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退役中型運輸機機體周圍,特警隊在進行反劫機演練,操場上,隊員們頭頂烈日,隨著強冠傑的口令,神速地從幾個方向或搭人梯翻上機翼,或利用器械沖入安全門,激烈的吼叫嘶喊中,大部分戰士成功地完成了一道道戰術動作。
鐵紅站在耿菊花和沙學麗肩上躍入機艙門時,卻兩次滑下,她胳膊吊在艙門下沿,雙腳亂踢。上面的耿菊花急了:「你用勁啊!」鐵紅快支持不住了,哭兮兮地道:「我的手要吊斷了哎。」強冠傑跑到她們身後大吼:「上面的,把她拉上去!」機內立刻伸下兩個男兵的手,也不管鐵紅的姿勢,忽地一下將她拖入,她的身體刮擦著艙門框,痛得毗牙咧嘴。
強冠傑看看天上毒辣的太陽,命令道:「全體,原地休息十分鐘!」
戰士們一下鑽入機腹的陰影里,各自癱在原地。
強冠傑巡視著男女戰士,在不經意地一瞥中,忽然看見沙學麗傍著飛機旁的越野吉普車,對著車頭的後視鏡,在專註地用指頭捏弄著細長的眉毛,鐵紅一邊揉著弄痛的胳膊和小腹,一邊伸頸神往地看著,嘴裡似乎還在噴噴稱讚。
強冠傑皺起了眉頭,他看天上,炎陽如碩大的火盆扣在沒有一絲雲彩的天字上,再打量機腹下的女兵,一個個東倒西歪,用軍帽扇著涼風。他回想著先前鐵紅吊在機艙門下的樣子,再想到沙學麗對著吉普車後視鏡捏弄眉毛的畫面,心裡忽然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怒意,正好教導員從操場邊走過,他快步趕去,把他拉進一棵大樹的樹蔭下。
「女兵還是顯得柔弱,」強冠傑張口就道:「強化訓練了這麼久,還是忘不了自己的性別。」教導員笑道:「這是天性。」
「我就要改變她們的天性。到了特警隊,都是這部大機器上的一顆小螺絲,不應該有男女。遇到事情,罪犯能看見你是女兵,就少打你一拳頭、就捨不得向你開槍嗎?不,歷來的教訓是,女人一旦落到罪犯手裡,受到的威脅和折磨比男性更大。」
「你說的有道理,特殊的行業需要有特殊的心理素質嘛。」
「我們這個行業對女兵最基本的一條,就是忘記自己是女人。」教導員盯他一眼,慢慢道:「不過呢,性別還是客觀存在的。」
強冠傑不吭聲,眼睛看著遠處,嘴唇抿成繃緊的一線,說道:「那是在一般生活中,但只要上了訓練場和戰場,就沒有男人和女人之分。」
教導員淺淺地一笑,不再爭什麼。
傍晚例行的晚點名結束後,強冠傑走到隊列前講話:「同志們,新兵入伍已經一年了,同志們都有進步,有的還在執行勤務中立功受獎。但我們不能放鬆,不能驕傲,絲毫也不能驕傲。我覺得,現在有的人就有些回潮。女兵,你們床下的玩具狗熊還有沒有啊?還悄悄買沒買花衣裳啊?還有沒有人不是星期天也在臉上抹紅抹粉啊?女兵的六個班長,你們說說看,有沒有?」
朱小娟不看班裡的戰士,率先報告說有,其他幾個女兵班長也報告有。
「好,」強冠傑虎著臉,提高了聲音道:「這說明什麼問題?說明有的人把練為戰當做一句玩笑,不是當做實際的要求,以為我們這兒練兵,不過是為了表演,是練為看。我說啊,即使是表演,你這樣也表演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他眼光冷峻地從沙學麗等兵的頭頂一掃而過,說道:「從今天起,新兵增加輔助訓練科目,我就要看看,是你的化妝品硬還是我的訓練硬!」
天剛現曙,強冠傑已帶領十幾個一年女兵跑步來到距營房八公里的河灘地,這裡距城市邊緣已經很遠,收進眼底的是一眼望不到天邊的鵝卵石地,蘆花瑟瑟,秋雁聲聲,一縷縷清晨的水蒸氣瀰漫在水面上。
強冠傑將隊伍立定散開,讓女兵面對面地排成相向的兩行,忽然問道:「聽過狼叫沒有?」沒有一個女兵答腔,只有耿菊花道:「報告隊長,我聽過。」
「好,你叫來聽聽。」
耿菊花試著張嘴學道:「嗚啊——」女兵們嘻嘻發笑。
「笑什麼笑?!」強冠傑斷喝一聲道:「到時有你哭的時候!叫得還像,只是還不夠兇狠,狼味不足。全體,看我的。」他站到一個小坡上,憋一口氣,突然向天猛嗥:「哦啊!——」五官猙獰得變形,其聲狠辣兇殘,彷彿整個天空都充斥著野獸的厲叫。女兵全都聽呆了,鐵紅甚至驚得毛孔收縮,渾身打抖。
強冠傑一收嘴:「好,就這樣。現在,你們互相對著嗥叫,准比誰有野性,誰把對方叫得嚇倒,誰就回營吃早飯。全體都有,預備——叫!」
女兵們張嘴喊叫,除了耿菊花和徐文雅認真,其他的剛一張嘴,看到對方的嘴臉,就忍不住想笑。強冠傑大喝道:「停!誰再笑,馬上給我做五百個俯卧撐,再笑再做一千個。開始,叫!」
女兵們又大叫。強冠傑一個個檢測著她們,走到沙學麗面前道:「不行,要像我這樣,嗚啊!——」沙學麗又想笑:「隊長這好難看喲。」
「叫!不難看不及格!」沙學而叫道:「嗚——」聲音總顯得溫柔抒情。強冠傑對著她的耳朵大叫:「嗚啊!——」沙學麗被震得全身發抖,跟著強冠傑學:「嗚啊!——」
「用勁!用出吃奶的勁!要野,野得比真狼還凶,嗚啊!——」沙學麗潑出命來大叫:「嗚啊!——」
強冠傑放過她,又走到鐵紅和耿菊花面前:「叫給我看。」
鐵紅和耿菊花對叫,臉相一個比一個丑。
「你,」強冠傑指著耿菊花,「勉強及格。」轉指著鐵紅,「你,叫!」鐵紅叫,雖是使出了吃奶的勁,臉紅筋漲,但還是不及耿菊花。強冠傑向著鐵紅的耳根做示範,同樣震得鐵紅差點兒暈倒。鐵紅跟著叫,有點進步。強冠傑又轉到另外幾個女兵面前去示範了。
樹林里,狼叫聲在天宇間迴旋,此伏彼起,磣入毛骨。到強冠傑終於喊停時,女兵們已聲音嘶啞,累得喘不過氣來了。強冠傑在集合好的隊伍前沉著臉道:「今天,總的還可以,可以吃早飯了。」
女兵們喘著大氣的臉上露出慶幸的笑容。
但強冠傑沒讓她們的高興持續,他又說道:「從現在起,連續半個月,每天早上必須到這裡來叫上三分鐘,直到你們一張嘴,內心就變成一隻真正的狼,而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叫耿菊花,叫沙學麗,那就是優秀。聽清楚沒有?!」
女兵們哭喪著臉,回答時聲音全是嘶啞的:「清楚了!」
第二個新增訓練科目叫作戰鬥體育足球,這是強冠傑的發明專利,下午,他把女兵一、三班和男兵九、十班集合到大操場,向他們講解道:「什麼叫戰鬥體育足球呢,簡單說,就是男女兵混合編隊,分為紅軍藍軍,有多少兵就上多少兵,比賽時,可以用腳踢,可以用手拋,可以抓住對方的進攻隊員往地上摔,可以猛撞,可以使絆子絆對方的腳,像美國的橄欖球。總之各種方法都可以,只要把球捅進對方的大門,同時阻止對方把球捅進自己的球門,你想怎麼踢就怎麼踢,想怎麼撒野就怎麼撒野,這裡沒有男女,每個隊要想自己不輸而又要贏對方,就要使出全身的野性來抗爭。我的規則是:輸了的一方,就是爬不起來了,每人也給我做一百個仰卧起坐。贏了的,我和教導員每人獎勵一瓶汽水。現在分隊。」
戰鬥足球開戰了,那是一場真正的混戰。王川江開初還用腳盤著球,看著一夥兵追上來,他抱著足球就跑,一個男兵橫斜里飛出,攔腰將他撞翻,耿菊花趁亂搶走了足球,抬腿就是一腳,傳給遠處的鐵紅。鐵紅抱住球,沒容她作下一個動作,幾個男女兵張牙舞爪地撲上來,她力不從心,瞬間被壓在底下,她在人堆下痛得手舞大叫,球被人搶走。羅小烈一腳把球踢向遠方的徐文雅,徐文雅抱住飛跑,沙學麗欲攔阻她,徐文雅野人一樣嚎叫著衝鋒,沙學麗反而嚇得避讓到一邊。
強冠傑在場邊來回跑著指揮,大吼沙學麗道:「下一個球你不給我把它攔住,我馬上就叫你做俯卧撐!……鐵紅,哎哎,球來了,快上去搶啊!」
鐵紅正在揉胳膊,聽到強冠傑喊,趕緊去阻截一個男兵手裡腳下的球,男兵虛晃一槍,做出一副拔腳怒射的模樣,鐵紅趕緊閃身讓開,把屁股對著對方。
強冠傑在場外大喊:「鐵紅你上!劉兵,你就對著鐵紅踢,看她還怕不怕球。踢呀!」男兵在強冠傑督促下,果真瞄著鐵紅就是一腳,皮球像炮彈一樣呼嘯而過,鐵紅肩上挨個正著,應聲倒地。
強冠傑一迭聲催她爬起來,鐵紅抹一把痛出的眼淚,歪歪倒倒撐起身。
足球滾到人群中間,一個男兵撲身將它壓住,耿菊花為搶球,朝男兵壓去。徐文雅狠狠去拉耿菊花,企圖為自己一方的男兵解圍。沙學麗在猶豫,強冠傑又在吼了:「沙學麗你是公主嗎,是小姐嗎?你給我上啊!」沙學麗尖叫一聲,瘋狂地撞向徐文雅,徐文雅被撞出一人多遠,倒在地上。沙學麗愣了,趕快去扶她,殊不料徐文雅順勢一腳把她絆倒在地,向身邊的足球追去。沙學麗痛得呲牙,心裡扇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