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奪寶奇兵

提著沉重的黑皮袋,游回水面的途中,一切如夢,字面上的「夢遊」。那蘭不敢相信剛才的所見有任何真實可靠的片段。她不敢相信自己,不敢相信任何人。

怎麼解釋這一切?無論是否是伯顏的寶藏,顯然多年前有人在湖心島下發現了兩個相似的岩洞,其中的一處,因為位置不算絕頂隱秘,最終也沒有被選作藏寶目的地,後來被秦淮和鄺亦慧發現,成為兩人的洞天福地;而另一處,位置更為難尋,成為了藏寶的首選。藏寶者為了以後便於尋找,在羊皮上繪製了地圖,只不過分成了兩張圖,只有將雙圖拼在一起,才會有明顯的尋寶路徑指示。

當年的鳳中龍,和當代的秦淮,都尋寶失敗,因為他們只有「一半」的藏寶圖。

那蘭覺得自己的思緒逐漸漂遠,好像真的在做夢。如果此刻真的是「夢遊」,那麼,一定和傳說中所有的夢遊一樣,假如被粗魯地打斷,會危險至極。

這是她瞥見那條黑影時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因為戴著潛水臉罩,那蘭的周邊視野其實很有限,但她慶幸自己的警覺,發現了不速之客。雖然沉浸在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里、對自己突如其來「好運」的難以置信中,她還沒忘了今晚的計畫,醉翁之意不在酒,淘寶之意不在寶。在緩緩上浮的過程中,她一直在四處張望,也不斷提醒同伴們提高警惕。

但襲擊者的來勢之猛,她卻有些始料未及。直接向她攻擊的,就有兩個人!她同時看見另有多條身影圍住了三位同伴。

希望他們已經武器在手!

至少她已經拔出了一把長而鋒利的匕首,解炯「親手」為她挑選的武器。在水下使用的武器,太輕或太重,都無法靈活操縱,所以是否「趁手」,格外重要。

那蘭用匕首在身邊划了一個大圈,不讓來襲者逼近,同時發現一個進攻她的人突然翻身向下,顯然準備上下夾擊。

情急之下,那蘭鬆了手,黑皮袋迅速下沉。

果然,下面的襲擊者一愣,沒來得及在半途截住那黑皮袋,只好追隨而去,下潛速度之猛,多半會得壓力症。

同時,那蘭執刀的右手向前,人橫向游去,準備加快上浮的速度。另一個攻擊她的人被刀逼退,但一轉身,緊追而上。

那人游泳的速度極快,那蘭游出不遠,就幾次險些被他抓住腿腳。好在這次她戴了腳蹼,奮力打水之下,水泡也勉強起了保護的作用。那蘭強忍住立刻游上水面的衝動——緊急時刻,還是應該避免減壓症,如果因減壓症突然暈厥,反讓襲擊者佔了上風。

可惡的是,緊追的襲擊者已經佔了上風。那人比那蘭力大了許多,在水下也很鎮靜。水下游泳,雙臂需要克服的阻力更大,力大的人划水也更佔優勢。那人的手已經觸及那蘭腳蹼,那蘭眼前突然又現出一個黑影。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潛水面罩,熟悉的潛水衣,熟悉的俊偉身材。

那蘭曾和這個身影同游,曾和這個身影同潛,也曾為這個身影傷心。

秦淮直衝過來,竟像個魚雷般撞向追襲者。那人閃身避開,秦淮欺身向前,長臂直伸,抓向那人的面罩。

但那人的手中,已經多出一把匕首,擋在臉前。秦淮掣回手,忽然轉過身,拉起那蘭,飛快游開。

那蘭知道秦淮為什麼要逃開——襲擊者身後,又出現了數道潛水燈的光影,向兩人逼過來。今晚,捕蟬的螳螂有多少只?

前面又現出潛水燈光和一個身影,離兩人近了,揮手向他們打招呼,看體型,應該是方文東。秦淮向方文東示意,身後有人緊追,方文東拍怕前胸,應該是在說:「我幫你們抵擋一下。」

秦淮和那蘭,並肩向水深處游去。那蘭不知道秦淮為什麼不游回水面,反而下潛,更奇怪自己居然也沒有猶豫,竟跟上了他。她這樣做,甚至是打亂了原先的計畫。

向下遊了一陣,身後始終有兩個人緊緊跟隨,看來方文東還是沒能把所有的追兵堵上。那蘭知道追蹤者的目標是自己,他們相信自己發現了伯顏寶藏,只有抓到她,才能問出寶藏的具體下落。所以如果落入他們手裡,會生不如死。

再遊了一陣,那蘭逐漸明白了,秦淮下潛的用心。

前面的湖水逐漸變得渾濁,不但是水渾,夾雜著無數細小氣泡,而且水草蔓長。雖然眾人都有潛水燈,仍難看清周遭一切。

那蘭突然感覺手又被秦淮握住,她想掣開,但知道現在不是使小性子的時候,也知道只有秦淮對這附近了如指掌。

秦淮拉著那蘭穿行在水草之間,速度放慢了,追兵也沒能立刻趕上,雖然隔得不遠,卻只有兩個模糊的輪廓。

他們也一樣陷在混沌中,而且陷得更深,更致命。

秦淮拍了拍那蘭肩膀,又指指腳下,然後雙手比劃,縱橫交錯。那蘭會意:此處水草密布,湖水因為大量氣泡的存在十分渾濁,潛水者至此就模糊了視線,很難再注意腳下是否有水草牽絆。她也明白了秦淮的用心,他打算讓水草纏住追來的人,然後捉一個走帶去審問。

他顯然料到了那蘭的計畫,於是他冒險闖入,利用這個機會,知道五屍案的真相,鄺亦慧被害的真相。

要不是那蘭了解秦淮,一定會認為他是個瘋子。

她真的了解他嗎?

至少,她可以有她的專業判斷,他的心裡藏著太多的秘密,他為自己的心理施加了太大的壓力,為了達到目的,可以做出很「瘋狂」的事。

而鄧瀟、鄺景暉、樊淵,又何嘗不是如此?

還有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瘋狂,如果不是一味地要查出寧雨欣和鄺亦慧被害的真相,她怎麼會在這個月黑之夜如居無定所的魚兒一樣迷失在渾濁的水下,逃避著追殺?

秦淮又拍了拍那蘭的肩膀,帶她離開紛亂思緒。他伸手指向那兩個跟蹤者,他們沒有再繼續追趕,渾身扭動不停,像是被無形的手抓住了,想要掙脫卻不能。

那蘭有過類似的經歷,那次跟蹤秦淮後,被水草纏住。

那蘭跟著秦淮來到其中一人身後,那人弓著腰,正專註地用手中刀割開水草。

秦淮的手中,不知什麼時候,也多出一把小刀,他的另一隻手,忽然伸出,緊緊抓住了追襲者執刀的手腕,而自己手中的刀,對準了那人的喉嚨。

那人識趣,沒有動彈,其實,他即便要反抗,也沒有太大的勝算,因為那蘭已經扳住了他的另一條手臂。

秦淮的潛水包里有手指粗的尼龍繩索,在水下,如果手腳都被捆綁住,和殭屍已無任何區別。

兩個人沒去理會另一個被水草纏住的追兵,知道給他足夠時間,捨去腳蹼和部分潛水衣,最後總可以掙脫。他們拖著「俘虜」,按減壓程序上浮。等露出水面的時候,那蘭注意到附近很安靜,他們在島的另一側,離「戰場」很遠。

將那人拖上岸後,秦淮脫下潛水面罩,沒有寒暄,沒有「你好嗎」、「你受傷了嗎」的關切,直直地問那蘭:「想不想知道偷襲你們的人是誰?」

那蘭看一眼秦淮,心頭一凜。月光早被黑雲吞沒,點滴小雨開始落下,但仍能看清,秦淮看著她的眼中,沒有離別重逢的些許溫情,卻有一種饑渴野獸在獵物到口前的神色。

「他可能只是個小人物,不知道那麼多的真相。」那蘭淡淡地說。

「哦?」

「但你既然抓了他來,一定早知道,他是個重要人物。」

秦淮苦笑一下:「我沒看錯你,你真的很聰明。」

「謝謝星探大人的誇獎,但我相信,你知道得更多,只是你從來沒有分享的興趣。」那蘭的聲音,如腳下秋水,冷冷的。

秦淮的聲音也沒有一絲暖意:「沒錯,我沒有和別人分享痛苦、危險、甚至死亡的興趣,尤其……尤其對我在乎的人。」

那蘭突然又想要逃回水中。

秦淮忽然出手,粗暴地扯下了那俘虜的面罩。

「秦淮!你小子想幹什麼!」那人驚呼。

那蘭也發出一聲驚呼。

畢小洲奮力向前游著,他有信心甩掉後面緊跟不舍的「尾巴」,但當他看見前面猛然又多出一個潛水員,心頭暗暗咒罵。

那蘭這鬼精靈的女孩,把我們這幾個哥們兒卷進什麼樣的一個渾水裡來了?也怪我們自己不好,大概是潛水潛多了,腦子裡也進了水,怎麼就會毫不猶豫做了「義勇軍」呢?當然,她也沒騙人,甚至,我們真的找到了伯顏藏寶!

可是,一件寶貝尚未到手,就要做這樣的生死逃亡!

他突然想起準備會上那蘭的叮囑:「如果被夾擊,立刻丟包!」他不得不佩服那蘭的心思過人。手上的皮袋裡,裝的不過是些石頭,而追擊者,一定會認為裡面是金銀珠寶。

於是,他鬆了手,沉重的黑皮袋義無反顧地墜下。

果然,在後面追趕的人突然下潛,去撈「寶貝」,而他,只需要擺脫一個人,輕鬆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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