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不等韋斯特克里夫回過神,莉蓮在鞍上沉腰,腳跟一夾星光的身側,重量的改變讓它朝前跳去。馬兒反應迅速,立刻大步跑起來。儘管大腿緊勾住側鞍的前環,莉蓮還是覺得這個姿勢很不牢靠,她的身體搖搖晃晃,腳卻卡在鞍環里動彈不得,她為時已晚的發現這個所謂的「緊座」未免緊得過頭了。她不泄氣地調整髖部的姿勢,此時星光已逼近第一道障礙。她感覺到它前肢躍起以及後肢和臀部蹬地所帶來的強勁的力量,一瞬間已如飛般越過那三角形柵欄,剎那間一陣刺激興奮沖刷過全身。雖然著地時她必須儘力在鞍上穩住,右腿因承受住絕大部分衝力而感到極不舒服且強烈的拉扯,但不管怎麼說,她做到了,而且很成功。

讓馬兒兜著圈,莉蓮勝利地微笑,察覺到那群騎手們驚訝的注視,毫無疑問他們都在疑惑是什麼促使她做了這衝動的一跳。正在這時,雷鳴般的蹄聲響起,一道模糊的黑影閃過身旁,她嚇了一大跳;正困惑間,她還根本沒來得及抗拒或保護自己,一股野蠻的力量就將她從鞍上擄起扔到一個堅硬的東西上,那是韋斯特克里夫結實的大腿。無助地在其上掙扎,她被帶到獨院的圍場。他勒住馬,跳下來,再將她拖下馬兒。莉蓮的肩膀被撞到瘀傷,而韋斯特克里夫鐵青的臉只離她不到一寸。

「你是想用這麼愚蠢的行為來使我信服嗎?」他咆哮著,抓住她一陣搖晃。「騎我的馬是我提供給客人們的一項特權——一項你已經失去了的特權。從現在開始,不要妄想再靠近馬廄一英尺,否則我會親自把你踢出莊園。」

蒼白著臉,莉蓮的狂怒不下於他,她低沉地顫聲說道:「拿開你的手,你這狗娘養的!」然後滿意地看著他被這粗鄙的話語激得眯起了眼睛。他控制得很費力,呼吸加深,胸膛充滿侵略性的起伏,好像極度渴望對她做出暴力行為。鎖住她挑釁的目光,兩人之間交換著燙人的電流,莉蓮抑制不住那盲目的衝動,想要去毆打他,傷害他,把他擊倒在地,和他痛快地大吵一架,沒有哪個男人能讓她如此憤怒。他們彼此怒視著站在那裡,劍拔弩張地對峙,灼熱的怒氣讓兩人都臉色漲紅,呼吸急促;誰也沒意識到不遠處還有一幫啞然失聲的旁觀者——他們太專註於對抗了。

一個柔滑的男聲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技巧地劃斷緊繃的張力。「韋斯特克里夫……你沒告訴我你會提供餘興節目,否則我會早點到場的。」

「別搗亂,聖文森特。」韋斯特克里夫怒沖沖地說。

「哦,我可不敢奢望(能搗亂)。我只是想恭維你掌控事件得宜,非常老練。還很溫和,甚至。」

這淡淡的諷刺讓伯爵粗暴地放開了莉蓮,她踉蹌地後退一步,立即被一雙敏捷的手掌扶住腰讓她站穩。茫然的目光地向上,她看見塞巴斯第安——聖文森特子爵,聲名狼藉的浪蕩子——俊秀的面容。

漸強的陽光碟機散了薄霧,照在聖文森特濃密的金髮上,宛如閃耀的淺色琥珀。莉蓮曾在許多場合隔著一段距離見過他,但他們從未被引見過,而且在任何一場他碰巧參加的舞會上,聖文森特總是避免與壁花們打照面;之前遠望的時候,就知道他有著出眾的外表,現在近看,更是驚人的美貌。他的容貌線條強硬而優雅,微微閃光的肌膚就像擦拭了好幾個小時的青銅。與莉蓮的猜想相反,聖文森特看上去雖然邪氣卻並不像終日沉迷於酒色的人,他的微笑圓熟地化去她的怒氣,並巧妙地阻止她試探性的回應。這樣厲害得如魔咒般的魅力應該被禁止才對。

把視線轉到韋斯特克里夫固執的臉上,聖文森特揚起一邊眉毛輕聲問:「我可以把犯人護送回主屋嗎,爵爺?」

伯爵點點頭。「別讓我再看見她,」他咕噥著說。「免得我說出以後會後悔的話。」

「那你到是說說看啊。」莉蓮咬著牙說。

韋斯特克里夫表情猙獰地朝她走近一步。

聖文森特連忙把莉蓮推到身後。「韋斯特克里夫,客人們還在等。雖然我肯定他們很樂意繼續欣賞這出迷人的活劇,不過這樣會讓馬兒們不得安寧。」

伯爵像是在內心裡短暫但野蠻地掙扎了一番,不過終於控制住,表情趨於平靜。他向主屋方向偏偏頭,無聲地命令聖文森特將莉蓮帶離。

「可否讓她騎我的馬?」聖文森特客氣地詢問。

「不。」伯爵無情地回答。「她可以該死的好好走回去。」

聖文森特立刻叫來一名馬夫上前接管過他和莉蓮的兩匹馬,然後朝氣得冒煙的莉蓮伸出一隻胳膊,晶亮的藍眼俯看著她。「牢房在等著你。」他告知。「而我打算親自用拇指夾來對付你。」(這話應該是說回房就等於關進牢里,而要莉蓮伸手挽他的胳膊,就是他用刑具夾住她以免逃脫。小聖很愛說冷笑話啊~~)

「我到寧願在隨便哪一天來拷問他的pany。」莉蓮說,把長長的裙邊收攏來重新扣好以便步行。

他們走開了,不過聽到韋斯特克里夫的說話傳來,莉蓮的背部還是僵直無比。「你們可以在回去的路上順便訪問一下冰窖。她需要冷靜。」

竭力讓外表看來若無其事,可馬克斯盯著莉蓮?鮑曼背影的視線仍可以把她的騎裝燒出個窟窿。本來任何狀況下他都能冷靜地置身事外並客觀地評估,但是在過去的幾分鐘里,他的每一絲自製都被擊得粉碎。

當莉蓮騎馬去挑戰那障礙時,馬克斯看出在一瞬間她偏離了重心,而這在側鞍上是足以致命的錯誤。她要摔下來了!這想法讓他一陣慌亂,在那樣的速度下,她會跌斷脖子和脊椎,而他除了眼睜睜看著之外什麼也不能做。他被這恐懼弄得渾身冰涼,幾欲作嘔,等那小白痴勉強安全著地,滿腔的懼怕則立刻化為白熱的憤怒。未經考慮他就衝過去擄走了她,但當他們都下馬之後,他抓住她纖細的肩膀時,忽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在強烈的釋然中緊緊抱住她,親吻她,然後再親手把她撕成碎片。

事實就是,她的安全對他而言意味著太多……而且全都是他不願往下細想的。

板著臉,馬克斯走向牽著布魯托的馬夫,從他手裡接過韁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只隱約聽到西蒙?亨特正輕聲建議客人們自行進行障礙賽,不必再等伯爵來引導了。

西蒙?亨特不露聲色地騎馬靠近他。「你還打算騎嗎?」他平靜地問。

作為回答,馬克斯翻身上鞍,腳跟輕輕敲一下布魯託身側讓它前進。「真受不了那個女人。」他抱怨說,而他的眼神挑得亨特反唇相譏。

「你是說激她去跳障礙?」亨特問。

「我命令她做的事跟這個正好相反。剛才你肯定聽到我說了。」

「是,我和在場的每個人都聽見了。」亨特冷淡地說。「我是指你的方式,韋斯特克里夫。很明顯像鮑曼小姐那樣的女士只能接受比較溫和的勸說,而非直接的命令。況且我在談判桌上見過你,可能除了肖恩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和你的說服力匹敵。只要你願意,不出一分鐘你就可以誘哄奉承得她照你說的做;不過你卻極盡威脅恐嚇之能事,好來證明你才是老爺。」

「在這之前,我可從沒注意到你還有誇大其辭的本事。」馬克斯咕噥。

「而更妙的是,」亨特平板地繼續。「你接著又把她扔進了聖文森特呵護備至的懷裡。天知道,說不定還沒到主屋她就已經被吃干抹凈了。」

馬克斯赫然轉頭看他,突如其來的憂慮衝破了積鬱的憤怒。「他不會的。」

「為什麼?」

「她不是他喜歡的那型。」

亨特輕柔地笑了。「難道聖文森特喜歡的只有一種型?我還從未發現他追求過的目標中有任何類似的,除了她們都是女人。黑髮、金髮、豐滿的、苗條的……對這些韻事他是出了名的不挑剔。」

該死的統統下地獄。馬克斯不出聲地詛咒著。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嫉妒噬咬的痛苦。

莉蓮讓自己全神貫注地往前走,儘管最想做的還是回去韋斯特克里夫那兒,給他一頓沒頭沒腦的攻擊。「那個傲慢的、自負的蠢貨——」

「輕鬆點吧。」她聽見聖文森特輕聲說。「韋斯特克里夫正在氣頭上——雖然我並不在乎為了你的榮譽和他交手。我隨時都能用劍打敗他,不過比拳就不行了。」

「為什麼?」莉蓮低語道。「你的胳膊比他要長啊。」

「他有我遇過的最厲害的右鉤拳。而且我還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試圖掩護我的臉——這讓我經常露出破綻而被打到肚子。」

這語義後隱藏的毫不害臊的自大勾得莉蓮勉強笑起來。怒火漸漸消散,她也認同如果有如他一般俊俏的臉蛋,很少人會責怪他在戰鬥中居然要保護它。「你經常和伯爵對戰嗎?」她問。

「我們還是學校里的小男生時,就已不是很頻繁了。不過韋斯特克里夫做每件事總是過分地追求完美——我不得不偶爾向他挑戰,只是為了確保他的虛榮心沒有過分的膨脹。這邊走……我們從花園中穿過,走一條風景更優美的路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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