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城 第七節

我放下麗莎的屍體,站起來,看著那個巨大的怪物,說:「這個酒店,根本就是把世上所有走投無路,逼近絕望的人誘來,以一場不可能讓他們贏的賭局,將他們困在這裡。我猜,這些輸掉的人,最終都變成了這個怪物的食物!」

此言一出,帕卡爾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他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握緊的拳,指甲都要摳進肉里。

「沿途都沒看到活物,那個池子里全是殘骸,肯定是個怪物排泄出來的廢料。」九闕看著渾身臭水的自己,突然一驚,「哎呀,敖熾該不會被吃了吧。」

「不會。」我脫口而出,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

「也對,他皮那麼厚,肯定不好吃,不過……」他看著那些還在不斷震動的花骨朵,「怎麼這麼久了,還不見它們來吃咱們?」

確實如此,那些花骨朵,似被什麼力量牽制住,想沖我們來卻又無法出手。

「先斷了這怪物的根基再說。」我走上前,深深吸了口氣,將一身的靈力全部灌注於右掌。以我的修為,如果以十成力量出擊,就算不能將它連根拔起,起碼也讓它元氣大傷。何況,還有九闕幫忙,連帕卡爾也舉起了砍刀。

「我知道你不會幫忙,但是麻煩你照顧一下兩位老人家。」我頭也不回地對大叔說。

「白費力氣啊你們。」大叔慢吞吞的說:「這玩意兒的致命處,應該不在下,而在上。」

九闕一聽,忙湊到他面前:「大叔,有內幕?別小氣嘛,大家同舟共濟,剷除這個變異植物,我們好你也好啊!」

「這不是植物,是妖物。」他白了九闕一眼,「這叫竊語,偷聽他人內心渴望,繼而發出聲音吸引獵物的無恥妖怪。不過,這一隻不太對頭,從不會有這麼大的竊語。」他指了指頭頂,「不管怎麼樣,想要對付它,上去再說。」

出鞘的刀,硬生生地被他逼了回去。

「如果你給我假情報,我回來一定剃光你的眉毛!」

我大步走到這妖怪的身邊,那些花朵仍在被牽制的狀態,就趁現在!

「我先上去,沒問題的話你們再來!」我一發力,順著這妖怪的身子竄了上去,到了頂部,一掌擊向石壁,石塊飛濺出來,一線久違的光芒從頭上灑下來,不待我有所行動,一股氣流從缺口灌入,吸管似的把我給吸了出去。

在暗處停留久了,突來的光線刀子似的扎進眼裡,巨大的吸力一直把我往高處拉,估計覺得到了能摔死我的高度,說消失就消失了,由著我朝地面砸下去,若非我是妖怪,急急運氣靈力穩住身子,十條命也不夠死!呼呼的氣流聲中,地下那片模糊的景物飛速擴大,我漸漸看到灰色的地,彎曲的橋,以及褐色的木房子。

滿分落地!我鬆了口氣,多怕剛剛閃避不及時,又丟人地掉回我打出來的洞里。定定神,視線從地裡面往上挪去,鮮花青草,小橋流水,盡頭一座別緻的木屋,大門虛掩,窗飄薄紗,天空里的光照在這裡,更顯寧靜溫婉,跟之前我們所去到的地方相比,雲泥之別。不論場景還是氣氛,都讓人以為到了某個世外高人的隱居地。

確實美!可我不欣賞這裡。一個建在怪物頭上的世外桃源,可信度太低。四下均不見人影,蝴蝶飛鳥一隻也沒有,安靜地像定了格。我趕忙跑到一旁的破洞前,趴下來對著洞口喊了幾聲。

很快,九闕帶大叔帶著老黃夫婦跟帕卡爾從洞口裡跳了出來,不管怎樣,在這裡的感覺比在骯髒黑暗的地下要好多了。

所有人都被這裡的景色吸引了,帕卡爾看的都呆了,說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地方。

只有大叔神色凝重。

麗莎說的地方,必然是這裡了。她說,從木屋的窗口飛出了怪花。木屋,那座不顯山不露水的木屋裡究竟藏了什麼?我覺得,我在靠近我最想要的答案。

走過曲橋,木屋近在咫尺,薄如蟬翼的輕紗優雅地在窗前浮動,兩扇看起來並不太結實的木門虛掩著,留著一道窄縫。

我們像賊一樣溜到門前,我透過門縫裡往裡瞅,只看到一層有一層的紗簾而已,聽不到屋裡有任何動靜,彷彿是座空屋。

在我還在思考這房子有無危險是進還是不進時,大叔已不客氣地將我拎到身後,把門一推,大爺似的邁步而入,一股不計後果不怕死的霸氣渾然天成。

我看著他的背影,聯想到一路上他的所作所為,越想越覺得這個人我應該是在哪裡見過才對。誰呢?果然是當人類當得太久,記性越來越差。也沒什麼,既來之則安之,最壞不過是屋裡頭衝出整個事情的大BOSS,最壞不過是硬碰硬打一場!

抬腿進了屋,踩著光滑平整的地板,我拂開一層又一層垂下的紗簾,不知是到了第幾層,眼前的世界不再雪白一片,如煙霧般朦朧起來,一個高大的聲音,一聲不吭地站在那煙霧的後面。

刷一下撩開最後一層紗簾,差點就撞到大叔的背上,來不及對他做出任何質問,我的注意力已被眼前的兩個人給牢牢吸引去了——

四方的房間里,沒有任何傢具擺設,只在正中間的地板上,鋪上一張簡單的矮桌,兩個人,一男一女席地坐於桌前,四目相瞪,雙手緊緊相握。

我很少會詫異到嘴都合不攏的程度,但這次挺不住了,不光是嘴,我的大腦開始缺氧,血液正在凝固,如果這時有誰碰我一下,我馬上會碎成一塊一塊的。

這件屋子雖然沒有擺設,可四面牆壁上與地板上,滿滿的都是那紫藍色的花骨朵,密集的程度,足以讓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吐血而亡。另外,在這些花朵之間,還生著一些兵乓球大笑的綠色果實,形狀不太規則,仔細看上去,竟很像人的腦袋,果實上的果色花紋正好充作五官,眼鼻口都齊全,連表情都有,絕望悲傷瘋狂,她是沒有笑容。

不過,這個不是秒殺我的原因。

那個女人,真是漂亮,素麵朝天,荊釵布裙,也能美艷不可方物,真是世上罕有。面對這樣一個女人,你斷斷不捨得挪開目光,連眨眼都覺得是浪費。

一個古裝打扮的中國女人,出現在南美洲低下的「地城」里,這也不算秒殺我的原因。

緊握住她雙手的男人,也真的是俊美不凡,白襯衫牛仔褲這樣的大眾裝備,也能被他穿得器宇軒昂,熠熠生輝。

襯衫,我買的,牛仔褲,我買的。穿著它們的,也不是別人。

敖熾,我千山萬水奔你來,你非要用這種方式暴露在我面前嗎?!別的女人的手,是你隨便能抓的嗎?

「呀,眼光不錯啊這小子。」九闕從我背後冒出來。

「眼光不好,能找到我這樣的夫人么?」我冷哼一聲。

你們一定以為劇情應該是我隨手抄起板凳或者鞋子招呼自己的夫君,如果是多年前的我,我會。但現在,我居然沒什麼憤怒,比起知道他還活著所迸發的驚喜,別的情緒根本不足為道。

我正要去他身邊,大叔卻搶在了我前頭,走到兩人面前,盯著那女人略顯蒼白的臉,皺眉道:「果然是你。」

從朵怪花偷偷從牆上飄下來,帕卡爾緊張地大喊小心,大叔看也不看,屈起手指朝後面一彈,沒人看到他指尖上有任何東西,就是那麼一個動作,幾個偷襲的敵人便化作了煙塵。

「本事比以前大了那麼多。」他放下手臂,冷笑:「著附近的人跟動物,都被你吃光了吧,真是本性難移。」

「我不知道,也許吧。」女人慢慢吐出一口氣,抬眼看著他,美得極致的眼睛裡,有顯而易見的疲憊,卻還有一絲繃緊的神經突然鬆懈下來的歡喜,「看到你我很意外,但這實在是太好了。我很慶幸當初把孩子交給你。」

是熟人?!這關係可難猜了,最壞的猜測,難道是敖熾搶了大叔的舊愛?!那女人還說到孩子?不行不行,這太要命了!我衝到敖熾身邊,這傢伙的眼睛明明張的賊大,可是從我們進來這裡到現在,他居然一聲不吭,眼珠子都不轉一轉,只知道盯著那個女人!

「死鬼你說句話啊!」我急了,一巴掌拍到他頭上。

他毫無反應,倒是我的手掌被一股極寒的力量給反彈開了,整個手掌刺刺的疼。

「你平時也這麼打你夫君么?」大叔扯過我的手,看著我腫起來的掌心問道。

「這算輕的。」話一出口,我便覺得不對,我從來沒有跟大叔說過我跟敖熾的關係!

「悍婦。這算是給你的小教訓。」大叔甩開我的手。

我被一口怒氣噎住了,這男人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裟欏,你不要急。敖熾只是在救我。」女人的聲音,輕的像一根絲線,看我的眼神里,不僅沒有敵意,還有滿滿的,滿滿的慈愛……沒錯,就是慈愛。

「我……你……你怎麼知道我?」她一句話就散了我所有的怒氣,那樣的面容,那樣的眼神,實在是讓我討厭不起來。

女人微笑:「敖熾告訴我的。你們如何認識,如何相戀到成婚,還有你們一起開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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