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 重整河山待後生 第十八章 憑君召我魂魄

「抱緊我。」

「再緊一點,再緊一點呵。」

肌膚緊緊貼著肌膚,擁抱無隙,幾乎令人窒息。唇和唇密密地結合在一起,兩個人同時嘗到了鹹的汗水和甜的血腥,被褥已經捲曲到不成樣子,冰冷的石板烙著滾燙的背,左風眠一陣戰慄,而這戰慄更刺激了丁桀的野性。

「對了,風眠……」

「嗯?」左風眠鼻子里哼出一聲甜蜜的誘惑:「什麼?」

「沒什麼。」還是不要掃興的好,丁桀的聲音已經變得粗啞:「你知道我要什麼。」

「是啊……」左風眠媚眼如絲,雙手勾著丁桀的脖子,分開了雙腿:「來吧,回家。」

回家……門外的周野剛剛舉起手,又放了下去,他不是故意要聽這些不堪入耳的對話,但是一回到玉宮,丁桀就被左風眠拉走,他不確定一路上講述的種種,丁桀究竟有沒有聽進去,解開丁桀的穴道是個冒險,但不管怎麼說,丁桀並沒有向別人吐露一個字。

呻吟聲,喘息聲,帶著痛楚的輕呼聲和帶著甜蜜的歡笑……隔著一扇門,狂風暴雨。周野快要把牙關咬碎,這是那個女人要的么?轉回生命的岔路口,拿回當初沒有拿的東西。他想要離開,聽房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就在這時候,聽到一聲軟而糯的問話:「你剛才想說什麼?」

「忘了。」丁桀凶起來:「女人上床的時候不要多嘴。」

「說嘛……」又是一陣咯咯輕笑和翻滾:「抱著抱著,你偷懶。」

丁桀像是恢複了平靜:「後天就是二月二,風眠,我們回去再玩好不好?老夫老妻的,不爭這一時,啊?」

「誰跟你老夫老妻!」左風眠慵懶起來:「阿桀,讓他們鬧他們的去,你還爭什麼?」

「風眠,我想靜一靜。」

「我討厭你靜。」聲音里添了點撒嬌:「我問你,你又不說。阿桀,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不能分享的?」

丁桀頓了頓:「風眠,有人告訴我、卓然死了、你知道嗎?」

「怎麼會?卓然好好的在洛陽,你胡說什麼?」左風眠的聲音變得飄忽如夢中歌吟:「告訴我,你見到誰了?蘇曠還是周野?」

「兩個……」丁桀的聲音裡帶了點迷迷糊糊的睡意:「風眠……他們……說……的……是……真的?」

左風眠的聲音帶著祭司樣的神秘和威嚴:「當然不是,阿桀,看著我,好了,慢慢閉上眼睛……聽我說……那些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你……」

周野忍不住了,一掌震斷門閂,闖了進去——他一眼看見的是左風眠赤裸的背,她雙手扣著丁桀的臉頰,雙眼盯著丁桀的雙眼,似乎要透過他顫抖的眼皮看到他心裡去,門開了,左風眠保持著僵硬的姿態:「出去。」

周野一拳砸在牆上:「我出去?你再施展一遍妖術?」

「這不是妖術。」左風眠的手指滑過丁桀薄薄的嘴唇,似乎在讚賞他的樣貌:「我只是想要他忘記一些不該記著的東西,阿野,該記得的他都記得,你不也一直希望他能忘記你們之間的芥蒂?出去吧,我不會傷他。」

「我不會讓你這樣對他,風眠,得罪了!」周野一咬牙,就要上前,左風眠一口喝住:「站住,他現在睡得很深,你確定能喊他起來?」

周野果然站住了。

「你還是那麼莽撞。」左風眠終於轉過臉來,在昏暗的屋裡,肌膚顯得通明,有細細的青色血管暴漲著怒火:「出去!他現在是我的!不是你們的!」

周野不想看她的身體,眼睛只好盯著腳尖:「風眠,阿桀喜歡你,天下皆知,既然你出來了,大大方方告訴他多好?你騙得了他,你騙得了自己?你今年不是十五歲的小姑娘了風眠,你知不知道這樣做——」

左風眠索性大大方方轉過身子,她的腹部果然已經平坦,看上去還是平靜而乖巧:「這樣做又怎麼樣?你們有計畫?抱歉沒人告訴我。阿野,你們夢寐以求的,我瞧不起,我想要的,你們瞧不起,那就這樣吧,何必那麼假惺惺?你們想要的,不就是他這條命這身武功?你們誰為他想過?他和你們在一起,可曾快樂過一天?出去——不要逼我玉石俱焚!」

周野默默後退,左風眠真的瘋了,短期內連接施展兩次催眠術,可以想見她對丁桀腦子裡的一些「東西」怕到什麼地步。這樣的女人,禁不得任何刺激。

他的手剛剛碰在門閂上,就看見一隻手伸了進來,向他的手臂抓去,他一把扣住那人脈門:「什麼人!」

門無聲無息地開了,那個人脈門被扣毫無感覺,只徑直地向里走,燈光灰暗看不清他的面孔,只看見一對漆黑的眼睛,帶著不是活人的氣息。周野所有的記憶一起複活,是他,洛陽城裡的殭屍,千屍伏魔陣!他本能地一刀劈在對面人的胸口上,沒有用,這不過是具屍體而已,他後退三步:「風眠,喊丁桀起來,快!」

一個,兩個,三個……一共六個,就這麼魚貫而入,默默把手臂對準了三個活人的方向,「丁桀!」左風眠尖叫起來,但丁桀依然睡得深沉,左風眠幾次三番努力鎮定下情緒,可是聲音里總是帶著驚慌。

周野看著自己的手——黑紫色的屍氣正在急速蔓延,他的心冷了:「風眠,靜下來,這兒交給我。」

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一刀從眼前張開的大口裡伸進去,猛攪,內力所及,頭顱碎成齏粉,他一手把眼前殭屍扔了出去,而另一個已經向床邊走去,周野斜沖,橫臂抱著那具殭屍,猛撞向第三個,肩頭一痛,已經被一口咬中,周野已經徹底瘋了,反手一刀砍下那顆頭,甚至用力太猛,在自己胸口上也留下一道血痕——黑色的。他抓著那顆頭的長髮,流星錘一樣地四周亂掄,毫無章法可言,踢搡劈砍,只覺得渾身都在僵硬,但每塊肌肉都在劇痛。他的刀砍向第三顆頭的時候,手上已經毫無力氣,那具屍首掛著半個垂下來的腦袋,雙手抓住了他的肩頭。

「阿野?」丁桀終於是醒了,但顯然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不確定眼前是噩夢還是真實。

周野揮手把彎刀扔了過去,他用不著兵器了,現在他的軀體就是武器:「有毒。接著。當心。」

他抱著那具屍體滾在一起,徒手把半拉腦袋撕了下來,竭力向地上砸去:「阿桀——快啊——」

丁桀捂著額頭,他覺得腦子裡一團混亂,像是一張墊紙,斑斑點點條條畫畫的留下無數前面書畫過的痕迹,似乎是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是,左風眠說的過去,周野說的過去,剛才朦朦朧朧聽見的對話……他的夢境一張張被人揭走,他已經不知道身處何地。等一等,他猛睜開眼睛。

「阿桀——」左風眠驚恐不已,這種極深狀態的昏睡被突然喚醒,是很可怕的事情,而且……剛才她還什麼都來不及說,一切被打亂,她沒來得及給他一個「曾經」。

「快來人哪——出人命啦——」外頭有驚呼聲,看來他們並不是第一屋受害的人,整個玉宮被凄厲的慘叫喚醒了:「稟告玉掌門!快稟告玉掌門!」

掌門,像是聽見了召喚的咒語,剩下的三具殭屍頓了頓,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梆!第一個撞在牆上,然後僵直地轉身,這一次不費勁地找到了門。

左風眠裹著被單跳下來:「阿野——」

周野渾身都被撕裂了,尤其是上半身,根本就是慘不忍睹,他毒氣早入心脈,只是憑著一口氣撐到現在,他看看自己的身體,不服氣地笑:「怎麼蘇曠和卓然能對付那麼多呢?是我沒用?」

一口氣泄了,他的臉色急劇變得烏黑,左風眠伸手想要摸他,周野吃力地扭過臉:「別碰我……阿桀……」

左風眠眼淚掉在地上:「對不起,阿野……我不能答應你。我沒有行雲,沒有卓然,沒有你,我不能再沒有阿桀。」

周野撐著地,想要站起來,但是幾次三番努力未果,他像是有無數話要說,臉上的表情急劇變化,看著懵懂走近的丁桀,向著左風眠伸出一隻手,左風眠渾身一個激靈,後退一步。

丁桀好像終於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阿野!」

周野猛然跳了起來,或者說,他想像中自己跳了起來,但他的肌肉和關節早就壞死了,雙腳一離地,整個人立刻摔在地面上,再也不動彈。

他保持著一個俯卧蜷縮的姿態,像很多年前,戴行雲在母豹子屍體下發現的小男孩一樣。

一樣的殭屍,卓然的死和阿野的死——丁桀終於崩潰了,他腦海里沒有長卷,只有無數個斷章衝上來,他喉嚨里發出聲低吼,一頭向牆上撞去,像要把滿腦子的雜碎全都撞開。左風眠連忙伸手去拉,丁桀隨手一摔,她的人已經被重重扔出五尺開外——左風眠這才發覺,這男人其實是一頭猛獸,而那可怖的力量遠不是她可以駕馭的。丁桀木然坐著,鮮血從額頭上慢慢流下來,流過臉頰,流過胸膛,滴在自己的手上,掌心紋路鮮紅,哪一條才是他的命運?

他緩緩站起來,慢慢穿上衣服,仔細地束緊袍帶,甚至還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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