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伊薇拿起最小的一枚戒指套進左手的無名指,非常合適。她把手湊到眼前,端詳著戒指的圖案,它是所有戒指中最樸實無華的一枚,素麵的金指圈上刻著一行字:Tha Gad Agam Ort。「這是什麼意思?」她問麥克菲。

「在泥棉圓房雞前婚姻都系不合法滴,泥知道。」他的口音重得幾乎沒法聽懂。「偶棉有一條暗道通往貼匠滴工場,那些追兵當藍都系從前門進出滴咯。等他棉追到客棧里司,奏灰發現那對愛情鳥已經躺在床上僚,其西新郎還穿著靴幾哪!不過毫無疑問,結婚契約系漂漂亮亮滴搞定啦。」他因為那些回憶而響亮的大笑起來。(這堆土話,還有下面一堆一堆的土話,我真的要S了……連猜帶蒙,殺了偶吧……)

「這是讓你暖暖肚子的。」他把那個包了好幾層灰色法蘭絨的腳爐搬過來。「這是讓你暖腳的。把腿抬到座位上。」

顛簸顛簸顛簸……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晃個不停,有幾次都差點把伊薇從座位上甩下來。打瞌睡和被迫醒來交替上演。每次聖文森特打開車門跳下去檢查替換的人馬時,寒冷的空氣就湧進車廂,伊薇又冷又痛又僵的蜷縮進角落裡。

麥克菲看向伊薇,眼神轉為憐憫。「這姑娘需要鮮花。」他大聲說,決定要為儀式增添些羅曼蒂克的氣氛。「芙洛拉,去拿些白石楠過來。」

他們停留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半個小時。回到馬車上,伊薇想脫掉濕鞋以免上面的泥點弄髒了天鵝絨內襯;聖文森特在她之後上車,便彎身幫她。他鬆開她的鞋子,從她僵硬的腳上取下;伊薇無言的為他摘下濕透的帽子扔到對面的位子上。他的頭髮濃密而柔軟,髮絲包含了琥珀到香檳色之間所有的深淺變化。

「一把干雜草也要一克朗?」聖文森特惱火的問。

「你剛剛——」在麥克菲濃密的眉毛期望的揚高時,聖文森特喃喃咒罵地打住了話頭。顯然如果他們想要儀式進行下去,那就得跟著鐵匠的步驟來。「是的,」他低吼道。「我這裡有一個。」

伊薇點點頭,努力壓制住吃吃的笑聲。儘管她很疲倦——或者正因如此——她開始享受看著聖文森特和自己的怒氣交戰的邪惡樂趣。此時,這個既未刮臉又壞脾氣的男人站在她的身邊,和之前在漢普夏郡韋斯特克里夫伯爵的宴會上那個神氣活現的貴族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五十鎊系戒指的價錢。」麥克菲回答他沒問出口的問題。

「那就替姑娘戴上,然後牽著她的手。」

聖文森特從背心口袋裡摸出一枚硬幣給她,她眉開眼笑的匆匆跑回客棧的雨篷下;伊薇驚訝的眨眨眼,看著聖文森特遞給她一個包了錫皮的陶罐,裡面裝著熱氣騰騰的液體。「這是什麼?」

儘管馬車裝修良好設施齊全,但這樣狂奔的速度仍讓車子搖晃顛簸,伊薇開始想吐了。她既疲憊又找不到合適的睡覺姿勢,頭經常撞到牆上;不管什麼時候想打個盹,沒過幾分鐘就又會醒來。

「上帝明鑒,那它怎麼會帶來好運?」

「女人總是對我說這樣的話。」他的聲音中藏著一絲笑意。「來,背靠著我。」

伊薇服從了,半躺在他的臂彎中;他的胸膛結實,非常堅硬,但卻是理想的枕頭。把陶罐舉至唇邊,她試著喝了一口熱燙的飲料:這裡面有好幾種烈酒,兌了水,又加了檸檬和糖。她慢慢的喝著,整個身體都暖和過來,令她逸出一聲滿足的長嘆。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但聖文森特立刻調整了姿勢,讓她安穩的靠在他懷裡,伊薇幾乎不能想像地獄怎會這麼容易就變成了天堂。

她還從未和男人挨得這麼近過,享受它似乎極為不妥;但在另一方面,她也不必為此暈過去,上帝已經浪費了數不清的男性魅力在這個不值的人身上,而更妙的是,他溫暖得不可思議,她抗拒著往他懷裡鑽得更深的慾望。他的衣服全是高級料子:細羊絨外套,厚厚的絲質背心,像奶油一樣柔軟的亞麻襯衫;上漿的氣味,昂貴的科隆香水,還有他肌膚清爽而略帶鹹味的氣息混合在一起。

鐵匠帶著強烈的自豪傾聽他女兒唱完最後一個拖音,對她們極口稱讚;接著他轉向站在鐵砧邊的這一對,鄭重其事的開口。「現在我必須問泥們:泥們都系未婚的嗎?」

聖文森特詢問的看看伊薇,她搖搖頭。「不了。」他回答說。「但我希望明天有一頓豐盛的早餐。」

聖文森特費力的將視線自伊薇身上移開,挑起一邊眉毛望著鐵匠。

「是你自己這麼說。」聖文森特懶洋洋的回答,把包住他倆的毯子裹得更緊些。「不過,剛剛那一刻鐘里,你似乎很喜歡我身體的某個部分,以前可從沒人敢碰。」

要了臨時使用的房間,聖文森特扶著伊薇的肩膀,透徹的目光打量著她。「你像要昏過去了。」他坦白的說。「甜心,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在這休息一到兩個小時,為什麼你不——」

「讓他們唱吧,」她悄悄的說。「你越是爭辯,它就越是拖長。」

「那泥有戒指給姑娘嗎?」

「我不想去。」她咕噥著,不耐的推開他。

餘下的旅程充滿了一大片模糊的運轉、疲倦和突然的驚醒。隨著伊薇的筋疲力盡日益加深,她越發變得依賴聖文森特;每到一個驛站,他都盡量給她帶來一杯茶或肉湯,在每個能夠利用的壁爐前重新弄熱爐磚,他甚至從某處找來一條絮了棉花的毯子,並冷淡的警告伊薇不許詢問他是怎麼弄到的。伊薇確信,如果沒有他,她現在早就凍硬了;她很快就丟掉了戒心,無論何時,只要他在馬車上,她都依偎著他。「我…我不是在對你示好。」當她舒坦的靠在他胸膛上時,她告訴他。「你只是個有用的熱…熱源。」

伊薇準備抗議說她不需要方便,但卻忽然意識到她是需要;不過一想到要起身走到寒冷陰沉的雨幕中,就差點讓她哭起來。她彎腰穿上濕冷污髒的鞋子,可憐兮兮的摸索著鞋帶。聖文森特挪開她的手,幫她繫緊鞋帶;他幫她跳下馬車,一陣寒風吹得伊薇牙齒打架起來,室外真是冷得可怕。把斗篷的兜帽拉下來蓋住她的臉,聖文森特扶著她的肩膀帶她穿過客棧的院子。「相信我。」他說。「你真的得在這呆幾分鐘,好過等會要去路邊解決。就我所知,女人的構造——」(plumbing,排泄系統,偶就不翻了吧……)

「他說什麼?」伊薇靠著聖文森特的肩膀咕噥。

「我能…能…能忍住不抱怨。」伊薇說,抖得厲害。「只要我是一心想直…直奔蘇格蘭的人。」

這當然不是她了……壁花伊萬傑琳·詹納……單獨和一名危險的浪子呆在馬車裡,瘋狂的私奔去格雷納格林。看看我都做了什麼?她迷惑的想。在他懷裡轉頭,讓臉頰貼在他精良的亞麻襯衫上,她昏昏欲睡的問:「你的家人是怎樣的?你有兄弟姐妹嗎?」

「那其餘的是?」

「沒有。」

聖文森特對他怒目而視。「我的未來新娘也不喜歡我,但既然這不能阻止她嫁給我,那也不會阻止你(舉行婚禮)。繼續。」

聖文森特沒動也沒出聲,伊薇卻在一片尷尬的沉默中暈紅了臉,她褪下戒指,開始後悔不該對它感興趣。多情的話語在這個草率的儀式上是如此不合適,正好是對他們空洞婚姻的嘲笑。「我想我也不是非得有一個。」她低聲說,把小指環輕輕放了回去。

聖文森特將他們的手指輕輕併到一起,他的拇指在她的掌心畫著小小的圈,然後指尖上滑,與她的手指交纏;儘管他的面容白皙,但皮膚仍有溫暖的色調,讓人毫不費力的就想到陽光。終於,聖文森特停止了遊戲,將她的手指包攏在他的手中。

他的手來到她的頭上,輕輕撫摩過頭髮和一邊臉蛋,指尖按摩她的鬢角。「睡吧。」他耳語道。「我們快到了。如果坐在推車裡往地獄前進,吾愛,你會暖和得更快的。」

他的嘴唇在她的捲髮上磨蹭了一會,然後才抬頭回答。「沒有一個人留下來,除了我父親和我。我對我母親沒什麼記憶——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她就死於霍亂。作為家裡最小且是唯一的男孩,我被毫無道理的寵壞了。但是在我小的時候,因為猩紅熱我失去了三個姐姐……我還記得她們病了,我被送去鄉下的莊園,等我再回來的時候,她們都死了。剩下的唯——個——我的大姐——結婚了,但就像你母親一樣,她死於難產,寶寶也沒能活下來。」

他的聲音低沉安靜。「我願意娶你,視你為妻。」

「當然。原諒我,如果我說得過分的話——我只是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就此而言,你也是。」

聖文森特明顯很煩惱,但問話的時候卻不帶火氣。「你總是這麼倔嗎?」帶她走進房間,他提醒等他離開時記得鎖好門。「不要在馬桶上睡著了啊。」他實際的建議道。

無言的低喃拂過她的耳朵,聖文森特自由的那隻手撫摩著她的頸背,好像她是只受驚的小動物;指尖若有似無的拂過她的肌膚,讓她在碰觸中放鬆下來。

「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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