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集

一分監區夜

鍾天水的辦公室里,一監區的分監區長和骨幹民警都沒下班,在聽鍾天水大發雷霆。

鍾天水:「……他那打火機怎麼來的!剛剛查完違禁品,你們不是說這次查得很徹底嗎,你們不是吹牛這次絕對沒留死角嗎!怎麼又出來一個打火機!」

一位民警:「剛剛去醫院審過孫鵬了,他說打火機還是上次在食堂撿煙頭時,跟外面進來拉泔水的司機要的。點完了煙頭他就沒還,那個司機也沒好意思再要。」

鍾天水:「從明天開始,一監區的違禁品清盤工作全部重搞,查出誰處理誰,絕不手軟。除了三分監區馮瑞龍外,你們幾個分監區長是主要責任人,再發現違禁品惟你們是問。三分監區我來當責任人,再出事我負責!」

馮瑞龍連忙說:「鍾大,三分監區的責任人還是我當吧,你放心,我一定……」

鍾天水打斷馮瑞龍:「你沒資格當,你現在停職反省了!」

馮瑞龍目瞪口呆。

反省隊白天

孫鵬被押出了反省隊監號。

孫鵬看上去身體虛弱,神情萎靡。

三分監區白天

管教辦公室里,幹警向孫鵬宣布了送其集訓三個月的處分決定。

民警:「孫鵬,你的禁閉期今天結束,經一監區決定,送你去集訓隊嚴管三個月,現在你去把你鋪蓋帶上……」

孫鵬:「報告隊長,不是說不再送我去集訓隊了嗎,怎麼又……」

馮瑞龍:「是不是因上次沒選上所以有些氣餒啊?」

劉川:「不是。」

馮瑞龍:「那為什麼不報?」

劉川:「我覺得,隊里讓誰干誰就干唄,老選來選去容易選出好多是非。」

馮瑞龍:「哎,監獄和外面的單位不一樣,如果做什麼事都能公開透明一點,就能讓廣大服刑人員感覺公平,你得明白這個道理。」

劉川不再爭辯,應付道:「是。」

衛生間白天

馮瑞龍和龐建東都在衛生間方便,洗手時馮瑞龍問:「哎,這次選衛生員沒人報名,我動員劉川報了,分監區研究了一下,就定了劉川了。昨天晚上晚點名的時候我讓夜班的老刑向犯人宣布了一下,今天也沒聽到什麼反映。回頭你找劉川談談,這是分監區對他的信任,說白了,也是對他的照顧。他得心裡有數。」

龐建東若有所思地反問了一句:「現在當這個衛生員,劉川自己願意嗎?」

馮瑞龍說:「我找他談過,他願意。」

龐建東想了想又問:「他是主動願意還是被動願意?」

馮瑞龍一時搞不懂龐建東的意思,說:「我問他了,他說只要分監區定了,他一定干好。」

龐建東說:「噢,那就是被動願意。」

馮瑞龍:「什麼意思?」

龐建東:「現在誰都清楚,這時候誰要當了衛生員,肯定就得派到病犯監區去陪孫鵬了,一天到晚給孫鵬把屎洗尿的,誰願意去。而且劉川跟孫鵬在入監教育中隊打過架,他們倆最不對付。」

馮瑞龍如夢方醒:「我說怎麼沒人報名呢,咳!」

病犯監區白天

劉川當上衛生員的當天,就被派到病監去了。他被病監的隊長帶進孫鵬住的監號時,孫鵬感到萬分驚愕。

病監晚上

龐建東來到病監,表面上是看看孫鵬,實際上主要是想看看劉川的情緒。

病監的值班民警打開了筒道的鐵門,讓龐建東走進病房區內。孫鵬住在病房筒道的最里一間,離了十米就能聞到一股惡臭。龐建東熏得直想捂鼻子,朝著臭味的源頭推開那間房門,他看見孫鵬坐在床邊的地上,光著兩條臟腿,看著劉川撅著屁股正給他撤換褥子床單,那褥子床單上到處糊著顏色噁心的屎尿。

劉川見龐建東進來,兩手抱著卷了屎尿的褥子,立正站好,叫了聲:「龐隊長。」

龐建東點頭應聲,待孫鵬也坐在地上向他打了招呼後,他對劉川說:「這麼大味兒!你趕陝抱出去吧。」

劉川答了句:「是。」就抱著褥子出了屋子。

龐建東對孫鵬說:「我說你這毛病到底怎麼著啊,醫生說你什麼病都沒有,你要是裝病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自己受罪你樂意,你這不是害人家劉川嗎,天天給你洗褥子洗床單,這個味兒誰受得了。」

孫鵬說:「龐隊長,我真有病,我也想憋著,可就是憋不住。可能是讓高壓水槍把我激著了。要不然你們還是讓我保外就醫得了,我讓我老婆伺候我去,也別麻煩劉川了,也別麻煩政府了,我也不想……」

龐建東打斷孫鵬,他的語氣冷淡,態度堅定,不給孫鵬留有~絲幻想:「你這不可能的,要保外就醫得醫生證明你確實有病生活不能自理,現在醫生證明你沒病,你保什麼外就什麼醫呀。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早琢磨透早點回頭,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聽見沒有。」

孫鵬低著頭,不作聲。龐建東不再多說,轉身走了出來。他到水房去看了看劉川,看到劉川正在沖洗那床褥子,見他進來,劉川關了水立正站好。龐建東突然覺得劉川真是倒霉,好不容易得了一個衛生員的職位,結果竟是這樣—份把屎把尿的苦差。

龐建東面色嚴肅,說了聲:「我來幫你。」便向劉川走了過去。

劉川先是習慣地說了聲:「是。」後又連忙攔住龐建東伸過來的手:「不用不用,龐隊長,我自己能洗。」

龐建東還是堅持把手伸進水裡,說:「這褥子太大了,兩個人洗比較省力,你—個人都擰不幹吧。」

劉川說:「擰得干,擰得干。」

這時龐建東已經動了手,還招呼在一邊愣著不知所措的劉川說:「來吧,你拽那頭,使勁兒!」

病犯監區白天

劉川和另一位犯人幫忙往管教辦公室里抬一台飲水機,在收拾包裝箱時劉川拿了套在飲水機外面的透明塑料布,請示隊長:「報告隊長,這塑料布沒用了吧,可以拿走嗎?」

隊長:「沒用了,拿走扔了吧。」

劉川拿了塑料布出來,仔細疊好,另一個犯人問:「拿它幹什麼?」

劉川:「拿去給孫鵬墊在下面,要不他那褥子老晾不幹都該漚爛了。」

犯人:「你說這小子,啊!天天拉在床上,尿在床上。你天天幫他擦,擦了床上又擦身上,他得受多大罪呀,你應該勸勸他。」

劉川:「他既然能受這份罪,肯定是鐵了心了,勸也沒用。」

犯人:「他是玩兒得狠了,讓你跟著遭罪!不光你,咱們這條病房筒道一共住了三十多個人呢,沒有不罵丫缺德的。」

病犯監區白天

一周之後的一個下午,鍾天水突然出現在病犯監區,先去看了一眼孫鵬,沒說什麼,但把劉川叫出來了。他把劉川叫到了幹警的辦公室里,和他進行了談話。鍾天水到這兒來,和一周前龐建東來這兒的目的一樣,不是看孫鵬來了,而是看劉川來了。

他問劉川:「在這兒陪護孫鵬有一周了吧,煩不煩啊?」

劉川猶豫了一下,說:「煩。」

鍾天水說:「孫鵬肯定是偽病,你現在天天和他在一起,應該勸勸他。」

劉川說:「我跟他不說話。」

鍾天水想了想,說:「啊,三分監區有不少犯人反映,說你這人架子特大,特不合群,很少跟人交流,為什麼?」

劉川說:「不為什麼。」停頓了一下,又說:「我雖然和他們一樣,也是犯人,可我就是看著他們討厭。」

鍾天水說:「有你看著不討厭的嗎?」

劉川沉悶了—會兒,說:「也有,少。」

鍾天水問:「誰呀,誰你不討厭?」

劉川說:「一班孫志勇還行。」

鍾天水說:「其他都討厭?」見劉川不答,又說:「人家也看你討厭,你知道嗎。」

劉川不說話。

鍾天水說:「劉川啊,我早告訴過你,你應該把這五年的刑期變成學期,你在監獄,其實可以學到很多東西。這都快兩年了,你都學到了什麼?」

劉川說:「我正學法律函授呢。」

鍾天水說:「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的為人處事,你的性格素質,也得學習,也得磨練。你別覺得蹲監獄全是壞事,坐牢其實也是一次難得的人生經歷,能讓你看到許多難得一見的人間風景,能強迫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知足和珍陪。知足和珍惜也是人的一種必不可少的能力和修養,它能讓你在最壞的環境里,也能自由樂觀地生存下去!所以我說,你現在受的苦難,其實是人生送給你的一份厚禮!」

劉川說:「我原來以為,我脾氣特好,現在知道了,我脾氣特壞,不懂得怎麼和人相處。」

老鍾說:「和人相處,最簡單不過。你敬人一尺,人才敬你一丈。反過來,你不仁,人也不義。咱們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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