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我們真要這麼做嗎?」安娜貝爾有些發愁地問道,幾位壁花正提著大籃子走在森林小徑上,「我還以為我們關於跑柱式棒球的討論只是有趣的玩笑呢。」

「鮑曼家從不會拿跑柱式棒球開玩笑。」黛西告訴她,「那會是一種褻瀆。」

「你喜歡遊戲,安娜貝爾。」莉蓮興高采烈地說,「而跑柱式棒球是最棒的遊戲。」

「我喜歡的是桌上玩的那種,」安娜貝爾反駁道,「而且衣著得體。」

「你實在太看重衣服啦。」黛西滿不在乎的聲音飄來。

安娜貝爾懂得擁有朋友的代價是有時候不得不服從團休的意見,哪怕這有違自己的本意。儘管如此,安娜貝爾全天早晨還是試圖偷偷把伊薇拉到自己這邊,沒想到這姑娘居然真的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脫得只剩內衣褲。不過伊薇輕率地贊同鮑曼姐妹的想法是因為她把這看做是自我激勵的計畫的一部分。。我想——想變得像她們那樣,「她曾向安娜貝爾吐露心聲,「她們那麼自由勇敢。她們什麼也不怕。」

看著她熱切的臉龐,安娜貝爾重重地嘆了口氣,放棄了勸說,「噢,好吧。只要沒人看見我們,我想可以。儘管我實在想不出這有什麼意思。」

「也許會很好——好玩?」伊薇提出。安娜貝爾表情豐富地看看她,把她逗笑了。

自然,天氣也很配合鮑曼姐妹的計畫,晴空萬里,微風拂面。沿著低洼處的道路,四個姑娘提著籃子穿過濕濕的草地,遍野都是紅色的茅膏菜花和鮮艷的紫羅蘭。

「注意看有沒有一口許願井。」莉蓮歡快地說,「到了那兒我們要穿過另外一邊的草地,穿過樹林。山頂有片乾草地。一個僕人告訴我從沒有人到那裡去。」

「自然應該是在上山的路上。」安娜貝爾沒火氣地說道,「莉蓮,那井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那種粉刷過的,帶滑輪和桶的?」

「不,只是地上一個大土洞。」

「在那兒,」黛西叫道,急忙奔向一個褐色的泛著水花的洞。洞口築著一道堤,「快點,大家都過來,我們每個人都要許個願。我還有針可以拋進去呢。」

「你怎麼會想到要帶針?」莉蓮問。

黛西淘氣地笑了,「噢,昨天下午我陪媽媽還有其他年長的貴婦做女紅時,做了一個棒球。」她從籃手裡掏出一個皮球,得意地舉在手裡,「為了做它,我犧牲了一副新的小山羊皮手套——而且還很難做,我告訴你們。那些貴婦都看著我往裡面塞小團的羊毛,最後,其中一個終於忍不住了,跳出來問我到底在做什麼東西。我當然不能告訴她們這是個棒球。我肯定媽媽猜到了,不過她尷尬地一言不發。於是我告訴那位貴婦,我在做一個針墊。」

大家都竊竊笑著。「她肯定覺得這是世界上最難看的針墊。」莉蓮說。

「噢,毫元疑問。」黛西回答說,「我想她肯定很為我難過,她還給了我幾枚針,悄悄嘀咕著可憐的美國姑娘笨手笨腳,作么也干不好之類的話。」她用指甲尖從棒球里拔出針,分給她們。

安娜貝爾放下目己的籃子,用盒指和拇指捏住針,閉上眼睛。只要有機會,她都會許同一個願望……嫁一個貴族。奇怪的是,這次,當她把針扔進井裡的時候。一個新的念頭冒了出米。

我希望我能戀愛。

安娜貝爾對這個任性不聽話的念頭驚訝不已,她奇怪自己怎麼會把願望浪費在這麼不明智的念頭上。

安娜貝爾睜開雙眼。見另外幾位正表情嚴肅地盯著井。「我許錯願了。」她不安地說,「我能再許一個嗎?」

「不。」莉蓮理所當然地說,「一旦你把針扔進去,就結束了。」

「可是我想許的不是那個願望。」安娜貝爾抗議道,「只是腦子裡突然跳出個念頭,完全不是我計畫的那樣。」

「別爭了。安娜貝爾。」伊薇建議道,「你可別惹惱了井裡的精靈。」

「什麼?」

伊薇沖她迷惑的表情笑笑。「井裡住著的精靈。你就是向他許的願。但如果你惹惱了他,他可能會決定為實現你的願望索取可怕的代價。也有可能會把你拖到井底丟,永遠呆在裡面做他的夫——夫人。」

安娜貝爾凝視著褐色的水。她手攏著嘴對下面喊道:「你不用實現我的破願望。」她大聲她對看不見的精靈說,「我收回我的願望!」

「別惹他生氣,安娜貝爾。」黛西嚷道。「看在上帝分上,趕快從井邊走開!」

「你迷信嗎?」安娜貝爾咧嘴一笑。

黛西朝她怒目而視。「你知道,迷信是有道埋的。從前有人像你一樣站在井邊,結果發生了糟糕的事。」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把自己的針拋近了井裡,「好了。我為你許了個願——你不用再抱怨浪費了一個了。」

「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許的願是對你有好處的。」黛西告訴她。

安娜貝爾戲劇性地呻吟了--聲。「我討厭為我好的事。」

接下來是一陣善意的吵嚷,每個姑娘都告訴對方什麼對她最好,直到最後莉蓮命令她們住嘴,因她們讓她沒法集中注意力。她們只安靜了一會兒讓莉蓮和伊薇許完願,接著就穿過草她和樹林。很快,她們來到一片可愛的乾爽草地。草很茂盛,被太歸晒乾了,一邊的橡樹林投下陰影。空氣溫暖而稀薄,異常清新,安娜貝爾幸福地嘆了口氣。「空氣里什麼都沒甫。」她假裝抱怨她說,「沒有煤煙,也沒有街上的灰塵味。對一個倫敦入來說實在太稀薄了,我的肺幾乎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可沒那麼稀薄。」莉蓮答道,「風兒會不時帶來濃濃的羊香水味。」

「真的?」安娜貝爾試著吸吸鼻子,「我什麼也沒聞到。」

「那是因為你沒長鼻子。」莉蓮答道。

「你再說一遍?」安娜貝爾嘲弄地笑著問。

「噢,你長的是普通的鼻子。」莉蓮解釋說,「可我的鼻子不一般。我對氣味非常敏感。給我一種香水,我馬上能分辯它所有的成分。就好像聽一個和弦,能聽出各個音符一樣。我們離開紐約前,我還為我父親的工廠研製了一種香皂的配萬。」

「那麼你覺得你能創造一種香水嗎?」安娜貝爾入迷地問。

「我敢說我能創造出一種很棒的香水。」莉蓮自信地說道,「不過,這一行里所有的人都會嗤之以鼻的,因為『美國香水』這個詞被認為是個逆喻——何況我是個女人,這就使我鼻子的才能大受質疑了。」

「你是說男人的嗅覺比女人靈敏?」

「他們當然這麼認為。」莉蓮悲觀地說,一邊從她的籃子里瀟洒地抖出一塊野餐毯子。「關於男人我們討論得夠多了,現在讓我們在太陽下坐一會兒吧?」

「我們會變成棕色的。」黛西預言,一屁股坐在毯子一角,愉快地嘆了口氣,「那樣媽媽又要歇斯底里地發作了。」

「歇斯底里?」安娜貝爾問,覺得這個美國詞語很有意思。她把自己扔在黛西身邊,「她發作的時候一定要來叫我,我很好奇那是什麼樣的。」

「媽媽老是發作。」黛西很有信心地告訴她,「不用擔心,不等我們離開漢晉夏郡,你肯定己經對歇斯底里非常熟悉了。」

「我們打球前不能吃東西。」莉蓮見安娜貝爾掀起野餐籃的蓋子,說道。

「我餓了。」安娜貝爾愁眉苦臉地說,一邊瞄瞄籃子裡面,裡面裝滿了水果、乳酪、肉醬、厚厚的麵包片,還有各種各樣的沙拉。

「你總是叫餓。」黛西好笑地看著她,「對你這麼小的個兒來說,你的胃口可真是驚人。」

「我?小個兒?安娜貝爾反對說,「如果你能比五英尺高出十分之一英寸,我就把野餐籃子給吃了。」  「那麼,你最好現在就開吃吧。」黛西說,「我正好是五英尺零一英寸,謝謝。」

「安娜貝爾,如果我是你,才不會去啃那柳條把手。」莉蓮慢慢露出笑容,出面調停,「黛西每次量身高都踮起腳尖。可憐的裁縫不得不改短了幾乎一打裙子,都是因為我妹妹不可理喻地否認自己個子矮。」

「我才不矮。」黛西嘀咕著,「矮個子女人從不神秘、高雅,或被英俊的男人追求。她們總是被當做孩子。我拒絕做矮女人。」

「你不神秘世不高雅,」伊薇承認,「可是你很漂——漂亮。」

「你是個小可愛,」黛西回道,抬起身把手伸向野餐籃,「來,我們喂可憐的安娜貝爾——我都能聽到她忙子咕咕叫了。」

她們津津有味地把食物翻了個遍,然後懶洋洋地躺在毯子上看著雲朵,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著。談話聲漸漸安靜,這時一隻紅色的小松鼠冒險從橡樹林里走了出來,用一隻烏溜溜的眼睛觀察著她們。

「一位入侵者。」安娜貝爾看著它,姿態優美地打了個呵欠。

伊薇翻過身,朝松鼠扔了塊麵包皮。它一動不動地盯著這誘人的食物,膽小得不敢上前。伊薇側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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