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你還有多少秘密?

「她是我妹妹。」秦淮給那蘭和自己各裝了杯冰水。那蘭這時才發現秦淮的T恤衫有些濕,頭髮也有些濕。

「你的妹妹?」言外之意:難以置信。

「我知道,你從沒聽說過我有個妹妹。」

那蘭搖頭,說:「昨天,鄧瀟讓我看過鄺亦慧的照片。」

秦淮的全身抖動了一下,片刻無語後,點頭說:「她們……的確有些想像。」

「不是一點點的像。」

「如果把你的照片,還有寧雨欣的照片,和她們的都放在一起,別人也會有這種感覺。」

那蘭知道,他說的有道理。谷伊揚就說過,他雖然愛看美女,卻永遠分不清那些一線女星誰是誰,范冰冰、李冰冰、陳好、李小璐,在他眼裡,就是一片花團錦簇和一排尖下巴頦。誇張,但有道理。

「為什麼不讓人知道你有這個妹妹?」

「你是說我故意藏著她?」

「不然怎麼解釋地下室?」

「你的脖子好點兒了嗎?」這話問的!她旋即明白,這話看似關心,其實是在回答,如果讓那女子逍遙在外,會有多少人享受窒息感?這解釋基本過關。

「你當初來的時候,只是我的寫作助理,不是生活顧問。其實,知道我有妹妹的人可多了,包括鄧瀟,」秦淮頓了頓,似乎在斟酌什麼,終於還是說出口,「還有巴渝生。」

「但為什麼把她關在地下?」那蘭還希望秦淮給她更充足的理由。

「很少有人能體會,如果家人有精神問題……」

「我可以體會。」那蘭冷冷打斷。

「我知道……你媽媽,有嚴重的抑鬱症,自從你父親突然去世。」看來秦淮對那蘭也做了研究。「你一直對她不放心,大學四年,你接她到江京來,在江大邊租了房子,幾乎每天去看她,同學們發現你每天神秘地消失,深夜返回,以至於有一段時間謠言紛起,說你去『錦座』坐台。」

「錦座」,夜總會的魁首,江京版的「天上人間」。

那蘭問:「你哪裡聽來的這些事?」但她知道,她的「坐台門」,實在算不上個秘密,隨便找個本系女生,請她到校門口星巴克,煮咖啡論美女,就能知道一堆「那蘭的那些事」,有些關於那蘭的事,連那蘭自己都不知道呢。

秦淮說:「你知道的,不難。」

「我沒有把我媽媽深藏在地下室。」那蘭發現話題似乎被有意轉移。

「我剛才只是想說,用你母親打比方,每個病人都有自己的需求,這一點,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很難體會。比如我妹妹會覺得離開陌生人更安全,更願意獨處,會在風雨雷電之夜發作,痛哭,所以為了不讓你起疑心,我放碟來壓哭聲,誰會想到你把電視關了。」

「你是說,她主動自閉?她的病是什麼診斷?」那蘭知道,大多數的情況下,尤其女性,會懼怕幽閉的狀態,而不會主動選擇幽閉。

「大夫們只是泛泛的定義一個『精神分裂』,還是暴力型的。其實遠沒有那麼簡單。」

「或許我可以幫助。」

「謝謝你的好意,但這不是你上島來的目的,也不是我請你來的目的。」秦淮大概自己也知道他說話如手中冰水般冷淡,試圖彌補,在語氣里稍稍加溫,問道:「你媽媽,為什麼又離開了江京?」

那蘭正惱怒秦淮忽冰忽火的態度,本不想理會他,但看著他的眼睛,又心軟了,說:「她覺得自己已經好了許多,想試著自己生活——她雖然有抑鬱症,卻是個很堅強的人——老家還有很多親戚和多年的朋友,她認為,對她來說未嘗不是個好的改變。」

「聽得出來,你並不同意,並不放心。」

那蘭咬著嘴唇,良久才點頭說:「我只有她一個親人了。」她抬眼看秦淮,你或許可以體會。

薄霧罩著秦淮雙眼,他輕輕說:「我可以體會,真的可以體會。」

「你究竟還有多少秘密?」那蘭一小口一小口地嚙著烤成金黃的麵包片,麵包上塗著據說是君君親手製作的蜜桃果醬。

「很多。」秦淮不假思索地回答。

總算過了「安穩」的半夜,兩個人雖然睡醒,眼睛下面還帶著一晚折騰的痕迹。

「昨晚你去哪兒了?我是說,你發現我去拜訪你妹妹之前。」

「準備申請做我的私人秘書?知道有關的職業危害嗎?肯定比寫作助理更殘酷。」

明擺著拒絕回答,那蘭只好又問:「有個話題,我知道你也不願多談,但我還是斗膽問一下。」那蘭向秦淮發出警告。

「亦慧?」

「對,就是關於鄺亦慧……」

「我以為巴渝生和鄧瀟都和你詳細介紹過了。」

「但有些問題,只能你來回答。」

「舉個例子來……」

「為什麼你家裡,居然看不到任何紀念她的東西?」

秦淮霍然轉過身,看得出他在努力抑制著某種情緒的爆發:「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知道的,那你可是來錯了地方。」

「我需要你的幫助,了解寧雨欣為什麼被殺,還有,跟蹤我的人是誰。」

「所以你問錯了問題。你的問題和你的調查無關。」

「既然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就必須先了解你。寧雨欣生前也做過你的寫作助理,又有情感糾葛,即便我是天下最沒有經驗的偵探,也會第一個想到,她的死,會不會和你有關。」

秦淮冷笑說:「你恰好正是天下最沒有經驗的偵探,如果我要害她,會在八卦小報沸沸揚揚炒我們『緋聞』的時候下手?」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相信你的無辜。」真是如此嗎?那蘭不知多少次問自己。

「那就多專註在寧雨欣本身吧。」

那蘭終於明白,從秦淮的嘴裡,逼不出他真實的想法,他的千萬個秘密。她只好說:「既然這樣說,你總可以告訴我,寧雨欣在給你做寫作助理的時候,做了哪些工作,有沒有筆記、報告什麼的?」她逐漸了解寧雨欣為人,那段時間,一定不會無所事事,整日和秦淮調情。

秦淮轉身出了廚房,不久後返回,將一個大信封放在了那蘭的小碟前:「這是她為我做助理時寫的所有記錄,這是份複印件,原件已經給了公安局。你自己看吧。」

那蘭抽出信封中的所有文件,有些是手寫,有些是電腦列印,大多是關於民國初江京的歷史事件和風土人情、走馬燈似的軍閥政權、名流、志士、風月場里的花魁。大概是看見那蘭雙眉微蹙,秦淮解釋說:「這是我另一個小說的背景研究,發生在清末民初。最近幾個月我一直在打腹稿。」

「可是,你還欠著海滿天《一蓑煙雨咒》!」那蘭不解。

秦淮說:「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一蓑煙雨咒》該怎麼發展下去,誰也幫不了我。」他總算第一次承認新書進展的不順。

寧雨欣沒有在為《一蓑煙雨咒》做助理,那麼,是什麼促使她對鄺亦慧的失蹤案產生了興趣?難道僅僅是因為鄧瀟的造訪?或者,鄺亦慧的失蹤案,是寧雨欣全心愛上秦淮的唯一障礙?

那蘭問:「記得你說過,《一蓑煙雨咒》引子二里的那些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莫非,裡面那個白衣女子,掐住了護士的脖子的那個,就是你妹妹?」

秦淮一嘆,點頭:「難得你能憋一整夜,現在才問我。」

那蘭說:「不是一整夜,半夜而已。能憋得住,是因為我已經知道了答案。第一快嘴掌渡老闆曾告訴過我,你們以前在昭陽湖岸邊的一個破民房裡居住;而引子二里的故事,就是發生在湖邊的一個破民房裡,女孩們聊天里也說,主人是個窮寫書的,你說,還會是誰?」

秦淮說:「我妹妹需要人照顧,那個時候,她暴力精神分裂的癥狀還不明顯,所以當我晚上有事需要出門的時候,都會僱人來照看她。自從那次她傷了那名護士,我就再不敢輕易讓外人和她接觸,這方面,君君幫了我很大的忙。」

「這麼說來,那小護士雖然被你妹妹掐住了脖子,但並沒有死?」

「幸虧她還有個朋友陪著,否則真的難說了。另外一個女孩拉開了我妹妹,護士姑娘只是受了些輕傷。」

「也就是說,從昭陽湖裡浮出的女屍,五屍案的第一具屍體,並非那個叫沈溶溶的護士?」那蘭微微有些吃驚。

秦淮看上去比她更吃驚:「當然不是。怎麼?巴渝生沒告訴你嗎?」

又聽到巴渝生的大名,那蘭有些沮喪:「別提了,我白叫他聲老師,真正和案情相關的信息,他都避而不談。我想他做為警察,還是個頭目,大概有些難言之隱;又怕把我卷到什麼危險里,不好向黨和人民交代。」

秦淮微笑:「他是重案組的隊長,可不是一般的頭目。所以,要得到最多的信息,直接通過這些頭頭腦腦,肯定不行。就好象,娛樂記者想扒到八卦,需要常打點奉承的,都是助理啊、攝影師啊、化妝師啊、司機啊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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