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鏡 第二節

時間過去了一個鐘頭,兩個警察等待的支援部隊還未到來。兩個人做完了基本的詢問筆錄後,守在側門入口,神色凝峻。作為常年在一個偏僻地區執勤的小警察,跟爆米花薯條打交道的機會比跟死屍多得多,除了等待支援,保護犯罪現場便是他們唯一的任務。

看客們基本都散去了,回家的回家,幾個看熱鬧的美國人,也是除了司徒夫婦外住在旅店裡的唯一一群客人,也上樓回房。鍾旭和司徒月波則幫著阿鏡把傷心欲絕的老闆扶回房休息,又對阿鏡勸慰一番後才離開。

從他們的房間出來,經過側門,鍾旭瞟了那守在門口的兩位門神一眼,心裡暗暗有了打算。

回到房間,鍾旭迫不及待地從一大堆行李中翻出一隻黑色的精巧皮箱,從裡頭取了兩支毛筆和一個迷你的調色盒狀物出來,又從皮箱夾層里掏出一沓裁成三寸見方的紅色紙片,然後抓著這些小玩意兒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打開調色盒,露出兩個正方型小格,裡頭分別盛著金、黑兩色顏料,舉起毛筆,她毫不猶豫地蘸了滿筆的黑色,俯首在紅紙上龍飛鳳舞地寫畫起來。畫好幾張黑的,又換筆蘸了金色,繼續畫。

司徒月波坐在床邊,極耐心地看著陷入「工作狀態」的妻子,估摸著她快忙完的時候,問:「老婆,這裡的房子大都是木質的,燒掉毀掉很容易的。那個,你搞出來的產品,破壞力有幾級?」

鍾旭停下筆,滿意地抓起這把她特製的家傳靈符,轉過身看著丈夫,自信一笑:「放心,我現在只是要找個既能進地窖又不被人發現的方法而已。就算被我找到兇手在旅店裡,我也會小心應對,不會毀掉這麼精緻的建築。」末了不忘賞他一記白眼,「你老婆又不是推土機變的!」

「先提醒一下比較好,你又不是沒前科……」想到從前為了降伏一隻惡靈,他的彪悍妻子把他的公司總部搞得滿目瘡痍慘不忍睹,司徒月波忍不住嘀咕這一句,繼而正色問,「說吧,你打算怎麼避開那兩個警察的耳目。需要我幫忙么?」

拈起兩張寫滿黑色符文的紅紙,鍾旭秀眉一挑:「迷魂符。」

「新產品啊,以前似乎沒見你用過。」司徒月波撓著鼻子,想像著這兩張薄紙會帶來怎樣的威力。

鍾旭把符紙收起,走到他身邊說:「我又不想那兩個警察有任何損傷,用迷魂符遠比給他們兩拳溫柔得多。不過等下的確要你幫我一個小忙,我才好下手。」

「沒問題。只要不玩暴力不犧牲色相。」司徒月波壞笑。

「你還有心思調侃我!」鍾旭給了他一記粉拳,旋即像想起了什麼,問,「剛才那幾個看客嘰嘰咕咕說什麼?我看他們的表情似乎不太對頭。」

司徒月波想了想,說:「他們說,別墅又出現了,修道院也關不住王儲和瑪麗。他們的報復又開始了。嗯,大概就是這些,沒頭沒腦的,不知道什麼意思。」

「王儲?!瑪麗?!別墅?!」鍾旭挑出了關鍵詞,一拍手道,「對了,你白天不是跟我說過,什麼王朝繼承人在邁爾靈有一座狩獵別墅么?!」

「是。」司徒月波道,「那是弗蘭茨·約瑟夫皇帝的獨生子,王儲魯道夫。也是那聞名天下的茜茜公主的兒子。」說著,他的眉頭漸漸出現了個川字,「這麼一說,我到想起了一點關於這個人的故事,還有那個……瑪麗。」

「先等等!」鍾旭打斷丈夫,拉著他的手站起來,「故事先留著。我們得在支援部隊到來之前先去地窖看看莎碧娜的屍體。」

說罷,夫妻倆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下了樓,躲在轉角隱蔽處打量著對面堅守崗位的警察。確認四下再無他人後,鍾旭對司徒月波耳語一番。

理理衣衫,司徒月波若無其事地向兩個虎視眈眈的警察走去,並露出無害的笑容。

「兩位警官,剛才我送老闆回房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可能對這案子有用的線索,我特別來跟兩位說一下。」

警察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問:「什麼線索?」

「呃……是這樣的……下午莎碧娜她……」司徒月波走到他們面前,邊煞有介事的說著話邊不著痕迹地移動著自己的位置,兩個警察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行動而背過了身來。

「下午死者怎麼了?」其中一個性急的,見他半晌不出下文,急急問道。兩個被司徒月波引開了注意力的大漢誰也沒發現背後那道飄然而至比貓還輕靈的黑影。

啪啪兩聲,警察們的後腦勺上同時粘上了一張紅底黑字的符紙,兩道無形氣流波動而出,霎時便嵌入兩人身體中。但見這兩人的眸子從藍色迅速換成了無神的灰色,如蒙上一層陳年的塵土,整個人則像被凍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鍾旭滿意的笑臉從他們背後冒出來,食指往兩張符紙的中心稍稍用力一點,呵了聲:「眠!」

兩個警察的眼睛唰一下閉上,咚咚倒在地上,意識全消。她拍拍手,拉了司徒月波便朝他們守衛的側門跑了進去。

走在燈光昏暗的樓梯上,司徒月波不無擔心地問:「老婆,他們不會有事吧?」

「那兩道符只會讓他們昏睡十五分鐘罷了,醒來之後什麼都不會記得,包括見過我們。」鍾旭拍胸脯要他放一百個心,她加在符紙上的咒力不過淺淺半成而已,若要她用上十成威力,那兩個傢伙恐怕一年也醒不過來。

地窖里的陳設單一又有些雜亂,兩排擺滿葡萄酒的酒櫃靠牆而力,幾個舊年的木質大酒桶斜倒在一旁,然後便是些亂七八糟的雜物了。

莎碧娜就仰面躺在酒櫃下頭,身邊是一瓶摔碎的葡萄酒,而這破酒瓶的頂部,還捏在她手裡。

忍住心頭的難過,鍾旭快步向前,仔細查看著莎碧娜的屍體,那架勢像足了一個最專業的法醫官。唯一的區別是,她不憑藉任何工具,只微微閉了眼,凝神半跪在屍體旁,禱告般專心致志。

很快,鍾旭張開眼,只說了一句:「妖邪之氣!」

「你說莎碧娜是被……」司徒月波略略一驚。

「籠罩在她身上的邪氣還新鮮著呢。」鍾旭抬起頭,皺眉道,「而且你看看莎碧娜,我想她身上大概一滴血都不剩了。」

司徒月波忙蹲下來細看,發現這生前臉上紅潤得過分的老太太,此刻已經不能用蒼白來形容,她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像被漆了層白漆般誇張。

「吸血鬼?」他冒出一句。

「你電影看多了!」鍾旭白他一眼,指著莎碧娜的頸動脈道,「看看,有傷口么?」

莎碧娜的脖子上光潔如初,沒有任何可疑的傷口,事實上,她全身上下都沒有發現一個傷口,如果不是明顯的失血過多,她就像睡著了般安詳。在她臉上,看不到半分被突然襲擊的驚恐和對死亡的絕望,她的嘴角,甚至有一絲安逸的微笑。

空氣里還飄蕩著蒸發於其中的葡萄酒的味道,加上這微笑著死去的老婦人,地窖里的氛圍詭異徒生。

「我看莎碧娜是在拿酒的時候,被突然襲擊……可是,可是她這表情實在讓我費解!」鍾旭捏著下巴思考,一分鐘後,她的目光落在莎碧娜攤開的左手掌上,凝看片刻,她拿手肘捅捅司徒月波,說,「你看她的掌心!」

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小的紅點,埋在她掌紋密布的手心。

「也許,這就是她致命的原因。」鍾旭話音剛落,司徒月波又看著莎碧娜的前襟道:「莎碧娜的衣服上,好像有幾道抓痕?」

經他一提醒,鍾旭發現莎碧娜的前胸上的確有幾道整齊的抓痕,灰色的呢料衣裳微微破開,露出同為灰色的里子,難怪剛才沒留意到這細節。

掌心的紅點,胸前的抓痕,還有莎碧娜的微笑,以及那層妖氣,這一切要怎麼聯繫起來才是最佳答案呢?

趕在警察醒來前,帶著滿腹疑問,鍾旭和司徒月波回到了房間。

「這次的事,非管不可!」鍾旭一拳擂在桌子上。

「你已經管了。」司徒月波啜著熱騰騰的紅茶,咂砸嘴道,「莎碧娜生前人緣應該還不錯,仇殺可能性不大。」

鍾旭像看火星人般盯著丈夫,一字一句道:「莎碧娜的死,根本不可能是人類造成的。留在她身體上的妖氣再明顯不過。你不會懷疑我的判斷吧?」

「呃……當然不會!老婆在這方面的判斷力絕對是頂級的!」司徒月波馬上討好地摟住妻子,卻又試探著說,「不過,你是專職處理邪魅死靈的,妖跟這些似乎不是一個種類吧?」

鍾旭想了想,點頭:「不錯。妖靈跟死靈的確有差別,而我們鍾家一般也不插手妖魔界的事。」說到這兒,她柳眉倒立,「但是,這次我忍不下這口氣!這些妖靈,偶爾出來搗個亂偷個東西也就罷了,這次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下頭害人性命,不除掉它,我死也不安心!」

司徒月波知道妻子「言出必行」的鋼鐵作風,也沒有阻止的意思,只說:「一,別讓自己受傷。二,別讓無辜者受傷。」

「我辦事,你放心!」鍾旭朝他吐舌頭,又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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