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困情雪 第二十三章 當愛已成八卦

黎韻枝加入我們的第二天,也就是我們到達度假村的第三天,風平浪靜。所謂風平浪靜,是說我不用再去跟蹤誰,不用再目睹羞憤的女服務員奔出木屋。我的頭痛還在繼續。我知道,或許泡上一杯茶,精神就會起來,頭痛就會離開,但我總不能靠喝茶維繫自己的清醒吧?於是我有意識地連茶也不喝了,只喝白開水。

整整一天,簡自遠都跟著我們——這是我們的集體要求,不讓他獨自在木屋,不給他對打掃衛生的服務員過度熱情的機會。否則,他就會被正式踢出去。簡自遠還算表現良好,試著滑了一會兒雪,拍了些照片。

因為成露總是別彆扭扭哭哭啼啼的,我就要求和他們夫妻在一起,於是欣宜也花了很多時間陪著我們。吃完午飯後,成露說有些累了,坐在餐廳里休息。我要陪她,欣宜卻拖著我,要我去跟她到雪道上「深造」。成露也說,你去吧,別管我,我好著呢。羅立凡也在一旁說,再怎麼樣,我也不會虧待我們家露露。真不知道他是在說真心話呢,還是在諷刺。

我和欣宜滑了一陣,自我感覺滑雪技能又提高了不少,跟欣宜說,下山後一定要請你吃飯。欣宜說,還是下回到江京來找你玩,你可以做我的嚮導。不久我們在雪道上看見了羅立凡,一個人風風火火地滑著。我叫道:「你怎麼一個人在滑?露露呢?」

羅立凡聳聳肩說:「你去勸露露過來吧,她說身體乏,死活不肯再上道了。」

不知為什麼,我感覺有些不妙,怒道:「你怎麼把她一個人留在那兒?」立刻往回滑。羅立凡在我身後叫:「她又不是小孩兒,怕什麼。」

我趕回餐廳,成露已經不見了!

我更覺得不妙,四下尋找,還是不見成露蹤影,找了一個服務員詢問,描述了成露的樣子,她努力回憶,然後說:「哦,好像和一個男的,進了一個包間。」

谷伊揚!我一陣暈眩。

服務員給我指了方向,我摸到了包間門口。門緊鎖著。

裡面傳來低低的人語,但我怎麼也聽不清,那女聲是不是成露。更聽不清,那女子在說什麼。

該不該就轉開門把手,「無意」闖入?

我呆立了片刻,還是決定偃旗息鼓。心不死,我看見那包間的斜對面就是衛生間,走過去,掩在門後,側眼盯著包間。

等了足有十分鐘,包間門開了。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出來的,是簡自遠。

滑雪結束後,一行人回到木屋,這次,萬小雷這個小領班親自為我們開雪地車。他告訴我們,氣象預報說可能會下雪,言辭中露出興奮之色。他說,有了新鮮的雪,雪場的生意就會更火,當然,火旺得不要燒化了雪就好。簡自遠說,還蠻辯證的嘛。萬小雷笑著說,你這傢伙一聽就像是公務員。

相比昨天,木屋看上去一塵不染,看來簡自遠的確是服務員做好本職工作的最大障礙。廚房的一方托盤上,充實著袋泡茶和速溶咖啡。萬小雷說,如果明天下雪,只要不是那種世界末日般的強暴風雪,纜車會照常運行,雪地車也隨時可以提供服務,不用太擔心。他走了以後,我習慣性地泡上一杯熱茶,茶到嘴邊,頭又隱隱痛起來。一個聲音在腦子裡說,喝下去吧,就不會頭痛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茶水倒了,換上白開水。我對同伴們說,保險點,還是到雪場的超市裡多買點食物儲備著。或者,是不是要考慮提前離開木屋,搬到山下普通的旅館?眾人都不置可否,反而用奇怪眼光看著我,好像我剛說了一句離題萬里的話。

後來才知道,我一心顧慮著可能要來的大雪,自說自話,沒聽見黎韻枝在我之前剛說了幾句石破天驚的話:「我昨晚沒睡好……我一直習慣一個人睡的,所以希望能和那蘭姐換一下房間,那蘭姐和欣宜姐合住。不好意思,這個要求好像有些過分。」

欣宜發現我沒有聽見這番話,替黎韻枝重複了一遍,加了一句評論壓在嗓子眼兒里:「是夠過分的,還算有自知之明。」我遲疑了一下,抬眼看欣宜,你說呢?欣宜微微點頭。我說:好吧。

簡自遠問黎韻枝:「你說你一直習慣一個人睡,以後結了婚怎麼辦?可有點虧待我們谷老弟哦?」

我在客廳里的一點零星笑聲中走進自己的客房,開始收拾行李。好在行李不多,不久也就收好了。

門忽然被推開。我一驚,回頭看見簡自遠涎著臉走進來。

「你敲門了嗎?」我沒好氣地問。

簡自遠故作神秘地笑:「不想太招人耳目。」

我拖起行李箱:「麻煩你讓開一下,我要搬新居了。」

簡自遠沒有一點讓開的意思:「想知道為什麼成露約我到包間里嗎?」

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攻心成功。我又一驚:他出包間的時候,看見了我的窺視!這傢伙,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我說:「如果是你們兩個之間的私事,請不要告訴我。」

「蘭妹妹如果不是那麼好奇,怎麼會跟到包間外眼巴巴看著?」他指了指扁扁鼻子上架著的眼鏡,「瞧,我視力差,但是眼神好。」

我嘆口氣,這個人真是難纏至極:「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我也不會求你說。」

「正確的態度!我要是和你表姐有那個,當然也不會不打自招。我既然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或者說,提醒你小心。沒有潛規則哦。成露發現我有鬼鬼祟祟的天分,所以希望我留意一下你。」

我以為自己沒聽清:「留意一下我?」

「你,和羅立凡。」

我向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在準備向他攻擊:「你在瞎說什麼?!我,和羅立凡?」

簡自遠顯然是有點嚇到了,後退,擺手:「唉,我只是受人所託,只管觀察,不做道德法庭的。當然,你和羅總之間的事,我即便觀察到了,也一定會替你保密。」

我在劇烈的頭痛中劇烈地思考。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在胡說什麼!」

「噓,輕聲,輕聲點,你別對著我嚷嚷呀!這都是成露說的,究竟有沒有,你自己清楚,我只是提醒你。」簡自遠又向後退了兩步。

我努力鎮靜下來:「希望不是你在無中生有。」

簡自遠說:「成露和我密談,你也看見了,說的就是這件事兒。我聽她哭訴完,發現,她懷疑你們兩個,也不是空穴來風。首先,這次旅遊,成露說,羅立凡本來根本不想來的,業務忙、工作忙、陪小三忙,誰讓人家是小老總嘛。但是呢,他一聽說蘭妹妹要來,業務呀、工作呀,都可以撂一邊了,要我說,也是有點可疑。」

我一言不發。

「更重要的,成露說,她知道,羅立凡一直對你有情意,而且,這個要上溯到你大二的時候,也就是你和羅立凡的初次見面。那個時候,成露和羅立凡已經確立了戀愛關係、準備談婚論嫁,成露帶著羅立凡到江京來見父母兄嫂,也順便見到了在成家做客的你和你老媽。沒想到那次見面後,回到北京,羅立凡突然提出要分手,沒有很站得住腳的原因,只是說兩人性格不合。成露不是那種輕易放手的主,拉鋸戰了一陣後,羅立凡莫名其妙地又回心轉意了,兩人甜蜜如初。我不知道成露有沒有證據,但她推斷,羅立凡那一段時間的『變心』,正好是在遇見了你之後。這一直是她心裡的一個疙瘩,我相信羅立凡肯定不會承認,所以說,那段事兒,只有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但無語。

簡自遠盯著我,隔了一陣又說:「最令她泛起老陳醋的……」

我低聲警告:「不許這樣說我表姐!」

簡自遠冷笑說:「忠心可嘉。這麼說吧,讓她起了求助我這個業餘偵探之心的事兒,發生在頭一天晚上我們聚餐回來之後,她不是喝高了嗎?其實她半醉半醒,你扶她到客房,她看上去是倒頭就著了,呼嚕震天的,其實還有那麼點清醒,她看見你和羅立凡兩個,黑燈瞎火中竊竊私語,拉拉扯扯,說曖昧已經是很客氣的了……」

「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簡自遠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成露本人也不知道,因為她後來怎麼也死撐不下去,還是暈暈乎乎地睡著了。昨天她和羅立凡鬧彆扭鬧了一整天,羅總當然不承認你們倆有什麼問題,成露覺得,沒有明顯證據的事兒,直接和你爭執很難堪,所以出此下策,找到了我。」

此刻的心情,難以描摹,從憤怒到傷感,我不知該找誰傾訴。同時,我有些警惕起來,問簡自遠:「成露將這麼私密的事情告訴你,當然不希望你四處宣揚,你為什麼告訴了我?這樣難道不有損你的信用嗎?千萬別告訴我,你只是在憐香惜玉。」

簡自遠嘿嘿笑:「你怎麼把我的話堵上了呢?開個玩笑。別忘了,我對成妹妹一樣憐惜的。之所以『泄露』給你聽,是因為我根本擔不來這麼八卦的一個差事,尤其,我覺得……成露這個人,不太穩定。相對而言,你更靠譜。」

「謝謝你的信任。」我的聲音里,肯定有一絲嘲諷,「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