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集

秦水車站傍晚

第二天傍晚,二二八次列車準點開進了陰雨綿綿的秦水車站。

秦水街市傍晚

劉川走出車站的第一件事,是在車站對面嘈雜的夜市裡,買了一把摺疊雨傘,他撐了這把黑色的小傘,在摩肩接背的人流中,在似有似無的細雨里,在泥濘骯髒的小街上,向這個城市的邊緣蹣跚。

他在走過兩條短巷以後,搭上了一輛載人的三輪摩托,嘟嘟嘟地顛簸了很久,終於找到了單成功給他的那個地址。那是一條半城半鄉的偏僻小街,一排低矮的民居錯落相接,街的盡頭被一扇巨大的鐵門極不協調地突然收束,鐵門緊閉的院子靜無聲息,門上斑駁的漆銹讓人隱隱好奇。

劉川一看到這扇巨大的鐵門,即按約定和景科長通了最後一次電話,用暗語表示他已找到了地方。景科長也用暗語做了回答,並且告訴他:「秦水公安局有兩位便衣就跟在你的身後。」劉川回頭張望,整條小街人跡寥寥,左右都看不到公安便衣的任何蹤影,不知他們此時正躲在哪個牆角門洞。

劉川收回目光,按原定的要求,關閉了手機的電源,然後向那扇鐵門邁步走去,背負著身後暗黃的路燈,他能看到自己模糊不清的身影,歪歪斜斜地張貼在鐵門正中。那身影舉起一隻長長的手臂,鐵門旋即發出了粗糙而又殘破的響聲。

劉川擊門良久,院內無人應聲。

他離開鐵門,走到相鄰不遠的一家店鋪,借問店主:「請問前邊那院子住的人是姓范嗎?」

店主悶聲不答,只是點頭。

劉川又問:「他家沒人嗎?」

店主又連連搖頭表示不知。

劉川問:「請問你知道大富豪夜總會怎麼走嗎?」

秦水小街晚上

劉川走出這家店鋪,朝街口走去。街對面角落裡的一個公安便衣用無線話機向同伴聯絡:「出來了,往西走了。」

便衣跟蹤上去,出了街口,幾條道路南北交錯,街上人影憧憧,便衣發現劉川竟然不知去向。

便衣急忙低聲聯絡同伴:「他去哪裡了,你看見他了沒有?」

大%%%富豪夜總會晚上

出乎劉川意料的是,這家名為「大富豪」的夜總會竟會破舊得如此名不副實。它的規模雖然不算太小,除包房外,光散座大廳就放得下三十餘張檯子,但里里外外的裝潢陳設卻和這座城市一樣,簡陋得與富豪二字風馬牛不相及。

街角晚上

景科長和他的屬下正在秦水公安局的一輛麵包車裡吃盒飯,這時,景科長的手機響了。

景科長:「喂,小冬,奶奶怎麼了?從哪裡摔下來的?你媽呢……啊,你們現在在醫院呢,醫生怎麼說呀?」

話到此處,秦水公安局的一位刑警接了個電話:「喂,什麼,跟丟了?在哪裡跟丟的?」

車上的人全都抬起頭來,緊張地盯著秦水刑警的嘴巴。

秦水刑警:「……你們趕快分頭找一下,發現以後趕快跟我聯絡。」

景科長聽到秦水刑警的電話。知道事情不好,連忙中斷了與兒子的通話:「喂,小冬,我有急事得掛電話了,你跟你媽好好照顧奶奶,我回頭再給你們去電話,啊,好,就這樣!」

景科長匆匆掛了電話,一位東照刑警關切地問:「怎麼了,老太太摔了?」

景科長顧不得回答,急問秦水刑警:「是不是把我們的人跟丟了?」

大富豪夜總會晚上

大富豪夜總會雖然簡陋得像攤牛屎,但牛屎上依然插滿朵朵「鮮花」,劉川一進去就能感覺得到,在那些燈光曖昧的角落,閃動著無數貪婪的目光,在這裡招蜂惹蝶的小姐,穿得比大城市的同類還要暴露,臉上塗抹得還要誇張。也許因為這裡肉少狼多,生意並不太好,所以劉川剛一落座,就有四五個小姐一起上來和他親熱,透過厚厚的脂粉可以看出,她們有的幾乎尚未成年,有的則已徐娘半老。劉川懶得與她們糾纏,出手大方地為她們各要了一杯飲料,然後開口打聽老范的下落。

劉川:「哎,你們知道這兒有沒有一個叫範本才的人?」

小姐們:「範本才,幹什麼的?是在我們這裡工作的,還是來這裡的客人?」

劉川說:「在不在這兒工作我不清楚,我就知道他住在附近。」

小姐們叫來一旁的服務生詢問,服務生同樣一臉茫然:「範本才?不知道。」劉川不由心中納悶,範本才既是這一帶的老大,這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怎會一無所知?

陪著劉川的小姐們把飲料很快喝完,個個自行其是地喊服務生又添一杯,服務生除添飲料之外,又自行其是地給他們上了一個果盤。劉川問不到老范,坐著無聊,便喊服務生過來結賬。服務生也沒賬單,只拿了一張手記的小票,過來上下嘴唇一碰,居然嚇了劉川一跳。

「八千三。」

「八千三?」劉川說,「你搞錯了吧?」

「沒錯,就是八千三。」服務生很平靜地給他看那張小票,上面的數字龍飛鳳舞,劉川倉促中僅僅看清了果盤的價格,那個沒點自送的果盤竟然要價四千元整,這也是小票中最為醒目的一個數字。劉川還未看清其他飲料的價格,身邊已經圍上了四五條壯漢,其中一人拍拍劉川的肩膀,橫眉冷對厲聲喝問:「咳,這位朋友,想賴賬嗎?」

劉川說:「我沒想賴賬,他這賬單不對,我想對一對……」

那漢子不容劉川說完便問服務生:「多少錢?八千三?」他接過小票往劉川手上一拍:「價錢都寫著哪,很清楚!你看好了趕快交錢,別啰嗦!」

這架勢讓劉川看清楚了,這是一家宰人的黑店。他想了幾秒後重坐下,板起臉對服務生

說:「叫你們經理過來,你告訴你們經理,我是範本才的朋友,專門到這兒找他來的!範本才,你們認識嗎?」

服務生不知所答,轉臉去看為首的壯漢。壯漢愣了一下,聲氣略減,反問劉川:「你是范老闆什麼人?」

劉川說:「朋友!」

「朋友?」壯漢打量劉川的樣子,從外形上看劉川剛剛長大成人,眉宇神態稚氣未消,壯漢顯然不信地問道:「你跟范老闆怎麼認識的?」

劉川說:「你別管我怎麼認識的,就是范老闆讓我到這兒來找他的。你們叫范老闆來,他叫我付多少錢,我付!」

壯漢抬頭,命令一個瘦骨精靈的傢伙:「小蟲,你去叫小康來,他在後面打牌呢。」

那個叫小蟲的瘦子應聲走了,壯漢也帶人散去,容劉川一個人坐著。小姐們也都躲遠了,遠遠地看他,交頭接耳地議論。

沒過多久那幫壯漢去而復來,這回他們簇擁著一個高大魁梧的冷麵青年,那青年二十七八歲年齡,相貌威猛,一臉煞氣,走到劉川面前,眼睛上下一掃,打量得極不客氣。

身後的壯漢說了句:「就是他。」

青年冷冷看了劉川一眼,只一眼,便移步轉身,走前口中淡淡吐出兩個字來:「騙子。」這兩個字如同一道命令,劉川立即被壯漢們圍住,提著衣領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壯漢惡聲相問:「交錢嗎?沒錢我跟你去取。你是從哪裡來的,沒錢你還敢找這麼多小姐陪你!」

劉川剛剛喊了一聲:「放手!」臉上便挨了重重一拳,那一拳打得很正,讓劉川反仰著趔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沒容他掙扎爬起,就又被拎住衣領,拖離了地面,前後左右七嘴八舌,說不清多少嗓門在厲聲喝問:「交錢嗎,嗯?」

這回劉川沒等他們第二次出手,似乎僅僅憑了本能的衝動就一拳擊出,那一拳正中對方面門。劉川看上去不壯,但那一拳出其不意,對方被打得身體失衡,竟一下撞到身後的一張桌子上,桌子上的杯子和蠟燭霎時跌翻,地上立刻碎聲一片。

名叫小康的青年從身上抽出一把短柄匕首,但沒等他動手,周圍的打手早就擁上去了,拳腳相加。劉川又踢桌子又掄椅子,雖然力量懸殊,但也人仰馬翻地打了一陣,終因寡不敵眾,被不知多少雙手按在了地上。當他被從地上拉起來後,胸部腹部甚至頭部又遭到連續重拳擊打。打他的人先是被他打的那個壯漢,後又換上那位名叫小康的青年,他的身量雖不及壯漢但下手卻更加兇殘。劉川的兩條胳膊被人架著,掙扎了片刻便力氣用盡,他能感覺到自己麻木的臉上開始潮濕,他看到小康隨即用桌上的紙巾擦手,他知道自己已經血流滿面,紙巾上的血終於讓劉川心頭早該到來的恐懼驀然浮現。

小康一邊擦手一邊低聲罵道:「媽的!」隨後又扔了一句,「跟他要錢!」便拉著始終在一旁觀戰的一個女孩向外走去。劉川雙眼模糊,但他看見了那個女孩。顯然,她不是酒吧的小姐,從衣著扮相上一看便可區別。女孩與小康相偕向門口走了幾步,突然甩脫小康轉身回來,對還在揮拳過癮的壯漢說了一句:「別打了,放了他吧。」

劉川沒想到壯漢馬上住了手,用請示的目光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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