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懸念 異域沙坑

文/傅汛

從我家陽台眺望遠處風景,可以看到小區圍牆和遠處樓宇間一大片芒草叢生的荒地,荒地中央有個巨大的沙坑,半徑在十米左右,如一個巨大的碗埋在地面。沙坑平時不見動靜,一有外物落入,底部的沙子就會快速沉降,坑壁上的細沙失去支撐滑落坑底,把掉進去的東西迅速填沒,然後恢複平靜,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誰也說不清沙坑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好像在小區建成前就已經存在。最開始被發現是因為有人把鞋子掉了下去,他跳下去卻怎麼也挖不到,要不是邊上有人搭救,自己也差點被沙子淹沒。

發覺沙坑危險性的居委會籌集資金找人來填坑,但不管用手推車倒入多少泥土,沙坑都不見變淺。沙坑甚至把一輛不慎翻入的手推車也吞沒了,簡直就像永遠都喂不飽的巨獸張開的大口。填坑計畫最後擱淺,只在沙坑周邊圍起一圈鐵欄杆,來防止行人不慎滑入,並豎起警告牌,作為防護措施。

似乎這事也引起過傳媒的興趣,但一直未見有報道播出,搞不清是什麼原因。

不知從何時開始起了謠言,說是沙坑通往另一個世界。

謠言有板有眼,好像真有人去過「那個世界」一樣。要驗證其真實性只有找人跳進沙坑去求證,但誰都知道被沙子活埋後必死無疑,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就這樣,大沙坑成了不解之謎。

這一天是周六,閑來無事的我打算出門溜一圈。剛走出住宅樓就看到亮亮和幾個小朋友在小區里嬉笑追逐。

剛上幼兒園大班的亮亮是有名的調皮鬼,常和夥伴們在小區里玩鬧。這幾天市內駐紮了一個據說來自異國的馬戲團,亮亮連續幾天都纏著媽媽帶他去看,都沒怎麼見到他。

亮亮突然向我身後衝去,一回頭就已經不見人影,感覺有人拉住了褲腿才知道原來他躲在我身後。

「別出聲,讓我躲一下。我們在玩『警察捉小偷』。」小鬼頭用很輕的聲音提醒我。

很快小孩子們都跑遠,沒人發現亮亮,他繞到了我跟前,捂著嘴偷笑不停。

我跟他搭話說:「小鬼,今天怎麼不去看馬戲團表演?」

「今天不去。媽媽說那個會用手走路的小丑今天不出場,我就沒特別想看的了。」說完他就蹦跳著跑遠了。

望著這孩子遠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童年時的友人,懷念起曾經一起玩耍的地方。出了小區,腳步自然而然地往沙坑方向走去。

由於沒什麼人清理,荒地上恣意生長的芒草高度超過我的腰際。越往深處走越是荒僻,幾乎和居民區及大路隔絕了。

撥開擋在眼前的芒草,終於抵達目的地。沙坑還是老樣子,裡面的沙子無聲無息地沉澱著,完全看不出蘊藏的神秘力量。外圍一圈銹跡斑斑的鐵欄杆上沾滿了灰土,看來已經很久沒人光顧過了。我擦掉欄杆上的灰塵,坐了上去。

童年時小奇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們同年,又住在同一個小區,所以常在一起玩。沙坑這裡是我們的「秘密基地」,我們常偷偷溜進來,爬上圍欄坐在上面,把隨身帶來的空酒瓶當作手榴彈往沙坑裡扔,比誰扔得遠。

後來有一天,他媽媽突然來找我,說小奇一夜未歸,問我是不是見過他。當時的我因為前一天遭遇車禍,正躺在病床上。腦震蕩讓我對自己的事情都印象模糊,哪還管得了旁人?媽媽說我前一天一大早就去了市中心的博物館,應該不會遇到小奇。

小奇媽媽報了警尋人,但沒有任何結果。半年後,單身多年的她再婚了,後來又生了個女兒,生活很幸福。曾經有傳言說她是因為想甩掉小奇這個拖油瓶所以把他送人了,甚至說她把小奇掐死後扔進了沙坑,但這終究只是風言風語,一直都沒什麼憑證。

就像走路不小心掉進了深不可測的地縫裡,小奇在九歲那一年失蹤,從此便人間蒸發。

眼前的沙坑還是從前的模樣,就算被風吹走上面的一層細沙,滑下來的那層也一樣,感覺和小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而坐在圍欄上的我已經長大工作,曾經在身旁的小奇生死不明,這就是所謂的物是人非吧。

望著沙坑出神的我不禁有些恍惚起來。

耳中忽然傳入某種機械摩擦音。我剛察覺狀況,後背就遭到一股巨大推力的撞擊。儘管我下意識地回頭,同時伸手去抓欄杆,但還是為時已晚。手指剛碰到欄杆表面,整個人就飛了出去,往沙坑中墜落。

倒在沙坑底部時遭受的衝擊雖然不大,但還是讓我胸腹內一陣悶痛。慌亂中翻身向上方圍欄處看去,但欄杆後並不見有人。

這時候沙坑壁上大量的沙子從上方源源不斷湧來,我的雙腳迅速被淹沒。儘管用力掙扎著想往上爬,但兩手毫無著力之處,反而下沉得更快。我儘力喊了幾聲呼救,但這裡離大路太遠,又有芒草遮擋視線,獲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遠處小區的樓上似乎有人影一閃,但就算看到我過來相救也肯定來不及了。

沙子很快淹到了我的胸口,湧進了鼻孔。伴隨著難受的異物感,最後呼吸道也被堵上。腳下一陷,眼前一片漆黑。身體急切地需要吸入新鮮的空氣,但已經沒有可能。憋到極限的我在沙層里用盡全力向上一掙扎,同時張大嘴巴,奢望自己能像魚那樣躍出水面。但結果只是身子又一沉,大量的沙子湧入口腔、食道……

——我成了被堵上口的瓶子。

不知為何,那一刻我意識清晰地想到了那些小時候被我們扔進沙坑的瓶子。

下一瞬間,腦子裡似乎有根弦突然崩斷,身體墜入無盡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胸口失去了壓迫感,手腳也沒了束縛。我急促地喘著粗氣,意識從混沌中回歸現實。

掙扎著坐起,觀察四周。

眼前只看到一片黃色。

這裡是一片漫無邊際的大沙漠,滿眼都是黃色的沙子,遠處似乎還有大片風沙在空中盤旋。天空也被沙子染成了黃色,就像颱風來襲前的天色,完全看不見太陽。現在是秋天,不知為什麼身處沙漠中穿著秋衣的我卻並不覺得炎熱。

手機屏幕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不是摔壞了,與外界的聯絡也中斷了。坐在沙丘上的我,茫然看著周遭陌生的世界。

兩腿間的沙土突然一陣涌動,我忙站起來退在一旁。一個塞得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從地下冒了出來,上面不停有沙子滑落。一陣塵土散去後,垃圾袋上殘留的沙粒已經全部消失,完全不留痕迹。

把沙粒聯繫起來的話……莫非這裡就是沙坑下的「另一個世界」?難道我也是這樣從地下升起來的?但為什麼不是從上方掉下來?

搞不清狀況的我把手伸向了垃圾袋。或許裡面的東西能給我答案。

手指碰到袋子外表鼓起的一部分,觸感有些涼。紮起的袋口這時突然崩開,一個圓咕隆咚的球體從袋中滾出,停在我的腳邊。

大團纏繞在一起的黑色毛髮,灰白色濕潤的皮膚,邊緣掛著淺紅色血絲猶如黑洞般的嘴巴,還有圓睜的露出渾濁白色眼球的眼睛……這分明是一顆人的頭顱!

我來不及驚呼,人已經嚇得跌倒在地,忙不迭地手足並用連連後退。

綻開口的垃圾袋裡還陸續有東西掉出,是砍斷的胳膊、大腿,還有幾大塊淌著血水的軀幹。那一塊塊滲著血水的肢體在光亮下白得晃眼,應該是女性的屍體吧。

視覺再次遭受衝擊的我伸長脖子開始嘔吐,同時渾身冒汗,整個人幾乎要虛脫。

「哦?又有客人來啦!」一個低沉蒼老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說話時呼出的氣體都噴到了我的耳廓上!

我像驚弓之鳥一般往前躥出,在沙地上翻滾著轉過身來。

一個頭髮全白的老者站在我原先的位置,他身著樣式老舊的深色袍子,腰間很突兀地掛著一個紅色的小人偶。老人裸露在外的深色皮膚沒有一處不刻著深深的皺褶,尤其是臉上,皺紋縱橫交錯,簡直就像一棵千年古樹的外皮。看到他的眼睛時我又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竟然沒有黑眼球,深陷的眼眶裡只有兩顆白色的眼球在顫動著!

但顯然他看得見東西。面向著我,嘴角邊的皺紋走向發生了些許變化,應該是見到我受驚的樣子在笑吧。他走近那個黑色垃圾袋,表情平靜地從身上取出一個大口袋,用鏟子把那些散落地上的屍塊撥弄進去,還喃喃自語著:

「有些東西必須處理掉又不能被人發現,周邊有這樣一個丟進去什麼都會消失的沙坑,那真是再好也沒有嘍……」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你、你是誰?」我掙扎著爬起,問話的同時和他保持著距離。

老人停下來緩緩轉過頭看我,說話的語速緩慢,給人氣若遊絲的感覺:「這裡是異域,是現世與死界的夾縫。現世不同地點出現的幾個大沙坑是連接這裡的入口。我嘛,看看就知道了,負責清理現世丟進來的垃圾。」

「什麼……異域、夾縫?那我現在算是活著嗎?」我聲音不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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