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面突破

莉子一回到楚邊的公寓,就奔向客廳的書櫃。喜屋武訝異地問道:「凜田,怎麼啦?」

應該在這附近。楚邊上工之前都會檢查夾紙板,上面夾著兩種文件,餐廳員工的聯絡方式與排班表。至少莉子看到的是這樣。

她在擠滿食譜的書櫃中發現了一塊薄板,立刻抽出來看,果然沒錯。楚邊的夾紙板,文件當然是法文寫的。

員工名冊按照餐廳職務編排,她看到「Cuisiniers」這一欄——廚房關係人。廚房人員按照姓氏的第一個字母順序排列。

沒多久就找到了她要的名字,丹格貝爾·伊萬。

「有了!」莉子叫出聲來。

「凜田……難不成你想去他家拜訪?」

「沒有其他辦法了。楚邊說丹格貝爾先生在說謊,這代表他因為某種原因自願背黑鍋。如果連餐廳的人都不知道實情,就只好去他家問個清楚。」

「會不會住很遠啊?」

「不會。楚邊有說過,餐廳員工都在附近租便宜的公寓。」莉子確認名單上的內容:「聖羅爾街217號,314室。就在後面而已呀!果然很近。」

莉子把夾紙板放回書柜上,快步走向大門。

喜屋武跟上去說:「如果家人在的話怎麼辦?先打個電話問問吧。」

「這家人有人成了代罪羔羊啊。」莉子出了走廊:「如果要看真相,就該突擊訪問。」

「會不會太過火了?」

莉子等喜屋武走出走廊,關門上鎖。「楚邊相信丹格貝爾先生是無辜的,我也相信楚邊。」

兩人跑下螺旋樓梯,喜屋武在莉子身後問:「老師也是這麼想,但是凜田啊,你記得高三時被叫去老師辦公室嗎?那時候你跟爸媽申請了詐騙的函授課程,有沒有印象?」

「記得呀。多虧老師幫忙,事情才圓滿落幕。我學到很多喔。」

「那種詐欺只是單純地拖過試用期,讓人不能取消,而已。但罪犯更聰明喔!而且這裡是法國,人生地不熟的,你不知道會碰上怎樣的大奸大惡之徒呢!」

兩人下了樓梯,推開大木門來到街上。莉子回頭對喜屋武說:「老師可以回公寓等沒關係。」

「別瞧不起我!」喜屋武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我不是因為孬才說這些話,是不能讓教過的學生置身險境!」

「不愧是老師……難怪會拿到學年女學生最受歡迎寶座!」

「是嗎……不對,你少說風涼話了。」

喜屋武氣勢十足,抬頭挺胸地跟了上來。莉子往金字塔街方向走,穿過行人穿越道,右手邊是聖洛克教堂,可以看到要去的聖羅爾街路牌。

雖然街道頗有歷史,但地址並不難找。小路上幾乎沒有車輛往來,就是成排大樓的第四棟。看起來像是比較大的公寓,高八層樓——不對,以法國來說是七層樓。

這棟樓的正面有個很大的大門。莉子用門口的數字鍵按下房號,314。響起微微的呼叫鈴聲。

過沒多久,對講機就傳出雜訊,然後響起女性的低沉嗓音:「Oui?」

這時候不能說謊。就算騙對方開門,之後被報警逮捕就沒意義了。

莉子老實說道:「Bonjour。請問您認識一向受丹格貝爾先生照顧的日本年輕學徒嗎?我們是那位日本人的朋友。」

「……有事嗎?」

「我們對這次的事情也相當疑或心……希望能夠見家人一面,問個清楚。」

一陣沉默。

不行嗎……莉子不安地看著喜屋武,喜屋武也默默看著她。

結果蜂鳴器響起,大門開鎖了。

「請進。」女子說道:「在三樓。」

莉子相當雀躍:「謝謝您!」

兩人推開大門,進入大樓。好老的房子,一樣沒有電梯。

喜屋武嘆了口氣:「三樓,就是四樓的意思吧。」

「對呀。」莉子開始爬樓梯。「住在巴黎真辛苦。」

兩人慢慢往上爬,經過好幾個樓梯間,總算來到這一層。

這棟大樓的走廊看來比楚邊住的公寓高檔,壁紙與地板都是全新的。兩人邊走邊看門牌,來到丹格貝爾家門前。314室。

喜屋武伸出手,輕輕敲了四下門。

莉子一看便笑著對喜屋武說:「老師,很棒喔。」

「嘿嘿。」喜屋武揚起嘴角:「小知識可不是凜田的專利。第一次拜訪法國人家裡,不敲四下就沒禮貌啦……」

一聲開鎖的喀嚓聲響起,門伴隨著嘎吱聲打開。

門裡露出一張臉,是年約三十五歲、纖瘦的白人女子。從年紀來看,應該是伊萬·丹格貝爾的太太吧。女子的一頭黑長發有點蓬亂。臉上沒化妝,有許多黑斑與雀斑還有黑眼圈,看來相當憔悴。

女子身穿黑白橫紋連身洋裝,以家居服來說算相當時髦,可見平時就很注重打扮。但現在脂粉未施,又沒戴任何飾品,就出來見客了。

先生被警方逮捕,肯定輾轉難眠。但好像有點奇怪,女子看來似乎是累過了頭,臉色顯得鐵青。

莉子先自我介紹:「我是凜田莉子,是楚邊瑛翔的朋友。這位是我髙中時候的班導師,喜屋武友禪老師。……請問,您身體還好嗎……?」

「啊,不用擔心。」女子呢喃道:「我是艾蜜莉·丹格貝爾,既然兩位問到我先生,想必昨晚的事情……」

「是,我們知道。」

「……請進來吧。」艾蜜莉打開了門:「不好意思,請盡量小聲點,孩子還睡著呢。」

「我知道了。」莉子小心翼翼,無聲無息地走進門口。

屋內是一般家庭格局,房間數量比楚邊的公寓還多。這棟大樓不僅外觀優雅,連裝潢也包括了新藝術風格的暖爐與室內雕刻。客廳的沙發與櫥櫃全都走復古風。廚房好像有翻修過,還有最新款式的洗烘碗機。櫥櫃里塞滿了雜物,相當平實。

屋裡亂七八糟,肯定是因為孩子還小。牆上貼著小孩畫的塗鴉,可能是因為父母主張自由奔放。小朋友的蠟筆畫總是這麼前衛又抽象,很難分辨在畫些什麼,連畢卡索都要退讓三分。不過仔細一看,每張畫都是一群人在觀眾台上高舉法國國旗。再看得仔細些,場地正是籃球場。

有扇半掩的門,門後就是小孩的寢室。牆上貼著NBA波特蘭拓荒者隊的加油旗幟與海報。床上的小毯子微微隆起。

莉子說:「您的孩子很喜歡籃球呢。」

「是呀。」艾蜜莉輕輕關上寢室的門:「這是受我先生的影響。他迫不及待想看土耳其大賽的電視轉播……所以每天都畫這樣的圖呢。」

土耳其大賽,就是這個月下旬開打的第十六屆世界籃球錦標賽。牆上每張畫的角落都有標日期,比較舊的畫已經開始褪色,一目了然。最早的日期大概是三個月之前,然後按照新舊繞了整間房子,一直到今天的畫。可以發現隨著年紀增長,畫功也有進步。

「哦……」莉子問艾蜜莉:「這是今天早上畫的?畫完就睡了?」

「是啊……」艾蜜莉顯得五味雜陳:「一早起床先吃早餐。平時吃完就是醒著,但今天先生不在……」

想必是因為寂寞,才跑去睡回籠覺吧。昨天家裡還充滿活力,今天就死氣沉沉。一想到丹格貝爾理所當然在家的那些日子,就覺得格外感傷。

電視沒關,但音量轉得很小。電視正在播廣告,一位女子將自製的三明治與壽司放進盒子里,帶著去野餐。有點像日本的便當。正當莉子這麼想,畫面就打出了一排大字:「Bentoboite(便當盒)」。

喜屋武低聲說:「根本就是直接翻譯吧?」

莉子又回頭看艾蜜莉:「您應該也很擔心先生吧?」

「當然……希望可以快點判決,從輕量刑啊。」

莉子覺得有點不對勁,她說「從輕量刑」。

「請問……」莉子注視著艾蜜莉:「這麼說有點唐突,但您好像認為您先生有犯罪……」

「我不知道。」艾蜜莉表情僵硬:「但事實上他還是被捕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

「既然已經被捕,那就快點認罪,在法官面前表示懺悔,早點回家就好。」

「但這麼一來,您先生的名聲不就毀於一旦?」

「名聲壞掉確實很不甘心,但薩夫蘭……我兒子,最希望的還是爸爸回家。」

莉子聽了只能閉嘴,無言以對。

為了孩子,苦等先生歸來。她明白這種心情。但光是如此,就能毫不猶豫給先生貼上前科犯的標籤嗎?一家之主失去了社會信用,將對往後的家庭生活造成極大影響,收入也將一落千丈。難道她就不擔心這點嗎?

艾蜜莉面無表情地問莉子:「對了,你要問的事情是……」

「啊……」莉子說:「那個,我想問的事情可能有點不禮貌,但您是否清楚您先生犯罪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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