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他們離開鐵匠小屋時,雨勢變大,雨水閃著銀色和黑色的光滂沱而下。伊薇加快步伐,集聚最後一點力氣回到客棧;她覺得自己似乎行走在夢裡,所有事物都不成比例——要對齊焦距太難了,泥地在她腳下變幻無常;而更令她不高興的是,聖文森特讓她在滴著雨水的屋檐下停了下來。

「怎麼了?」她獃獃的問。

他的手夠向他們綁在一起的手腕,開始拉扯打結的絲帶。「我要把這個解開。」

「不,等等。」她慌亂的阻止,斗篷的兜帽掉落下來;她的手覆住他,暫時止住了他手指的動作。

「為什麼?」聖文森特不耐的問道,低頭看她時雨水從帽沿滴落。夜晚降臨,唯一的照明就是街燈發出的微光;朦朧的光線投進他淺藍色的眸子里,其間幽微的閃爍彷彿它們自有光明。

「你聽見麥克菲先生說的了——如果我們解開絲帶會招來壞運氣的。」

「你很迷信。」聖文森特的口吻存疑,但伊薇抱歉的點點頭。

不難看出,他的脾氣一觸即發,只靠比系在他們腕間的絲帶還要脆弱的細絲約束住。他們一同站在冰冷的黑暗裡,被綁在一起的胳膊舉成笨拙的角度,伊薇感覺到他禁錮的大手包住她的拳頭;那是她身體唯一覺得溫暖的地方,被他的手包覆住的地方。

好像伊薇完全喪失了理智似的,聖文森特擺出一副誇張的忍耐姿態,要求她立刻收回異議。「你真的想就這樣走進客棧里去?」

這很荒謬,但伊薇太累了,沒法弄清自己的感覺;她所知道的是,她的壞運氣已經多到足以持續一生,她不想再招來更多的了。「這是格雷納格林,沒人會覺得它怎樣的;而且我以為你不在乎這些表面功夫。」

「我從不反對表現得頹廢或邪惡,但我堅決拒絕像個天字第一號傻瓜。」

「別,不要!」聖文森特再次把手伸向絲帶結,伊薇迫切地說,她和他纏鬥著,手指和他的絞成一團。突然他撅住她的嘴唇,用自己的身體將她壓到牆上,空著的手穿過她潮濕厚重的頭髮,抓住她的頸背。來自他嘴唇的美妙壓力讓她身軀的每個部分都發出顫抖而突兀的回應,她不知道該如何接吻,她自己的嘴該做些什麼。迷惑的戰慄,她閉攏的唇瓣迎向他,心跳狂野卻四肢發軟。(怎麼說親就親下去了捏?偶看到這裡都沒準備說……難道小聖已經肖想伊薇很久了?)

他想要的東西她卻不知該如何給他;察覺到她的昏亂,他退開來,持續的逗弄她,胡茬輕輕刮著她的臉蛋;他的指尖抬起她細緻的下頜,拇指誘哄著她分開嘴唇,然後立刻再度吻上她。她可以嘗到他的味道,微妙而誘人,就像某些奇特的毒藥般讓人上癮;他的舌頭伸了進來,愛撫的描畫著……在她沒有反抗時滑得更深。

結束了親昵的深吻,他若有似無的磨蹭著她的嘴唇,他們呼出的白氣在凍結的夜裡混在一起。他親了一下她半張的嘴,又一下,柔軟的氣息盈滿了她的唇;輕柔的吻游移過她的臉頰,來到精緻的耳廓,她不穩的喘氣,感到他的舌頭正摩挲著脆弱的邊緣,然後他的牙齒輕輕的咬住了她的耳垂。她掙紮起來,敏銳的感覺閃電般往下傳到她的乳房,甚至更遠,開始在下面私密的部位匯聚。

她在他身下扭動,盲目的尋找他火熱戲弄的嘴唇以及絲滑愛撫的舌頭;他讓她如願以償,溫柔但堅定的吻住她。她抬起自由的那隻手圈住他的頸項,以免自己滑倒,這時他把她的另一隻手腕壓在牆上,他們的脈搏在緊裹的白絲帶下一起跳動。另一個深吻,有些肉慾但同時也有些寬慰……他在吃她的嘴,在她的裡面品嘗,舔舐……其中的愉悅幾乎要抹去她的理智。難怪……她昏沉沉的想,難怪那麼多女人要委身於這個男人,為他拋棄名譽與尊嚴……更甚者,如果謠言可信的話,當他拋棄她們時便以自殺相脅。他就是情慾的化身。

當聖文森特的身體離開她時,伊薇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像沒了骨頭似的癱坐在地上。他的呼吸和她一樣急促,甚至更猛,胸膛正劇烈的起伏。他們都沉默不語。他伸手去解絲帶,手卻在發抖,冰藍的目光死盯住手中進行的動作,不願迎視她,儘管她無法揣測他是不想看見她的表情,還是不想讓她看見他的。結打開了,長長的白色絲帶飄落而下,伊薇卻仍覺得他們好像還被束在一起,她手腕上緊挨著他的觸感清晰可辨。(小聖好可愛,情聖誒,居然手抖腳抖,還不敢看人家,hohohoho……)

他終於敢看她了,無聲的挑釁激得她想抗議;但她管住舌頭,挽起他的胳膊,他們走進幾步之外的客棧。她神思恍惚,幾乎沒聽見芬德利先生快活的祝賀;爬上狹窄黑暗的樓梯時,她的雙腿沉重無比。

到最後她等於是咬緊牙關儘力輪流把一條腿搬到另一條腿之前,只希望不要絆倒。他們來到樓上走廊的小門前,伊薇無力的肩膀靠在牆上,望著聖文森特摸索著門鎖,鑰匙扭轉,發出刺耳的聲音,她蹣跚的走向打開了的門口。

「等等。」聖文森特彎腰把她抱起來。

她飛快地倒抽口氣。「你不用——」

「考慮到你的迷信,」他說,輕鬆得就像抱著一個孩子。「我想我們最好遵守最後的一個傳統。」他轉身把她抱過了門框。「如果新娘在門檻摔倒的話,那才是壞運氣呢,大醉三天的男人走路都比你要穩。」

「謝謝。」他放下她,伊薇輕聲說。

「這得要半克朗。」聖文森特回答,諷刺鐵匠死要錢的暗示讓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但她的笑容很快淡去,環視著整潔的小房間:夠睡兩人的床柔軟又乾淨,上面鋪著洗燙了多次的舊床單,床架頂端是用銅和鐵做成的球狀裝飾物;紅色玻璃的油燈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發射出薔薇色的光芒。伊薇渾身泥濘,又冷又僵,默默地盯著閃爍不定的小壁爐前,包著木邊的古舊錫制浴盆。

聖文森特閂上門,走到她身邊,伸手解開她的斗篷;看見她因勞累而顫抖,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彷彿憐憫的神色。「讓我幫你吧。」他靜靜的說,把斗篷自她肩上取下,放在壁爐邊的椅子里。

伊薇困難的吞咽了一下,努力挺直膝蓋,因為它似乎快垮掉了。她匆匆看一眼床鋪,冰冷的恐懼壓迫著她的胃。「我們要……」她發問,聲音變得尖銳。

聖文森特開始著手鬆開她長裙前面的系帶。「我們要……」他重複道,視線隨她望向床鋪。「天哪,不。」指尖迅速在她衣服的上半部移動,他解開一排紐扣。「雖然你很秀色可餐,吾愛,但我太累了。這輩子我還從沒說過這種話——但這會兒我寧可睡覺也不要來搞。」(fuck)

強烈的釋然淹沒過她,伊薇不穩的吐了口氣;當他把長裙褪下她的臀部時,她不得不抓住他以保持平衡。「我不喜歡那個字。」她悶悶的說。

「哦,那你最好還是習慣。」他刻薄的回答。「那個字在你父親的俱樂部里被頻繁提及,天知道你以前是怎麼逃掉聽它的。」

「我聽過,」她憤怒的說,跨出掉落的長裙。「只是在這之前我都不知道它的意思。」

聖文森特彎腰去脫她的鞋,寬闊的肩膀顫抖著,他發出古怪的喘氣聲,一個被哽住似的噪音。起先伊薇擔心他是不是突然生病了,接著就發現他其實是在大笑。她還是頭一次聽見他發自內心的笑聲,但卻不知道他到底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只穿著內衣和襯褲站在他面前,她雙手抱胸皺起眉頭。

兀自偷笑著,聖文森特依次脫掉她的鞋子,丟到一旁,然後同樣迅速地卷下她的長襪。「去洗澡吧,小貓。」他終於說話了。「今晚你很安全,我可能會看,但不會動你。去吧。」

伊薇還從未在男人前裸露過身體,她鬆開內衣的系帶時覺得渾身火辣辣的刺痛。聖文森特技巧的轉過背去,走到壁爐前的盥洗台,那裡有裝著熱水的大口水罐;當他從他的箱子里拿出刮鬍工具時,伊薇笨拙的脫掉貼身衣物爬進了洗澡水。熱水美妙之極,但當她沉入浴盆時,她凍壞的雙腿痛得像有一千根針在扎。

一罐凝膠狀的肥皂擺在浴盆邊的凳子上,用手挖了一些,伊薇把這辛辣氣味的東西抹在胸脯和胳膊上。她的手不聽使喚……似乎不能讓手指正確的動作。把頭泡進水裡,她挖了更多的肥皂,差點把罐子弄翻;她開始洗頭,眼睛卻被肥皂蜇到,哀叫一聲,她捧起一捧水潑到臉上。

聖文森特很快拿著大口水罐走到浴盆跟前,她在水聲潑濺中聽見他說道:「把你的頭朝後仰。」他把剩餘的清水澆到她塗著肥皂的頭髮上,用一條幹凈卻粗糙的長毛巾將她的臉擦乾,然後吩咐她站起來。伊薇抓住他提供的手服從了,赤身裸體的面對他,她應該覺得很窘才是,但她累得筋疲力盡已無暇顧及端莊;無力的發著抖,她讓他把自己扶出浴盆,甚至還允許他替她擦乾身子,除了虛弱的站著,她無法做任何事,如果他有看她,她也不在乎,甚至根本就沒注意。

聖文森特比任何一個貼身女僕都要能幹,他很快從伊薇的小提箱里找出件白色的法蘭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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