火的熱度烘得她的雙頰泛著粉紅的色澤。他渴望親吻、舔吮、品嘗她。「早上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在外面,」他的聲音粗嘎。「我正在進行一項調查——羅素廣場昨晚發生一件命案。」

「一切請小心。」

很久沒有人對他說這句話了。若石暗怪自己這麼容易動心……然而情況便是如此,他抵禦不了這如絲絨般柔軟呵護的快樂。他迅速地點個頭,又看了她一眼才離去。

第一個半天,蘇菲努力處理堆在辦公室一隅那迭半人高的文件、演示文稿和信函。她將大量的資料歸檔時,很高興能有機會更熟悉檔案室內的一切,雖然那地方凌亂且布滿灰塵,要想將抽屜內和資料整理得井然有序,得花上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星期。蘇菲一邊工作。一邊回想截至目前為止她對若石爵士的了解,包抱她人傭人、職員或警探們口中聽來的評論。

這位總治安官似乎極端地自製,從未口出詛咒、吼叫或是飲酒過量。他只要以溫和的語氣下達指示,即使最讓人害怕的警探也會趕緊遵從。所以替若石爵士工作的人都非常尊敬他,但他們同時也喜歡針對分冷靜且一絲不苟的個性開玩笑。

蘇菲並不認為他冷,她可以從他嚴肅的外表底下,察覺出強烈的性慾,假若被釋放出來,將會非常強烈。若石爵士不會輕易步入做愛的階段,那對他太重要、太稀罕了;他必定是非常喜歡一位女性之行,才會和她上床。如果蘇菲想要引誘他,必須先讓他愛上她。但要如何才能讓這樣一個男人墜入愛河呢?她認為他會對溫柔呵護他的女性有所響應,因為這是他的生活中明顯缺少的部分。畢竟他不像上帝一樣擁有無限的精力。他是個男人,一個給自己太多壓力的男人。對於肩上扛了過多重擔的人來說,一個能夠照料他的「需要」的人,將會帶來相當大的紓解。

蘇菲回到若石爵士的私人辦公室,拿了塊抹布拭去窗上的灰塵。她心裡所想的對象恰巧就在下方的街上,若石爵士就站在建築物前方的鐵欄杆帝,正和在門邊等待的一位女性說話。那個女人圍了一條棕色的披肩,蓋住頭髮和肩膀,蘇菲記得維瑞今天早上曾經將她趕走。那女人希望見若石爵士,但維瑞這個書記員叫她明天再來,困為總治安官忙於處理手邊的緊急事務。

不過若石爵士替她開了門,且和她並肩走進鮑爾街三號的入口。他地於低下階層的人如此體貼,讓蘇菲覺得很感動,這女人穿著劣質的服飾、面容憔悴,但他在禮地攙著她,待她與一位公爵無人無異。

若石爵士帶著那個女人走進辦公室,蘇菲留意到他的黑眉緊蹙。「午安,辛小姐。」他淡淡地問候,並領著他的訪客就座。

那中年女子非常削瘦、形貌疲累,雙眼因為哭泣而晃得紅腫。「這位是崔小姐,我聽說她今早被維瑞趕走?」

「我想維瑞是考慮到您的工作表已經很滿。」蘇菲低語。

「只要有需要,我一定挪得出時間。」若石爵士傾前靠著書桌,雙手盤在胸前。他用蘇菲未曾聽過的溫和且鼓勵的語氣說:「崔小姐,你說你很擔心妹妹的安全。請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疑慮。」

那中年女子緊抓著披肩的末端,用哽咽的聲音說:「我妹妹瑪莎嫁給了符傑米。」她因情緒激動而講不下去。

「符先生的職業是……?」若石爵士立刻詢問。

「他是個藥劑師。他們住在聖詹姆斯市場的店鋪上。符先生和瑪莎之間發生了些問題,然後——」她停下話,握緊拳頭扭絞著針織披肩。「一個月前,她做了一事情使他非常憤怒,自此之後我就一直沒有見到她。」

「她從家中失蹤的嗎?」

「不,爵士……符先生把瑪莎鎖在一間房裡,不讓她出去。她被關在那兒已經快四個星期了。沒有人能夠進去裡面看她……我想她生病了,便乞求符先生讓她離開,但她不肯,因為他仍想要懲罰她。」

「為什麼要懲罰她?」若石爵士平靜地問道。

那女人削疲的雙頰泛起羞愧的紅暈。「我認為瑪莎和另一個男人來往。我知道這種行為很不應該,但瑪莎不是壞人,我相信她一定也非常後悔,並希望得到符先生的寬恕。」崔小姐眼中充滿眼淚。「沒有人願意幫我拯救我可憐的妹妹,因為他們說這是夫妻間的家務事。符先生說他這麼做是因為太愛瑪莎,而她害他太傷心。包括崔家的其他人在內,沒有人認為他把她關起來該受遣責。」

若石爵址的眼神嚴厲而冰冷。「我一直不了解這些假借愛情之名虐待妻子的丈夫。就我看來,真正深愛一個女人的男性絕對不會刻意傷害她,無論背叛有多麼嚴重。」他看向面前那個絕望的女子,眼神轉為溫和。「崔小姐,我會要警探立刻到符家一趟。」

「哦,爵士。」她的聲音顫抖,因為明顯的如釋重負而開始哭泣。「感謝您,我永遠永遠祝福您。」

若石爵士看向蘇菲。「辛小姐,你知道今天哪位警探有空嗎?」

「薛先生和魯先生。」蘇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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