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歸國之日

隔天一早,莉子拖著行李箱,在擁擠的戴高樂機場2E航站大廳全力賓士。

喜屋武也像參加比賽一樣,拉著行李箱跑在她身邊:「快啊!劃位時間要截止了!」

話雖如此,戴高樂機場可是大到嚇人。雖然楚邊將車停在附近的入口,又跑了好長一段距離,還是忍不住懷疑前方到底有沒有下一個入口。

兩人左閃右躲地避開旅客,拚命向前沖。莉子對自己的反射神經很有自信,喜屋武也一樣,路線變動極小,確實閃避障礙物。出身八重山的人平時優哉游哉,但緊要關頭可是疾風迅雷。現在正是發揮好本領的時候。

喜屋武邊跑邊抱怨:「都是楚邊準備早餐太久了啦!還說一小時就能到機場,時間多得很咧……」

此時緊跟在後的楚邊說:「因為大廚借了我一輛好車啊!如果開雪鐵龍,我可以飆更快,但好車刮到就慘了!」

「雪鐵龍也不能刮到!」

莉子觀望四周:「楚邊,劃位櫃檯在哪?」

「那個吧?」喜屋武加快了速度。

楚邊連忙制止他:「不是啦!那是大韓航空,法國航空在這裡!」

喜屋武聽了瞬間轉向,硬撐住差點翻倒在地的行李箱,繼續奔跑。他抓準時機,瞬間衝過一家白人旅客之間的小空隙。莉子對受到驚嚇的一家人說:「Pardon!」

最後三人總算來到劃位櫃檯前,氣喘如牛地排進隊伍。

喜屋武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喃喃自語:「真是,都到最後了還是匆匆忙忙的。」

楚邊聽了奸笑說:「能見前女友兩次面,不是很好嗎?」

「少亂講!」喜屋武板起臉來:「人家收到我的聯絡,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鬧得雞飛狗跳呢。連雙方父母、親戚都找來了,真傷腦筋啊。」

莉子嚇了一跳:「哇……有那麼多人在等老師啊?」

「就是說啊……一大批人屛氣凝神地盯著我,我只能縮頭縮尾地坐在那裡。然後瑠南的法國公公……滿頭白髮,看起來卻像個退休摔角手一樣壯。他雙臂交叉問我『有何貴幹』。」

「老師有說清楚嗎?」

「當然有啊……老師立刻拿出筆記本,對瑠南的老公說,可不可以買到跟這個一樣的?」

「老師……你就說得這麼直白?」

「對啊。房裡突然鴉雀無聲,我都不知道巴黎有這麼安靜的公寓說。然後瑠南還一臉傻乎,喃喃自語說『筆記本是怎麼回事』。」

莉子與楚邊不禁面面相親,看著看著就覺得有趣。楚邊忍不住捧腹大笑,莉子也跟著笑起來。

喜屋武不滿地說:「哪裡好笑?老師可是照你說的做了呢!」

「對不起啦,老師……忍不住就……」莉子憋著笑說道:「但真的是多虧老師,才能一天內就找到相同的筆記本。」

「真沒料到,有一天我會當凜田的跑腿啊。」輪到喜屋武劃位,他拉著行李箱走到櫃檯前行李託運,劃好機位,總算可以擺脫行李箱了。莉子等人離開了櫃檯。

三人穿越寬廣的大廳,來到登機證標示的出境閘門前。海關金屬探測器的那一頭,簡直像座購物中心。成排數也數不清的免稅商店,香奈兒、愛馬仕、卡地亞,閃亮的招牌連綿不斷。

想必是要旅客在回國之前把錢花光光吧。但不好意思,這裡跟我們幾個窮人背包客一點系也沒有。

「我先走羅。」喜屋武走向海關之前說道:「楚邊,多謝你照顧啦。如果回家鄉,記得聯絡我喔。再見啦!」

喜屋武消失在閘門之後。莉子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楚邊。

楚邊微笑著對她說:「要告別了。」

「嗯……」

「凜田,這次旅行真是對不起你了。」

「咦?對不起什麼?」

「本來想帶你到處逛逛,但卻因為我工作的餐廳……」

「哪裡。」莉子笑著說:「這趟旅行出乎意料地充實喔。去過普通觀光客去不了的地方,還碰到好多事情呢。」莉子突然住口,低頭不語。

根據今天早上的電視新聞報導,安潔莉卡在偵訊室中放聲大哭,反省過錯。莉子不知道她為何而哭。對她來說,或許賣肥肝的餐廳是壞蛋,來用餐的客人也剝奪了動物權,是罪孽深重的共犯?她故意將這些客人送進醫院,只是沒有生命危險。那她究竟怎麼看待自己的行為?

我相信她之所以痛哭,是因為被害者受到的苦難令她痛心。我想昨晚在凱旋門屋頂上看見她的真情流露,並不是錯覺。如果是,那實在太痛苦了。她若緊抱著悲觀的看法不放,將來豈不一片黑暗?

而且這件事情引發的痛苦折磨,也並非只有她一人承受。

莉子抬起頭,喃喃自語:「安潔莉卡小姐的爸爸……雅尼克·古斯多先生,現在怎麼樣了?」

「聽說他回羅亞爾去了。他好像深受打擊……但我想,總有一天他會跟安潔莉卡小姐好好談談。希望他們能更了解對方一點。」

「應該沒問題吧……」莉子充滿希望:「畢竟是父女呀。」

「……也是。他們倆都是好人。工廠那邊也一定會找到方法解決問題。」

楚邊說完,兩人便陷入沉默。

一對上眼就覺得不好意思。莉子低下頭,楚邊也同時移開視線。

「對了,」楚邊說:「呃,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現在,有男友嗎?」

莉子緊閉雙唇,真是難以回答的問題。

說有是騙人的。但要說沒有……真是如此嗎?

莉子歪著頭,呆站在原地。

「凜田?」楚邊的聲音聽來有些飄渺。「哎,凜田!」

莉子突然回過神來,楚邊正一臉糊塗地看著她。

楚邊皺起眉頭:「怎麼啦?突然又變回以前的凜田了。」

「啊……對不起。不小心沉思起來了。」

「那,你現在有男友嗎?」

「不清楚。」

「……不清楚?什麼意思?」

「就是沒辦法說定啦。我現在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又住在新環境里……做著新工作,過著新人生。就因為跟過去完全不同,還不清楚未來會碰到什麼。不過每天都很開心,也很刺激。」

楚邊的神情尷尬,應該是覺得自己被賞了一碗閉門羹吧。他抓抓頭說:「這樣啊……好吧,我也不太清楚,但凜田已經跟過去完全不同了……工作還順利嗎?」

「算順利吧?沒賺錢就是了。」

「可以撐得下去嗎?」

「嗯。」莉子點頭說:「曾經有人教了我很多,我也繼承了他的信念。只要上門的客人得到幸福,那麼收入夠用就好。」

「這樣啊……我也得向你學學了。」

「楚邊一定會成功的。你既努力,又有天分。」

「謝謝……真的全都要謝謝你才行。我說凜田啊,或許有點厚臉皮,但能不能再答應我一件事?不答應沒關係喔。」

「儘管說吧。」

「下次凜田回老家,如果我也碰巧回鄉的話……再陪我去西表島開車兜風吧?」

「好啊。」莉子微笑注視著楚邊。「當然好。」

楚邊也笑著注視她,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此時,突然有個中年男子高聲大喊:「Mademoiselle!Mademoiselle Rinda!」

兩人嚇得望向大廳。一位身穿灰西裝的男子,抱著一個中國大花瓶跑了過來。

瓦倫亭·柯達佛面目猙獰地大喊:「幫我鑒定這個花瓶!這可是乾隆年代的珍品啊!」

「不妙!」楚邊轉頭對莉子說:「大廚一定不小心把你的出發航站告訴他了!快走吧,要是被他纏上,可就搭不上飛機了!」

莉子很傷腦筋,她應該聽楚邊的話,但無論是誰委託鑒定,她都不想忽視對方。

不過,倒也不用等花瓶近在眼前才能鑒定價値。雖然還有好一段距離,但她遠遠就知道那是什麼貨色。

「楚邊!」莉子快快說明:「幫我告訴柯達佛先生,那不是乾隆年間的陶瓷,而是清朝末期的仿製品!當時官窯破敗,藝術品降級成了工藝品,所以只有當禮品的價値了!」

「知道了!」楚邊一個轉身就要跑去。

「啊!」莉子又說:「還有一件事,記得先叫他小心點,免得聽了結果把花瓶摔在地上喔!」

楚邊笑著揮手:「了解!凜田,再見啦!」

說完,楚邊就跑過去擋住柯達佛的去路。莉子也轉身快步進入閘門。

喜屋武在門那頭招手:「怎麼啦,凜田?快點啊!」

「馬上過去!」莉子對海關出示護照,讓海關蓋章之後,通過金屬探測器。小東西則放在托盤上出關。

莉子與喜屋武在免稅商店區重逢了。

「真是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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