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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傍晚,小笠原被叫到牛込警察局,不過只是聽葉山簡單說明一下而已。

葉山給他看倉庫里拍到的影像,地上滿是大量CD與電動噴霧器,所有物證都和莉子說的一樣。小笠原不禁深感訝異,但也沒有任何新進展。

嫌犯的口徑一致,都說自己是自願行動,沒有受到西園寺的指示。

西園寺的顧問律師也發布聲明,表示遍及全國的詭異行徑或許出自西園寺的狂熱粉絲之手,但他本人一概不知情。雖然如月彩乃宣稱倉庫是她先生租下來的,但各地倉庫的承租人都是粉絲本人。西園寺響與本案毫無關連。

捜査總部研判,目前找不出負責進口諾羅病毒的醫療機構,也沒有確切證明有人運進日本,所以雖然西園寺的海外醫療援助活動與這件事都跟諾羅病毒有關,但兩者之間卻沒有明顯的因果關係。

小笠原簡直難以置信。事實已經擺在眼前,警方仍不要求西園寺到案說明,難道現在還要看警視廳公安部的臉色嗎?

葉山嚴正否認:「公安部早就受夠西園寺了。而且,這案子可以說是全國規模的集體破壞行為,當然也算在公安範圍內。但是,我們缺乏組織犯罪的證據,目前只能說是瘋狂粉絲的失控行為罷了。」

雖然葉山這麼說,卻沒有阻止小笠原刊登報導。或許他心想,既然沒有證據,只能靠媒體來對西園寺施壓。

小笠原寫的報導登上了《周刊角川》的頭條:西園寺響,印尼醫療活動中的黑幕。激進粉絲以諾羅病毒污染CD的計畫全貌。結果這期周刊銷售量大增,電視台新聞節目、娛樂新聞版面也跟上風潮。總編輯荻野還難得大方稱讚說:「幹得好!這樣就不必從你薪水裡扣印尼出差費啦!」

而這周也是西園寺製作的「野心」首張單曲發行日。原本有人預測周刊報導會吸引大眾目光,但Ori排行榜的首周排名是第一百六十八名,實際銷售量四百一十張,簡直慘不忍睹。

小笠原倒是嚇了一跳。雖然只有四百一十張,還是進了榜單。不過,至少社會大眾明顯沒有順著西園寺的意。普通樂迷冷淡地表示:「管他事情鬧得大不大,都沒理由買這張CD。」

這下子西園寺根本無力還債,風評也一落千丈,應該是走投無路了。但西園寺依然保持沉默,安靜得令人發毛。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過了好幾天,莉子打電話找小笠原。

情況明顯不同以往,莉子的語氣相當緊張。她說,飛鳥琴音找她到家裡,希望小笠原作陪。

小笠原不知道琴音已經被釋放了,聽說因為罪證不足,只能以不起訴處分,嚴重警告收場。諾羅病毒一案的其他粉絲也是一樣。

這天午後下著傾盆大雨。小笠原撐著傘,走向江戶川橋附近的飛鳥家。他來到三層樓的洋房前,莉子已經撐著把紅傘,佇立在門前。

「凜田!」小笠原喊了聲。

「啊,小笠原……」莉子擔心地回應。

「既然你先到了,何必等我?先進去啊。」

「不行啦,那個……」莉子的大眼睛盛滿了煩惱:「我進去會有點尷尬啦。」

「啊……這我懂,她一定很生氣。」

「是不是專程叫我來泄憤的?一定是……」

「別擔心,我陪你進去。不過,我也是討人厭的記者啦。要我先找她談談嗎?」

「……不用,沒關係的。」莉子做了深呼吸,露出微笑。「謝謝你,小笠原。你果然是好人。」

小笠原靦腆地笑著,按了門柱上的門鈴。「那我們一起進去吧!被罵也是一人扛一半。」

「哪位?」對講機傳出男人的聲音,應該是飛鳥優治。莉子對著對講機說:「我是凜田,約好要來見尊夫人。」

「請進,門沒關。」優治說。兩人推開大門,走進庭院,來到玄關門前。

響起了開門聲。好緊張。莉子簡直全身僵硬。

門緩緩地開了,開門的正是女主人琴音。

「呃,」莉子露出緊繃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說:「那個,飛鳥太太,今天呢,我真的是,呃……」

沒想到琴音不帶一絲怒氣,反而畢恭畢敬地說:「凜田小姐!有勞你來一趟了!快,快請進!」

莉子傻了眼,看著小笠原。

小笠原也目瞪口呆。怎麼回事?至少不是找莉子來抗議、辱罵的樣子。

兩人脫了鞋,由走廊通往客廳。先生優治正坐在沙發上,一見到兩人走來便連忙起身。不知為何,他看來非常憔悴。

才進了客廳,琴音立刻傷心地大喊:「太過分了!存款全都不見了!」

「這,」莉子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琴音望向先生,優治遞出了一張紙條。

莉子接過來一看:「這是信用卡的帳單吧?名義是尊夫人,不限額度的白金卡……本月帳單金額,一千四百九十七萬六千日圓?!」

「是啊……」琴音對著莉子哭訴:「我是拿我先生的副卡,所以先生的帳戶是我家唯一的帳戶,存款幾乎都被提領一空了!」

小笠原心想,優治就是因此才憔悴不堪的。頓失所有現金,肯定出乎意料。

琴音顫抖地解釋:「帳戶是前幾天被盜領的。我看了存摺,差點嚇死……我也問了信用卡公司,他們只堅持手續一切合乎規定。這下該怎麼辦呢?」

莉子若有所思地說:「從帳單明細來看,兇手是用網路刷卡服務,把現金匯進某個帳戶,而且連匯了幾十次……信用卡跟提款卡不同,每次付現還會追加高額利息,之後應該還會收到利息帳單吧。」

琴音的臉逐漸氣得通紅。「這到底是誰幹的?!」

「要說是誰……」莉子沉穩地告訴她:「我想您心裡也有個底吧。」

「可、可是!」琴音焦躁不安地說:「信用卡公司跟我說,要使用網路刷卡服務,除了必須有卡片資訊之外,還要輸入密碼,犯人是怎麼……」

莉子似乎想起了什麼,注視著琴音:「您之前說過,曾經參加西園寺先生的過夜活動對嗎?就是在大飯店。」

「是啊……可是,費用都是事先轉帳,不是刷卡啊!」

「您還說,活動期間,錢包都鎖在房間的保險箱里。」

「沒錯。我這人很謹慎,確定有上鎖。」

「您說的上鎖,也只是四位數的密碼鎖吧?」琴音點點頭:「飯店客房的保險箱,通常不都是這樣嗎?」

「您用的密碼是?」

「我想想,密碼是……」琴音這才恍然大悟。「啊!難道……」

「很多人因為怕忘記,只要是四位數密碼,都會選擇相同數字,提款卡與信用卡也都一樣。而您將貴重物品鎖進保險箱的時候,是不是也怕忘記密碼,就用了常用的數字呢?」

「就……就算是這樣又如何?那可是飯店保險箱,應該値得信賴吧!」

「夫人,西園寺先生曾經是GrandFlyers大飯店的大股東,所以西園寺先生本人就是飯店老闆。」

「就算這樣,也不可能知道保險箱密碼吧!」

「錯了。飯店的客房保險箱頂多只是五萬日圓的規格,屬於簡易型保險箱。一般人或許不知道,但飯店保險箱上鎖之後,管理員還是可以透過特殊操作來讀取密碼開鎖。要不然,房客忘記密碼的時候就打不開保險箱了。」

琴音聽了有如晴天霹靂:「你……你說什麼……?」

「只要在客房裡放置保險箱,再把自己設定為管理員,要讀多少密碼都不成問題。他拿老闆用的萬能鑰匙進入客房,確認保險箱的密碼,開鎖,從錢包里拿出信用卡,記下卡號、有效期限與背面的安全碼,然後再若無其事地放回保險箱。」

「為什麼西園寺先生要這樣……」

「他預先留了這最後一手,以防在金錢上真的走投無路。所謂狗急跳牆,他已經不擇手段了,現在的他就是跳牆的狗。我想,活動當天的房客當中,所有保險箱密碼與信用卡密碼相同的人,這幾天一定也都蒙受了相同的損失。你就是其中之一。」

琴音目瞪口呆,頻頻搖頭,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絕對不相信,不可能有這種事……」

此時,她丈夫優治強硬地大喊:「琴音!」

琴音嚇得盯住優治。

優治感嘆地說:「你總該明白了吧?應該說,最心知肚明的就是你自己啊。」

琴音一臉錯愕,發獃了好一陣子。最後,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整個人跪倒在地,號啕大哭。

走廊上傳來奔跑的聲音。客廳門被推開,女兒陽菜一臉訝異地看著室內光景。

陽菜看見自己的母親蜷縮成一團,啞口無言。

「媽……」陽菜呢喃一聲,跪下來輕輕抱住媽媽的肩膀。

琴音還是哭個不停。陽菜抬起頭看向莉子,但表情並無悲痛,反而有種解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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