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奇檔案 鬼祭

文/陰陽眼

自打看到街上有人抬著七口小棺材同時出殯,我就覺得要出事了。

七口黑漆泥金小棺材,長三尺許,棺頭寬不過五寸,圓天方底,兩個大漢肩上抬一口,分別是左上右下。

走到老街的十字路口,兩條大漢就撂下一對紙紮的童男玉女。火苗迎風一閃,兩個紙人就燒成一陣青煙,紙灰飄得滿街都是,大漢們燒完紙人,繼續往前走。

這副詭異的情形任什麼人看了都會起雞皮疙瘩。除了遠遠看熱鬧的人,平時喧鬧的老街靜得如同被雨水刷過一般。

我心裡一陣發毛,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等那些人離開了視線,拔腿就跑。

一路狂奔到古雅軒,上氣不接下氣地對老谷頭兒說:「你知道嗎?我看見路上有七口小棺材,還有白紙人……」

老谷頭兒淡淡一笑:「我知道,不就是有人鬼祭嘛。」

他淡定的語氣讓人心裡發毛,我心裡惶惶然,他卻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一口一口啜著功夫茶,滿不在乎的樣子。看老谷頭兒如此坦然,我心裡也稍微安定下來。

老谷頭兒見我坐下,從茶洗里拈了一個茶杯給我,洗燙沖之後,慢悠悠地給我斟滿了一杯茶。

我喝乾茶水,忐忑地問:「老爺子,您上次說過這路頭鬼祭得用七個小孩子,最後一次見也是民國時候了吧?」

老谷頭兒也不接我的話,滿滿地又給我倒了一杯茶:「快來了,喝完了這杯,你去後面避一避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路口處幾聲鞭炮的巨響,緊接著是炸子雷噼里啪啦,最少一千頭的鞭炮,我一驚,悶掉手裡的茶之後,槍攆的兔子一般往店後面跑。

這間古玩店被老谷頭兒隔成前後兩間,前面是櫃檯博古架,後面是庫房兼卧室。柜子當了隔牆,裡間門口一道布簾拉成兩個隔間。

隔間裡面除了幾個大柜子就是一張小床,老谷頭兒也沒有疊被子的習慣,一床大被子蓋在床上,被子下面似乎蓋著一些衣物,鼓鼓囊囊一大片。

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就聽見前面的鞭炮聲越來越大,似乎有一群人前呼後擁地來到店門口。等了半天卻也不說話,只聽見桌椅碰撞的聲音。

我偷偷從布簾縫隙里向外偷看,只見老谷頭兒大馬金刀坐在店門口正中間,門口外面黑壓壓地站了十幾個人,人後面擺著一排小棺材。

打頭的是三個人,一個面貌清瘦活像瘦猴的老頭兒,一左一右兩條大漢,正是我在路上看見燒紙人的那兩位。

那個瘦猴一般的老頭兒穿著一身青袍小馬褂,配著嘴上留的八字鬍,就像老電影里的猥瑣地主,但一雙眼睛賊亮。他站定之後先仰頭看了看門口的牌匾,嘴角似笑非笑,毫無徵兆地放聲大哭,聲音像鐵器划過玻璃的聲音,嘶啞刺耳。

瘦猴老頭兒邊哭邊身體向前傾,先是一個長揖,然後一跪,起身之後又是一個長揖,然後又跪,緊接著一個叩頭,繼續起身一個長揖。

老谷頭兒這個時候已經側身坐在了旁邊,用手裡的一根筷子比畫著,隨著那人的長揖叩首,手裡的筷子時而伏下時而起立,然後還把手邊素白瓷瓶里的酒倒進三個小杯子,隨著他的叩首給灑在地上。

最後就聽見瘦猴老頭兒突然一聲尖嘯,犀利的嗓音大聲喊:「謹請泰山府君移府,定生死之期,兼注貴賤之分,長短之事。」

只見老谷頭兒手一顫,輕輕放下手裡的素白瓷瓶,說了一句:「府君不受。」

瘦猴老頭兒猛地一顫,抬起頭來,滿臉的猙獰之色,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一般,咬牙道:「七子犧牲禮齊備,府君緣何不受?」

老谷頭兒淡然一笑:「八番供養猶在。」

前面跪著的老頭兒聽到這句話似乎一驚,眼珠幾乎要瞪出來,但還是跪在那裡,胸口明顯地起伏不定,似乎在調節氣息。

「七子犧牲禮也不差,你東門供養了一百年,也該輪到我們南門了。」那個老頭兒還是一臉猙獰。

「生祭活養的你們有嗎?」老谷頭兒輕輕問他。

地上跪的老頭兒似乎被什麼擊中了一般,半天說不出來話。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艱難地說:「如今這世道,你哪來的生祭活養,我不信。」

老谷頭兒點點頭起身站起來朝後面走,一撩帘布進來了,示意我站到一邊去,然後刷地一下揭開被子。

他這一揭被子差點沒把我嚇得背過氣去。

只見他的床上整整齊齊睡了八個奶娃娃,不過一個個臉色鐵青,四肢僵硬,有的娃娃屈手屈腳地舉在半空,有的娃娃臉上似乎還掛著淚痕,看這情形,似乎剛死沒多久。

我的那個心臟啊,幾乎都不能跳了。這老狗太他媽不是東西了吧,怎麼在這裡弄了這麼多死小孩。

老谷頭兒看也沒看我,直接沖外面招呼:「你可以進來看看。」

外面的老頭兒似乎躊躇了一下,還是走了進來,他剛撩開帘子布就站住了,不錯眼地盯著床上的這幾個奶娃,臉色瞬間青白不定。

老谷頭兒似乎有些不在意地說:「最晚的是今天早上才捂死的,你伸手摸摸興許還有熱氣。」

那老頭兒看了看床上的孩子,又看了看老谷頭兒,一臉震驚。半晌之後才緩緩長揖到地:「還是你們谷家狠毒,服氣了,以後我們家再也不來爭府君的供養了。」說完一個轉身,扭頭就走。

就聽見外面一陣忙亂,那個老頭兒大聲喊:「把這些東西找個遠遠的地方給埋了,沒給人家錢的趕緊給,咱們走,再也不來了。」

一陣喧囂之後,外面似乎清靜了。我還處於巨大的驚恐中,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老谷頭兒,心想知道了他這麼大的秘密,不知道他接下來怎麼處理我。「您放心,谷大爺,我一定不會報警的,這事兒就當我沒看見過。」我話說得語無倫次。

「你要報什麼警?」老頭兒一愣,隨後放聲大笑,「你說這些小孩啊?」

我都快哭了:「谷大爺,看在我對您還算恭敬的分兒上,您就放了我吧,我保證不亂說。」

老谷頭兒笑了一會兒,招手讓我過來:「你來摸摸,都是假的。」假的?我遲疑了一下。「還記得上次你在我這兒見過的那條活靈活現的狼狗嗎?」我點頭。「我求那個做狗的巧匠朋友做了這八個真皮小娃娃,就是為了應付今天的事。」

見我還是一臉戒備,老谷頭兒只得抓起來一個小娃娃,兩手一扯。我上前一看,還真他媽是假的,竟然是用橡膠和橡皮泥做出來的堪比真人的小娃娃,我這一顆心才落進了肚子里。

「我說老爺子您這是弄的什麼玄虛,差點沒把我尿給嚇出來。」我有點埋怨。

老谷頭兒長嘆一聲:「我等這一天,等了幾十年,總算平安過去了。」

「谷大爺,到底是什麼事,弄這麼大的動靜?」我好奇道。

老頭兒想想說:「今天反正無事,就都給你說了吧。」說完就直接關了店門,徑直領我到後屋,挪開一個箱子之後,我發現牆裡有一個神龕,神龕里端坐著一個神像,是一個高冠老者。「你知道這是誰嗎?」

我搖頭。

「他就是泰山府君。我們谷家供奉的神仙。剛剛那個人就是要把他給接走。」

我一臉茫然,老谷頭兒恭敬地上了香,之後告訴我,事情要從他父親那輩說起。

當年老谷的父親還不是盜墓賊,也不會什麼陰陽術數,只是個生藥鋪的小夥計。有一年中原大旱,饑饉無食,老谷父親收了一些懷山藥連夜回店鋪,走到一個荒崗實在走不動了,就在荒崗的小廟裡休息。

半夜的時候有人推他,睜眼一看,只見是一個老頭兒,戴著一頂很高的帽子,穿一身古人的衣服。那老頭兒見他醒了,對他說:「後生,你且來幫我一個忙,之後定有重謝。」

老谷父親聽說有重謝就趕緊起身,那人領著他來到廟後面,只見一大堆書卷冊牘。老頭兒說:「漏夜突然下雨,房子失修,只能將這些書卷換個地方,煩勞後生給我幫個忙。我這兒還有些卷冊急著要改,天亮有人來接我,否則就來不及了。」

老谷父親見是一些書卷,以為老頭兒可能是個寄居在廟裡的教書先生,二話不說就開始幫老先生搬這些卷冊。

老谷父親年輕力壯,很快就把這些卷冊搬了個七七八八。那老頭兒趁他搬書的時候開始伏案執筆勾畫個不停。

當老谷父親搬到最後一堆的時候,一卷書冊掉落在地上,老谷父親就去撿,一看卷冊封面上寫著應天府字樣,仔細一看正是自己所在的府州村鎮,隨手翻開一看,就見自己東家的名字寫在第二頁,名字後面用黑筆寫著「某月某日已病卒」。

老谷父親僅粗通文墨,哪知道卒是什麼意思,正待開口去問,突然聽見門外有人打鬧的聲音。老谷父親一睜眼,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場夢,趕緊檢點了一下身邊的東西,錢糧貨物都在。回想昨晚的老者和事情,心道可能只是南柯一夢。可是他走了兩步,發現廟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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