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凄厲的警報聲響徹夜空,一個個戰士從床上躍起,一隻只手抓過一支支鋼槍,一雙雙腳齊步跑過沙礫地,一輛輛戰車開著大燈開出……柳成林指揮著兩個幹事,把場面都真實地記錄下來。

部隊在靶場集合完畢,康凱開始檢查裝備、物資,檢查完畢,康凱沒有講評讓部隊回營。部隊非常不解,連梁明輝和田青河也猜不透康凱的心思。

第二天全旅營連主官集合在電教中心,康凱讓大家看緊急拉動的實況錄像。各營連的收視點上的官兵都在認真地聽著。

大屏幕上出現康凱和梁明輝、裝備部長檢查步戰車的畫面——康凱、梁明輝以及後勤、裝備部長來到裝步連的步戰車旁。康凱打開車後門,乘員們坐在各自的戰鬥位置上,一個個人挺精神。每戰士抱著武器,個人隨身攜行背囊就只能豎在中間,本來就不寬敞的車內,擠得他們想挪動一下屁股都很困難。

康凱突然下達了口令,全車注意!打開射擊孔,準備射擊!

車裡一陣亂七八糟,衝鋒槍手把射擊孔打開了,槍也架到了射擊孔里,但沒法觀察。機槍手無法拿出槍來。九個人的背囊擠得他們沒有一點活動餘地。四零火箭筒手打不開射擊孔,更無法觀察。

康凱下口令,全部下車!

九名戰士迅速下車。

康凱問戰士們,你們說說,要是真打仗,這樣能打嗎?說實話。

士官班長說,背囊放車內,每個人都沒有活動的餘地,直接影響戰鬥動作。

機槍手說,根本無法觀察,也無法射擊。

康凱問,你們認為該怎麼辦?

士官班長說,車裡實際放不下九個人的背囊。

機槍手說,最好放在車體外面。

康凱突然讓播放暫停,錄像立即停止播放。

康凱站到台前開始講評,該帶的都帶上了,不帶不行;可是帶上了不能作戰,這個問題必須解決?

坐在前排的裝備部長說,設計步戰車的專家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車體外只有固定蓋車篷布的地方,沒有固定個人背囊的位置。

康凱說,設計步戰車的時候,我們戰士還沒有背囊。他們沒有想到,我們自己來解決。能不能在車體外不影響觀察和射擊的位置,焊上固定個人背囊的設備呢?

梁明輝說,這是個辦法。

康凱說,裝備部長,讓修理連立即研究解決,在演習前必須改造完畢。

裝備部長領受了任務。康凱讓錄像繼續播放!

大投影屏幕上出現坦克托底故障——一群人圍著出事的坦克。一輛坦克過水渠旁的窄道,路沿被壓塌,坦克右側車底被路基托底,履帶在水渠邊托空,夠不著地,履帶只能空轉。幹部戰士圍著坦克手忙腳亂自救。坦克向前進,向後倒……折騰來折騰去,坦克傾了過來,右側履帶陷到溝底。險些翻過去。

康凱又讓播放暫停!錄像停止播放。

康凱提高了語氣,同志們!這幸虧是一條溝啊!要是右側是懸崖,還有命嗎?僥倖哪!這是一個嚴重的事故苗頭!出問題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問題。問題出在你們身上,根子在我這個旅長。在前段時間的教育中,我光重視了戰鬥精神的培育,而忽視了專業軍事技術的訓練和戰備觀念的加強。在我們的潛意識裡,總覺得離演習還有兩個多月呢,可以先松一松,卻忘記了軍人最根本的一條,當兵扛槍,就是要時時刻刻準備打仗,大家問問自己,有幾個人在真準備打仗……

梁明輝和田青河一起來到康凱辦公室,兩人坐到沙發上沉著臉一語不發。康凱用毛巾擦了擦臉,掛好毛巾,回過身來感到好奇。

你們這是怎麼啦?

田青河說,康旅長,我知道你急,部隊也還存在這樣那樣的一些問題,但不能這樣說著風就是雨,隨心所欲!

有意見就提啊。邊說邊坐在一側的椅子上,說,我聽著。

田青河說,離演習也就個把兩個月了,現在應該集中精力搞專業訓練和戰術協同,像這樣突然抽風式的瞎折騰,我看用不了對抗就自己先搞垮了。

康凱眼睛瞪圓了,什麼,你說緊急拉動是瞎折騰?我記得楚副司令在講軍人接力棒的時候,你不也說觸動很大嗎?這接力棒是個什麼概念,我理解,那就是一棒接一棒地跑,誰也不能偷力,因為誰也不知誰能最後撞線,但誰都有可能撞線,我們必須天天做準備,必須時時刻刻做好撞線的準備!

梁明輝看了康凱一眼。

田青河說,可畢竟20年沒有仗打嘛!這可是上面大人物說的。

康凱很認真地糾正,別偷換概念啊,是20年沒有大仗,不是說20年沒有仗打。什麼是大仗?世界大戰是大仗;說20年不會發生世界大戰,並不是說沒有局部戰爭,從海灣戰爭到現在,10多年了,哪一年停止過戰爭。政委,你說是不是?

梁明輝點點頭,沒有說話。

田青河說,可現在畢竟是和平時期。

康凱又糾正,又錯了。在軍人的概念中,只有戰爭和準備戰爭時期。

田青河說,就算準備戰爭時期,那也用不著整天把戰士們的弦綳得跟上戰場一樣緊呀!

和平的質量是有本質的區別的。外國有句格言,正義的戰爭,勝過非正義的和平。像韓信那樣,為了求得平安鑽人家褲襠,用胯下之辱換得的和平,那也叫和平?那是低級的和平!

田青河說,我說不過你們。

梁明輝說,不是說不過,而是沒有理。

三人都一起笑了。

梁明輝,老康,話說回來,我對你今天的做法也有意見。部隊拉動,這麼大的事,你應該事先跟我們通個氣吧?

康凱說,嗨,我一看值班室那氣氛,一急就什麼也顧不上了。不過政委,咱們可是有話在先,組織上既然讓我來當這個旅長,我就要按我的思路去做。財權、人權我都不要,就這部隊訓練的事我得作主,得說了算。整天通氣呀協調呀累不累啊?還讓不讓人干正事了?你不是說不會介意嘛,還說要我這隻野狼來攪攪局嘛!哎,你可別賴賬,你說這話時田青河也在場。

梁明輝笑了起來,誰賴賬了?誰知道你這野狼是這樣來攪局的?

康凱也笑了,我就這麼個德行,你們就擔待著點……

正說著,張大印來報告,說魏副軍長來了,好像挺生氣。康凱和梁明輝立即跑出辦公室。

魏嵩平一進會議,將一個筆記本往桌上重重一拍。

這不是胡鬧嘛!

梁明輝和田青河吃驚地抬起頭望著魏嵩平,康凱則平靜地端杯子喝著水。

魏嵩平來回踱著步,我知道你們煩我,婆婆嘴,整天嘮嘮叨叨沒個沒完,可你們聽我一句話了嗎?我們是部隊,千軍萬馬哪!動槍動炮,這是能隨著心性玩的嗎?你們現在在軍區掛著號,一舉一動上面都盯著哪!牽一髮要動全身的啊!我們這裡翻台車,很快就會在全軍區乃至全軍通報,全區乃至全軍的所有車輛就有可能停下來開會整頓。這影響有多大?你們想過沒有?

田青河嘀咕一聲,一人生病大家吃藥。

這有什麼不對嗎?所以,每個單位必須看好自己的門,管好自己的人。動車動炮的事,人家都避之又避,防之又防,慎之又慎,你們倒好,生怕不出事,沒事還找事!

康凱說,魏副軍長,我們沒有翻車呀。

魏嵩平一下沒反應過來。

梁明輝說,是我先用電話報告的,我說的是險些翻車。

康凱不無埋怨地說,哎呀,這種事你報它幹什麼呢?

魏嵩平不高興了,怎麼,想報喜不報憂?

康凱坦誠地說,報喜得喜,報憂得憂,像這樣的憂還是不報為好。

康凱同志,你這種思想可要不得。今天我得提醒你幾句,現在上上下下對你反映不少,都說你當上旅長之後有些膨脹,無所顧忌,不如當團長的時候那麼謹慎,希望你能正視這個問題。

康凱說,首長,我能說幾句嗎?

魏嵩平坐了下來,如果是檢討之類的話就不必說了。

康凱一張口就冒著火氣,當然不是。我壓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第一,我們沒有翻車,只是托底,是在自救中右側履帶陷到溝里;第二,我們自己完全具備自救能力,不到七分鐘就把車拖上來了,車未掉漆,人未傷皮,正常投入訓練;第三,可以變壞事為好事。我找出事的司機談了一下,還是實車駕駛太少,就那麼幾個摩托小時能有多高的駕駛技術?下一步我打算繼續強化專業基礎訓練和緊急拉動訓練……

魏嵩平坐不住了,看來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出大事不罷休是吧?

首長,不是練多了出事,而是練少了出事,不練那才真的會出大事!

魏嵩平想發作,馬上又壓了下來,仰靠上沙發,習慣地合上了雙眼。室內陷入一種難堪的沉默。梁明輝和田青河不安地看著康凱。

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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