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你找我,爵爺?」伊薇來到小辦公室里塞巴斯蒂安就坐的桌子前。一個僕人奉命帶她下樓,護衛她穿過俱樂部勉強尚可控制的混亂擁擠的人潮。

今天是詹氏重新開張的第一夜,似乎每個會員或希望成為會員的人都決定前來取得入場許可。一大堆申請表格排在塞巴斯蒂安的桌上,同時至少有一打男士正不耐的在門廳等候通過。空氣中充滿了嗡嗡的人聲,玻璃杯的叮噹聲,還有二樓挑台上管弦樂隊演奏的音樂聲。出於對埃佛·詹納的紀念,香檳是不限量供應的,這增添了無拘無束的歡樂氣氛。俱樂部重開了,一切都那麼合倫敦紳士們的意。

「我是找你。」塞巴斯蒂安回答伊薇的問題。「見鬼的你怎麼還在這裡?差不多八小時前你就應該離開的。」

她毫不畏縮的瞪著他面無表情的臉。「我還在打包。」

「你已經打包三天了,而你的長裙連半打都沒有,只要一個旅行袋就能裝下你的那些行李。你在拖時間,伊薇。」

「這對你有差別嗎?」她頂回去。「過去兩天你似乎就當我不存在,我幾乎能確定你甚至沒注意到我還在這裡。」

塞巴斯蒂安凌厲的盯著她,竭力控制住沸騰的脾氣。沒注意她?真TM見鬼,他到願意交換一筆財富使之能夠成真。他備受折磨的感知到她的每句話,每個手勢,永遠都饑渴的想要飛快偷瞧她一眼,現在光是望著她窈窕有致的身段優雅的裹在黑天鵝絨的洋裝里,就足以逼瘋他了。喪服的陰沉晦暗應該讓一個女人顯得平庸乏味才對,但正相反,黑色襯得她的肌膚如凝脂一般,髮絲飄揚猶如火焰。他想帶她上床,和她做愛,直到這複雜難解的誘惑在激狂中耗盡。他覺得心頭擾攘著什麼東西,某種熱烈的不安,像是生病了一樣……那東西令他從一個房間徘徊到另一個房間,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情紛亂,不耐,因渴望而痛苦。

他必須送走她,伊薇應該被保護起來,遠離俱樂部的危險和墮落,同時也應該遠離他。如果他能設法保證她的安全,以某種限度的方式去探望她……這是唯一的解決方法了。

「我要你離開,」他說。「住宅那邊為你準備好了一切,在那兒你會舒服得多,而我也不用擔心你會陷入什麼麻煩。」他站起身走向門口,小心的注意保持兩人之間的身體距離。「我去叫人準備馬車,我要你在一刻鐘之內上車。」

「我還沒吃晚餐,求你允許我吃最後一頓飯會不會太過分?」

塞巴斯蒂安沒有看她,但能聽出她聲音里含著一絲孩子似的賭氣,這讓他的心疼痛的擰了一下……而他曾一直相信那顆心除了幾束有效的肌肉外再無其它。

他再也不記得他是否讓她留下來吃晚飯了,因為就在那時,他看見凱姆朝辦公室走來……身邊還有個不容錯認的身影,是韋斯特克里夫伯爵。轉過身,塞巴斯蒂安修長的手指爬梳過頭髮。「真TM見鬼。」他咕噥道。

伊薇馬上走到他身邊。「怎麼了?」

塞巴斯蒂安抹去臉上的表情。「你最好快走,」他嚴厲的說。「韋斯特克里夫來了。」

「我哪也不去。」她立刻說。「韋斯特克里夫太過紳士,他不會當著女士的面打架的。」

他爆出一聲嘲弄的大笑。「我不必藏在你的裙子後面,小貓,而且我也懷疑他來這裡是為了打架——在我綁架鮑曼小姐的那天晚上它就已經了結了。」

「那他想做什麼?」

「不是來警告我,就是來看看你是否需要解救。或兩者都有。」

韋斯特克里夫走進了辦公室,伊薇仍然站在丈夫身邊。

凱姆率先開口。「爵爺,」他對塞巴斯蒂安說。「我叫伯爵等候通傳,但他——」

「沒人能『叫』韋斯特克里夫做任何事。」 塞巴斯蒂安乾巴巴的說。「沒關係,凱姆,回骰子台去吧,否則那裡會亂成一團的。讓聖文森特夫人跟你一起去。」

「不,」伊薇立刻說,擔憂的視線從塞巴斯蒂安譏誚的臉移到韋斯特克里夫如花崗岩般堅硬的面容上。「我要留下。」她轉向韋斯特克里夫伯爵,伸出手。「爵爺,我非常想念莉蓮……她還好吧,我希望?」

韋斯特克里夫行了個吻手禮,用獨特的嚴肅嗓音說道:「非常好。若蒙不棄,她希望你能來和我們住在一起。」

儘管就在幾分鐘前,塞巴斯蒂安還在逼她離開俱樂部,但突兀的憤怒仍充滿了他全身。目中無人的混蛋,要是他以為跑到這裡來,就能從他鼻子底下把伊薇搶走——

「謝謝你,爵爺。」伊薇注視著韋斯特克里夫稜角分明的臉輕柔的回答。伯爵有一頭黑髮,雙眼烏黑,幾乎不可能分辨出瞳仁中的虹膜。「你真是太仁慈了,我也非常希望能儘快去拜訪。但這段時間我還不需要你的款待。」

「很好,這項提議會一直有效。請允許我向你最近的損失致以慰問。」

「謝謝你。」她微笑以對,塞巴斯蒂安懷著嫉妒的刺痛冷眼旁觀。

身為全英格蘭最古老、最有權勢的爵位之一的所有者,馬克斯,韋斯特克里夫爵爺,有著慣於讓自己的主張得以留意和聽從的氣勢。他的相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英俊,但粗獷陽剛的活力讓他在任何地方都顯得卓爾不凡。韋斯特克里夫是一個運動家,一個熱中的騎手,以挑戰並超越自我的身體極限而聞名。事實上,他以這種方式對待生命中的每一件事,無論選擇做什麼,他都不允許自己接受除了優秀以外的任何結果。

韋斯特克里夫和塞巴斯蒂安從十歲起就是朋友,他們在寄宿學校里一起度過了大部分的童年和少年時光。還是孩子時,他們的友誼就有些匪夷所思:韋斯特克里夫天生就信奉絕對的道德觀,毫無困難的明辨是非曲直,而塞巴斯蒂安卻偏愛用最簡單的方式將之千回百繞,變得令人惱怒的複雜,僅僅把它當成對自己聰明才智的練習;韋斯特克里夫總是採取最有效直接的辦法,反之塞巴斯蒂安卻選擇詭譎難測的路線,讓人在最終達到目的前總要跌入各式各樣的麻煩中。(糾結啊……糾結啊……)

但是他們都是在強權控制和冷漠父親的陰影下成長的,兩個朋友對彼此都非常了解。他們分享著相同的毫不浪漫的世界觀,明白自己能夠信任的人寥寥無幾。可現在,塞巴斯蒂安陰鬱的想道,他已辜負了韋斯特克里夫的信任,並再無希望彌合。這輩子頭一次,他感到一陣令人厭惡的劇痛,而他只能將其稱之為懊悔。

見鬼的,為什麼他會把注意力集中在莉蓮·鮑曼的身上?那時他明知道韋斯特克里夫已被那女孩俘虜,為什麼就不費心再去找別的女繼承人結婚?他是個傻瓜才會對伊薇視而不見。回想起來,為了莉蓮而破壞這段友誼其實並不值得。私心裡,塞巴斯蒂安不得不承認,韋斯特克里夫自他生活中的缺席還真有點像腳上的水皰,一直隱隱作痛,且永遠不會痊癒。(這個比喻……orz一下……)

塞巴斯蒂安一直等到門扉在凱姆身後闔上,才抬起胳膊佔有性的環住伊薇纖細的肩膀,嘲弄的向從前的朋友問候。「蜜月怎麼樣?」

韋斯特克里夫不理他。「依現在的情況,」他對伊薇說。「我必須得問——你是被脅迫結婚的嗎?」

「不是。」 伊薇堅決的說,向塞巴斯蒂安挨得更近,彷彿要試圖保護他。「真的,爵爺,那是我的主意。我去到聖文森特爵爺的宅邸請他幫助我,而他也給了我幫助。」

不置可否,韋斯特克里夫簡短的說:「你顯然還有其它有效的途徑。」

「那時我只想到這一個辦法。」她纖細的胳膊圍上塞巴斯蒂安的腰間,讓他驚訝的突然停住了呼吸。「我不後悔我的決定,」他聽見伊薇堅定的告訴韋斯特克里夫。「如果事情重新來過,我會毫不猶豫的再做一次。聖文森特爵爺待我很親切,並沒有什麼不妥。」

「她在撒謊,當然啦。」 塞巴斯蒂安冷笑道,可他血管的脈搏開始狂亂的鼓動。伊薇嬌軟的身軀依偎在他身旁,他能感覺到她的溫暖,聞得到她肌膚的芬芳,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要為他辯護。「我對她就是個混帳,」他對韋斯特克里夫直截了當的說。「而我幸運的是,聖文森特夫人被她家人虐待的時間太長,她對什麼是善待毫無概念。」

「那不是真的,」 伊薇對韋斯特克里夫說,他們誰也沒有看塞巴斯蒂安一眼,讓他惱怒的覺得被排除在交談之外。「你能想得出這段時期十分艱難,沒有我丈夫的支持,我都不能活下來。他照顧我的健康,盡一切可能庇護我,他非常努力的工作以維持我父親的生意,我的姨父們企圖強行綁走我時也是他保護我——」

「你扯得太遠了,蜜糖。」塞巴斯蒂安操著惡意的報復口吻對她說。「韋斯特克里夫很了解我,他知道我絕不會工作,或是保護任何人。就那件事而言,我只是操心我自己的利益。」讓他惱火的是,似乎沒人注意他的解釋。

「爵爺,」 伊薇對伯爵說。「照我對我丈夫的了解,要是他明白你已愛上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