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一張撕開的照片

陸濤滑進機艙。

鍋爐房的艙內,早已瀰漫著濃密的霧氣。陸濤一下子緊張起來,高聲叫喊:「快來人,鍋爐漏氣了。」

陸濤率先衝進煙霧中。

甲板上,響起刺耳的警鈴聲。人們紛紛行動起來。指揮室,正在工作的於大海聽到警鈴聲,迅速和幾個軍官衝出去。

於大海邊跑邊喊:「出問題了。」

陸濤問:「夏海星去哪兒了?」

水兵說:「他已經在裡面搶修了。」

陸濤說:「就他對鍋爐的情況最熟,還有五分鐘時間,不搶修完畢,鍋爐有可能爆炸。立即通知艦上的人儘快疏散。」

陸濤艱難地在霧氣中行進。走到跟前才隱隱約約看到夏海星正在搶修泄露的閘門。

陸濤用盡量平靜的口氣說:「海星。」

夏海星顯得有些緊張,動作老是出錯。陸濤囑咐他:「不要慌,海星,我來幫你。」

海星粗喘著問:「還,還有幾分鐘?」

陸濤看一下表,用鎮定的聲音說:「不要緊,時間來得及。」

聽了他的話,海星情緒才變得有些穩定。

夏海星擰緊最後一顆螺絲釘,然後像虛脫一樣,低聲說:「行了。」

陸濤舒口長氣點了一下頭。

艦身突然晃動了一下,夏海星一頭向鍋爐撞去,陸濤撲上前趕緊抱住他滾到了一邊,陸濤墊在下面,重重摔到地上,等海星從地上爬起,發現陸濤已失去了知覺。

夏海星抱住陸濤,喊道:「副艦長,副艦長,老陸……」

電梯門打開了,一輛平台車推了出來。

車軲轆在走廊光滑的路面上飛快地滑動,發出刺耳的聲響。

陸濤躺在平台車上,臉色蒼白,韋秋風牽引著車子:「這邊……」

吳湘一溜小跑緊緊跟著,拿著一本病歷記錄著。吳湘問:「哪個單位的。」

艦艇軍醫說:「護衛艦大隊。」

吳湘又問:「姓名?」

於大海說:「陸濤。」

吳湘一驚,跟上幾步,繞到擔架車那邊迅速地望了一眼……真的是陸濤。

吳湘有些發愣。隨即又鎮定一下精神,把單子撕下來交給艦艇軍醫說:「請您去住院部辦一下手續。」

艦艇軍醫匆匆跑去。

迎面夏海雲和肖明慌慌張張從走廊里拐出,看到擔架車,急忙跑過來。

夏海雲有些驚慌地搖晃著毫無知覺的陸濤。

「陸濤,陸濤,你說話呀陸濤,醫生他是怎麼了。」

醫生說:「他現在因為骨折過量失血,需要馬上輸血。」

夏海雲愛憐地幫陸濤理著頭髮,擦著額頭上的汗。

吳湘一邊跟著擔架車行進,一邊看著陸濤,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韋秋風吩咐吳湘:「快去給他備皮,肚臍以下的部位要全備。」

吳湘有些顧慮地囁嚅道:「我,給他備皮?要不你備吧。」

韋秋風不滿地瞅她一眼:「怎麼回事,沒時間了。」

吳湘神色異樣地跟在後面:「哦,馬上。」

此時,擔架車已經行進到手術室門口。韋秋風阻止住要跟進去的夏海云:「同志,請您在外面等候。」

夏海雲只能眼睜睜看著手術室的門關上了。她眼裡蓄滿了淚水。

肖明悄無聲息地站在夏海雲的背後。

過了半天,崔楠從手術室里出來了:「請問陸濤的直系家屬在嗎?」

夏海雲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了:「怎麼了?」

崔楠說:「現在,陸濤急需大量輸血,但是我們血庫里的血不夠了,需要她的直系親屬……」

夏海雲急忙走過去:「我是他的愛人,您抽我的吧。抽多少都行。」

肖明猶豫一下,馬上說:「不,抽我的吧。」

劉醫生走進手術準備室,問「有合適的血源嗎?」

崔楠說:「他們的血型都不符合要求。」

劉醫生說:「你讓我想想。」

吳湘風風火火從外面跑進來說:「快抽我的,我是O型血。」

手術室里,吳湘躺在床上,她的旁邊躺著陸濤。

韋秋風給吳湘纖細的胳膊紮上橡皮筋。看了吳湘一眼。吳湘朝她點了點頭。

吳湘的鮮血從身體里抽出來,然後又一滴滴流進陸濤的身體里。

吳湘靜靜地躺著,看著唇色蒼白緊閉雙眼的陸濤,又想起了她在醫院船上初次見到陸濤時,他那羞澀的微笑。

吳湘看著看著,嘴角不自覺地浮出一絲微笑。吳湘虛弱地從手術室里走出來。夏海雲迎上前去:「陸濤怎樣了?」

臉色蒼白的吳湘靠在門上稍停,才說:「他沒事了。」

夏海雲舒了口氣:「謝謝你了,吳湘。」

回到公司,兩人停下車。

肖明說:「海雲,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夏海雲說:「肖明,你不了解我嗎,我就喜歡聽真話,不喜歡聽好話。」

「我覺得你變了。」

「哦,說來聽聽。」

「我覺得你在自甘平庸。」

「平庸?」馬上又自嘲地笑了笑,「其實,你我都是凡人,既然不是神仙,誰也避免不了平庸。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

「你是不是覺得現在這種小日子過得非常安逸,非常溫馨?」

「你不希望這樣嗎?」

「我希望你不是這樣。」

「這話什麼意思?」

「因為你畢竟是夏海雲。」

夏海雲不屑地說:「你這話就太叫人費解了,夏海雲不應該安逸、溫馨?」

肖明停了一下:「海雲,海上的雲,就必須在高處,必須有更廣闊的空間讓它拓展。」

夏海雲笑了:「拿我的名字做解釋,肖明,你什麼時候學做相學先生了,這樣的拆法,誰都會。」

肖明也笑了:「也許是吧。在我們老家有句老話,講做父母的心愿。」

夏海雲望著他:「哦?」

肖明說:「兩件重要事情,對兒子,重要的莫過於有一個好媳婦,對女兒,莫過於起一個好名字。我覺得,對你來說,這句老話非常有道理。」

夏海雲有了點興趣:「那你說我這個名字是好還是不好?」

肖明說:「先不說好不好,恰恰反應了你的人生軌跡。你看,你飄洋過海,學的時裝專業,而且到了那麼高的層次。」

夏海雲說:「過獎。」

肖明說:「我和道你不愛聽好話,就不說過頭話。再說,時裝者,不就是稱為雲裳么?」

夏海雲說:「是嗎?」但心裡還是默認了。

肖明說:「海上雲,怎能老在一個地方呆著不動呢,怎麼可能沒有高度呢?你化了那麼多的心血,吃了那麼多的苦,在國外學了那麼多年,在這個地方,辦一個小小的服裝公司,你就準備自己的人生停留在這個層面上?」

夏海雲說:「我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

肖明冷冷一笑:「這才是最可怕的。」

夏海雲一愣:「可怕,別危言聳聽。」

肖明說:「我知道你是個不怕嚇的人,可是真話我不能不說。目前,你確實有兩條路,一條是面對目前的安逸,自我滿足,然後消沉?」

夏海雲說:「安逸可不是消沉。」

肖明說:「接下來,你和陸濤結婚,生孩子,教育孩子。你還搞什麼事業?」

夏海雲說:「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份,也是福份。」

肖明說:「那你過去的一切努力,奮鬥全都可能化為烏有,更可怕的是,你還會從目前的狀態滑坡,成為一個實實在在的家庭婦女,就和你見到的那些人一樣,洗衣、做飯、買菜、洗尿布。」

夏海雲說:「至少還有我的海雲公司。」

肖明又是一笑:「那就不見得有了,海雲公司也須有可能在這片安逸中消失。」

夏海雲愣了一下,冷笑:「不至於吧?」

肖明說:「給你講一個故事。一鍋開水,一隻青蛙,把它扔到燒燙的水裡,它馬上跳出來了。」

夏海雲說:「我替你講完吧,把它放到涼水裡慢慢加熱,它會趴得挺舒服,在水裡等到燒熱,如果把我比作青蛙,那你說誰是燒火的?陸濤?還是我和陸濤的愛情?」

肖明一愣:「都不是,是外面的世界。」

夏海雲說:「我就算走出黃海,外面的世界我可以不去管它?」

肖明說:「你可以不去管它,但它不能不來管你!滿清政府可以不去理睬英法聯軍,但他們一樣要火燒圓明園。」

夏海雲說:「你是不是扯得太遠了?」

肖明說:「一點也不遠。服裝行業的競爭從來就是最激烈的,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更不要說,中國馬上就要加入WTO,進入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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