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各路諸侯集結

四五月份的東南天氣如同一個想像力枯竭的人,每天都是陰沉沉的。清晨六點不到,東南戰區第一副司令員鍾元年已經站在屬於他的那幢舊式別墅內。鍾元年的雙目微閉,揮拳、踢腿。揮拳踢腿的速度既不像年輕人招招帶風,也不同於那些退居二線的老幹部那麼慢條斯理。這是鍾元年自創的一套拳法。夫人宋英麗第一次看他打這套拳法時,足足站在一邊看了半天。直看得她一頭霧水,然後甩下一句:「鍾氏拳法。」便提著籃子買早點去了。與其說宋英麗喜歡起早排隊買早點,不如說喜歡挎著籃子擠在人群中的那種家庭婦女的感覺。可是今天當宋英麗買著早點踏進家門時,鍾元年已經走了。宋英麗將早點氣呼呼地放在桌上,然後坐下來獃獃望著冒著熱氣的包子和散發出重重油味的油條。這兩樣早點鐘元年百吃不厭。可是,今天她白買了。想著心裡便憋了一股氣。伸出手從籃子里拿了根油條,剛剛湊近嘴邊又扔回去了。

宋英麗一年前從市糧食局副局長位置退下來時,心裡也是憋了氣的。回到家,望著一臉愁容的宋英麗,鍾元年樂呵呵地說:「你回來好啊,回來給我當老伴吧。」

「這叫什麼話?」當時宋英麗沖他叫了聲。「難道以前我就不是你的老……」

宋英麗機警地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不要怕提老嘛。」鍾元年說這句話時,自己正在穿軍裝的上衣,他的兩手在雙肩的將星上稍作停留地撫摸了一下。這是鍾元年穿軍裝時的習慣動作。一位中將的習慣動作其實和一位中校沒有什麼區別。宋英麗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地盯著鍾元年。你想說我老就直說好了,幹嗎還用手指點著我?還咧著嘴壞笑。

宋英麗就因為這股氣,第二天早上就沒去買早點。心想,你總該說點軟話吧。鍾元年沒有,他自己去買了早點。秘書看見首長和那些穿著睡衣的家庭主婦們排在一起,又好氣又好笑,三步兩步沖了過去。但被鍾元年的目光阻止了。

這個早上鍾元年不但買了早點,還要了杯豆漿。吃飽喝足回家後,對著生氣的宋英麗說:「再過一年,我就回來給你當老伴了。」然後像哄孩子一樣把宋英麗哄下了床。鍾元年這位分管戰區作戰的第一副司令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壓力。因為就在昨晚臨睡前,戰區司令員從一號專線給他通報了一件足以令鍾元年興奮不已的消息:中央軍委批准了東南戰區組建DA師。

DA師是中國軍隊迄今為止第一支數字化合成作戰師。鍾元年之所以興奮不已,是因為組建DA師是他一直主張的。

從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世界各國特別是一些主要軍事大國,根據國際安全形勢的變化,先後調整了各自的軍事戰略,不失時機地制定了面向21世紀的軍隊建設的發展設想和計畫。從這些國家的規劃和設想看,世界各國特別是主要軍事大國將新軍事革命為契機,以信息化建設為核心內容,採取多種措施加強軍隊質量建設,以求在21世紀的世界軍事力量格局中佔據有利位置。

中國軍隊呢?

那陣子,鍾元年心裡想得最多就是這句話。

中國軍隊戰略準備的重點也應該轉嚮應付局部戰爭和多元化威脅。於是,鍾元年便有了組建DA師的設想。中國軍隊在東南戰區組建DA師的消息,引起了許多國家的注意,他們關注的是中國組建這樣一支軍隊的目的是什麼?

一些境外大報在頭條醒目位置重點報道了中國軍隊這一空前的舉措。當鍾元年跨進戰區指揮中心時,一群早到的機關二級部部長一齊將目光投向了鍾元年。鍾元年的目光落在掛在牆上的大鐘上。「是DA師各部開進的時候了。」他對自己說著。作戰部長王強早已吃准了鍾元年的意圖,利索地啟動了指揮中心的監控,向鍾元年一一介紹著各部開進的情況:

機械化步兵大隊於零時開進……

常規導彈大隊於凌晨三時開進……

信息對抗大隊於零時三時十五分開進……

鍾元年面無表情,微微頷首。

十多支作戰大隊正有序地從各自原駐地向東南前沿集結。

在距鍾元年現在位置1000里外的東南前沿的上空,武裝直升機群正低空掠過海面,然後轟鳴著消失在群山中。

奉命集結的艦隊,由巡洋艦、導彈驅逐艦、大型運輸艦等組成的海軍水面艦艇編隊在破浪前進。站在甲板上的是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

在海洋深處,幾艘潛艇靜靜地向前推進,靜謐中蘊含著一股殺機。

群山環抱、層巒疊嶂的東南鐵路運輸線的隧道口,一列滿載著新型水陸兩棲坦克和裝甲車的軍列衝出,呼嘯而過。軍列貼山而行,高高揚起的坦克炮管襯托著飛速後移的山影,在強烈晨光的照射下,給人一種雄性威武的氣概。

軍列勢不可擋,如鋼鐵洪流,穿山越嶺。

高速公路上,幾十輛蒙著偽裝網的導彈戰車、指揮車、保障車、衛星通信車、物資運輸車組成了一條長龍。

鍾元年從指揮中心的監控大屏幕上看到這些,心裡升騰起一股昂奮。「這麼大的屏幕,行啊!」他在心裡感嘆著,他彷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硝煙味。鍾元年一看時針滑過七點,想到司令、政委此時正在一號會議廳里等自己,便抽身離開了指揮中心,向一號會議廳走去。他和司令、政委要定下DA師師長的人選。

鍾元年邊走邊想著,部隊就要集結完成了,可是這個師的師長還沒有敲定。司令曾說過,部隊集結時間不能變,師長可以慢慢選。為了選拔這個師長,鍾元年把戰區師團軍事幹部摸了個遍。令鍾元年感到欣喜的是,戰區部隊還真有不少德才兼備的指揮人才。他不止一次地暗暗感嘆著,「不一樣了,現在的部隊到底不一樣了啊!」

按照通常的幹部選拔使用,有不少人選符合要求。但這是選拔DA師的師長。戰區政委一針見血地指出,「高尖端的武器可以進口,但指揮DA師高素質的複合型指揮人才得靠我們自己人啊。」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是選擇範圍大,越是讓鍾元年他拿不定主意了。上面在催,鍾元年心裡著急。綜合比較,反覆權衡,才將範圍縮小到兩個人選上。

鍾元年想著想著,就看見司令、政委一前一後地朝指揮中心走來了。在前沿機場上,幾架蘇-30戰鬥機沿跑道無聲地做降落滑行。同時還有幾架大型運輸機正在降落著。這是戰區陸航大隊的飛機。大隊長梁航在接到大隊納編進DA師命令時,也是一頭霧水。他沖副大隊長叫著,「你瞧瞧,這是平時啊。一個堂堂的陸航大隊被納編進了一個師。」副大隊長冷不丁地甩過來一句,「這不是一般的甲種師啊!」梁航想想,覺得副大隊長的話有一點嘲弄自己的意味。想想副大隊長給幾任大隊長都當了六年副手,也就附和著他笑了笑。可是他心裡卻在抱怨著。這叫什麼嘛,好像我這個大隊長向你獻媚。這怪誰呢?當然怪自己,你是大隊長,沒必要這樣沖他叫。你老是覺得他跟在你後面不容易,總想不失時機地遞過去一兩句套近乎的話,人家並不拿你當回事。

梁航便默然不語,走到艙門前指揮戰士卸裝備。

裝機前有關部門曾要求梁航一定要小心,這些裝備是全軍部隊的看家寶貝。「任何一箱裝備都能買幾架飛機。」裝備部的張部長告訴梁航。而且這些裝備都是保密的。所以梁航擔心戰士們手腳不知輕重。

兩個戰士剛剛將最後一箱裝備抬下機艙,突然從里冒出一個人來。兩個戰士驚叫一聲逃開丈遠。一個戰士還下意識地伸手按住了自己腰間挎的手槍。

箱子里人的背影正沖著梁航,待梁航走近時,箱子里的人已經整個地站了回來,而且轉身看著梁航笑。

「林曉燕!」梁航大叫一聲。

三十歲的女博士林曉燕是信息大隊的大隊長。現在她並不急於理會梁航的吃驚和不解,而是朝後將她的一頭烏髮甩了甩,喊了聲:「姑娘們,解除偽裝!」

林曉燕的喊聲還飄在空中,梁航面前幾十個箱子的蓋子幾乎同時被頂開,三十多名女官兵利索跳出箱子,嘻嘻哈哈地捶打著被貓累的腰肢。動作誇張倒也讓人生出憐惜來。梁航竟然暗暗地閉了一下眼睛。

梁航和他的手下們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些面容姣好的姑娘們。這些整天呆在網路中心有空調房間的女同胞,一個個臉色白皙,眼大鼻挺。看上去決不亞於戰區文工團的演員們。

大隊長林曉燕和她們比起來,除了絕色的美貌,還多出幾分成熟女性的嫵媚來。加上她至今獨身,豐富著周圍的官兵們無限的想像。梁航告訴自己,如果自己衝上前去討問原因,多半有失他的風度。他必須等待林曉燕主動來和自己解釋。空軍的傲氣在任何時候都突奔在他的血液里。

梁航叉著腰,這才發現那些戰士們還處在愣怔中。「沒出息!」他在心裡罵了聲。然後朝戰士們一揮手,戰士們猶豫著奔向另外一架飛機。林曉燕來了,和梁航一樣,她也是叉著兩隻手,而且兩隻手不住地揉著自己的腰部。梁航心裡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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