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騎摩托車的老鼠-4

學校生活

夜幕降臨到第五教室,麥麗絲的靴子里就更黑了。拉爾夫突然聽到音樂的聲音,接著,電燈開了,一個在腰帶上系著一台半導體收音機的男人走進來,他把那些椅子——翻扣在桌上,又用一把大掃帚掃起地來。收音機播放著一首又一首感傷的歌曲:什麼孤獨的公路,什麼破碎的心,什麼監獄等等。

這些歌兒使拉爾夫感到又煩悶又惱火,他為自己難過起來——那長長的大廳黑暗而且空曠,騎摩托車該有多好,失去了摩托車他的心真成了「破碎的心」;呆在這隻破靴子里又恰似被關進「監獄」一樣。

沒想到,那個男人掃到教室後面時,他順手把麥麗絲的靴子給扶了起來,並排放好。拉爾夫一下子被摔到了靴底。他蹲著神經質地哆嗦了好一陣,為自己這副模樣感到可憐,直到他的耳朵告訴他:那個男人重新把椅子放回地上,關上燈,走了。

拉爾夫是老鼠,所以他發現在夜裡睡覺幾乎是不可能的。沒有那座老鍾按時敲響,夜似乎長得沒完沒了。「每個人都用卑鄙的態度對待我,我幹嘛還坐在這個監獄一樣臭烘烘的靴子里?」拉爾夫問自己。世界對他如此無情,他也就找到了違背對讓許下的諾言的理由。於是,他用尖利的爪子摳著靴子的襯裡往外爬,幾下就跳出來,擠到第五教室的門口。沒有人能阻止他在伊文·傑·斯尼德小學進行一次探險。

拉爾夫嚮往地朝那個大廳冷冷清潔的走廊盯了好一會兒。他感覺去探險可能比呆在這裡有趣兒得多,也更實惠。在第四教室,他發現黑板下方的地板上攤放著一些奇形怪狀的畫兒,這些畫是用各種各樣的植物種子粘在厚紙板上的,正在晾乾。拉爾夫吃了一頓很有營養的飯;有破碎的豌豆、稻米和小扁豆。隨後,他又跑到另一個房間,在那兒發現有一瓶沒蓋的圖書館漿糊——真是好吃極了。還有一間緊挨廚房的屋子,裡面放著些長桌、長凳,在那裡他咬開了一個糖袋子,享用了一通飯後甜食。

一頓美餐之後,拉爾夫連跑帶跳穿過大廳。如果不是讓那麼無賴,在這兒騎摩托車該有多好。他來到一間鋪著地毯並且靠牆擺著書架的屋裡。

拉爾夫斷定,這裡對老鼠來說是很乏味的。然而,他忽然發現擺在一張大桌子後面的那個書架上有點名堂,原來是一本書,給兩層棕色的紙包著。

外面那層被撕了個口子,口子里竟露出了一些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東西……拉爾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重要發現:兩層紙之間是一個天然的老鼠窩!拉爾夫從裡面揪出了一團柔軟的織物,察看了一下——頭等質量,一流的老鼠窩。他把口子掏得再大一些,就爬了進去,蜷縮在迄今為止他認為是最舒服的床上。

拉爾夫打算在裡面休息一下,同時盤算著怎樣從讓的手裡奪回摩托車,可是他實在吃得太飽了,有點犯困,結果真的睡著了。學校的班車把他吵醒了,他及時溜回了第五教室。這時,他從前的朋友正在掛他的大衣呢。

拉爾夫爬上讓的腿,又爬進他的襯衫,「給我摩托車。

他命令道,盡量使聲音變得更嚴厲。

讓馬上轉向牆角,以防別人看見拉爾夫。「安靜點,你不應該在這兒。」

讓輕輕他說,「像我說的,你跑完迷宮我就把它還你。」

「誰說我要跑了?」拉爾夫一提這件事就煩。

「我說的,如果你想要回你的摩托車的話。」讓努力使嘴唇保持不動。

「車在哪兒?」拉爾夫太想知道了。

「就在這兒。」讓從大衣里掏出摩托車放進一個襯衫兜里。「現在,回你的靴子里去。」

拉爾夫說:「別管它叫我的靴子,又贓又臭的。」

「如果我讓你呆在我的兜里,你能不講話嗎?」

「當然了。」襯衫里暖烘烘、軟乎乎,如果在口袋上咬出個小洞還能看清整個班上。

讓把他放進兜里,說:「還有一件事,別在我口袋上咬洞。我媽媽看見我昨天穿的那沖襯衫上的小洞了,她不高興。」

「我們走著瞧吧。」拉爾夫想。他決心不再被讓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哄得睡著了,直到恕出弄回摩托車的辦法。為了看請教室里的一切,拉爾夫還是在讓的口袋上橫一口、豎一口地咬了一個瞭望孔。

拉爾夫雖然不理解卻又感興趣地看著全班同學算算術、寫字。快到中午的時候,同學們靜靜地朝圖書館主去,他們要在那裡選擇各種書籍閱讀。這是拉爾夫以前沒見過的,拉爾夫很想知道,為什麼老鼠不能也這樣呢?

讓找到自己需要的書,卻從兜里掏出小紅摩托車獨自玩起來,在桌上穿來穿去,同時輕輕發出「呯吧吧吧……」的聲響。拉爾夫聽了,心都要碎了。

這一天最有意思的還數下午,全班都在準備他們稱為「熱鬧的老鼠班會」

上要出的節目。卡小姐讀了一首詩,拉爾夫覺得很難懂,大概是「一隻皮毛光亮、怯生生的小動物」什麼的。一些學生在用蠟筆和紙做著什麼。拉爾夫看見一張張畫著他的形象的奇怪的畫。他們都把拉爾夫畫得很大,只有一個男孩子先畫了一個幾乎與畫紙一樣大的老鼠,又在下方的一角畫了一個小老鼠。

還有一些男孩子、女孩子們俯身趴在各自的紙上寫一會兒,就停下來啃啃鉛筆,接著又寫。最怪的是另外幾個孩子的舉動:點點頭,同時敲敲鉛筆,嘴裡還輕輕地念叨著「嘣嚓、嘣嚓、嘣嚓」或者「嘣嚓嚓、嘣嚓嚓……」這聲音聽起來有點像一支印第安戰爭時代的舞曲,在電視上看過的一個舊影片里的。拉爾夫更困惑了。

教室後面,讓和布菜德正在一張桌子上用膠水和紙板做著什麼。他們來來回回地移動,拉爾夫的瞭望孔太小,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麼。顯然,他們自己也並不清楚到底該怎樣敗,因為他們爭吵著怎樣做隔斷牆以及隔斷牆要多高(「我們不想止他看見,甚至他用後爪站起來也看不著。」)還有死胡同要多長、該多少。吵得最多的還是迷宮的難度。

「咱們要把他做得難上加難。」布萊德說。

布萊德亂蓬蓬的頭髮、臟乎乎的T恤衫,特別是他不友好的舉動,都使拉爾夫對他不抱好感。

「別太難了。」讓說。

布萊德說:「喂,弄些坑道和翻板才好玩呢。」

「真正的迷宮才不那樣呢,這不公平。」讓表示反對,「他只是一隻小老鼠,況且我們還沒琢磨出怎樣立隔斷牆。」

「你是怕他過不去。」布萊德說。

「他當然能過去。」讓還算忠誠他說。

「可如果我過不去又怎麼辦呢?」拉爾夫很擔心。「如果我的鼻子總是撞在死胡同上怎麼辦?」讓吹了半天牛他怎麼下台?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拉爾夫的心裡:如果他失敗了,每個人都要嘲笑他,讓或許就不會把摩托車還回來了。

拉爾夫斷定唯一的出路是夜裡爬上桌子去練習一下,他將把迷宮記在心裡。這樣他才能順利通過,而不會撞一次鼻子。

拉爾夫剛下決心,迷宮就有一部分塌了,因為他聽讓說:「你看,我告訴你這樣弄不行吧。」

布萊德沒信心了,說:「好了好了,你聰明,那你就為你那隻傻帽老鼠做一個傻帽迷宮吧。我改成寫詩了。」

「你不喜歡寫詩的。」讓提醒他說。

「我更願意寫詩,而不願為你那隻傻帽老鼠做什麼傻帽迷宮。」布萊德回答,「他的名字應該是D·老鼠拉爾夫。D的意思就是傻帽。」

讓說:「好了,行行行,隨你的便,可我不明白你幹嘛要發這麼大的火。」

太好了,拉爾夫想,讓會把它做得很簡單的。

放學鈴聲響了,讓要求把這個迷宮帶回家做,因為他還沒恕好怎樣豎立隔斷牆。

「當然可以。」卡小姐告訴他。這一下就打亂了拉爾夫想事先練習的計畫。「如果你和布萊德一起乾的話,我希望你們能成為好朋友。」卡小姐的聲音高出孩子們爭搶著取衣帽的嘈雜聲,「同學們,我有一個驚人的消息——」她又宣佈道,「有個《奎卡理查之聲》報的記者聽說我們要開班會,她想給這家報紙寫篇報道。星期五下午她也要來,還有一位攝影記者呢。」

奎卡理查雖然在淘金熱的時代就形成了,現在也還是個小城,有點新聞就傳得很快。

一陣興奮的哄叫聲。五班學生們的照片就要在報紙上出現了。

讓把拉爾夫從兜里拖出來。拉爾夫用最小的聲音問:「星期五之前我有機會練習跑那東西嗎?」

「這是作弊,」讓嘴唇僵硬他說,「和在考試前看考卷沒什麼兩樣。」

「只小小瞥一眼,行嗎?」拉爾夫哄著讓。

「不行。」讓把拉爾夫一下撥弄進麥麗絲的靴子里,就跑去趕車了。

拉爾夫順著拐彎爬到靴子放腳趾的地方,坐在滿是塵土和霉味兒的黑暗中思索起來。這是離開小店後的第一次,他開始琢磨:老家的人是不是在想念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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