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和風掠過原野上的草木,像一位慈善的母親輕撫著她心愛的女兒的秀髮。而當她緩緩流過C城南郊一片武警營區時,不禁為這裡一群奇特的女人而心旌搖蕩了。
毫不誇張地說,這裡聚集著20世紀末期中國一群最優秀的女人!看啦——在營地里,操場上,她們正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她們是年輕的:清一色的十八、九歲的姑娘,清一色的未結過婚的處女!她們是美麗的:夕陽下,晚風中,像一排輕荷;臉似點綴著處女紅的花朵,眼睛似令任何男人都心動的深潭;那合身的武警軍裝,緊緊包裹著一副副發育成熟的凸凸凹凹的身軀,纖柔的腰身配上緊扎的軍用皮帶,使身形從胸峰上驟然下斜,宛若高空俯瞰群峰之下起伏的長城……她們又是出色的:除具有中國其他女人的全部特質外,她們更兼有一身過硬的武功:那嬌柔的玉臂一合,說不定會讓你丈八男兒束手就擒,那靈巧的玉腿一掃,或許會叫你百八十公斤的大漢「撲」地倒地……
這是中國武裝警察部隊的第一支女子特警隊。
與C城高樓林立的市區相比,女子特警隊的營區卻顯得十分簡陋,由武警部隊原先的一片舊倉庫改建而成。營地里,東邊是大型的露天訓練場,一半是泥地,一半長著茸茸青草,上面按等距布設著獨木橋、擋牆、低姿鐵絲網、水坑、單雙杠等訓練設施;北邊有一座訓練館,杠鈴、木馬、沙袋、健身器等東西一應俱全。大操場內,三面環牆停著坦克和各型車輛,其中,一架空軍的小型運輸機最為醒目。在林立的摩天高樓夾峙下,特警隊營區更像是一座都市裡的村莊,來這裡參觀過的國內外賓客,都想像不出在這麼個地方,會走出一批批颯爽英姿的巾幗女傑。
今天是星期六,營區煞是熱鬧,熱烈的掌聲在緊傍宿舍區的大會議室里回蕩,正前方的牆上貼著大紅橫幅,桌上是水果和茶水,原來是女子特警隊在召開一年一次的退伍老兵歡送大會。女兵們不知什麼時候也從操場列隊進入到了會場,坐在前排的是退伍老兵,她們已經沒有帽徽肩章,看不出實際軍齡,但肯定都是三年以上的老兵。坐在她們後面的方隊是留隊的戰友們。
特警隊隊長強冠傑在台上站著,他中等身材;麵皮紫黑,精悍壯實,長方形的國字臉上長著一字形卧蠶黑眉,眉梢微微上挑,帶出剛毅和果敢,兩顆深沉的眼珠,顯出與三十多歲年齡不相稱的老辣,肩上扛著一杠三豆的上尉軍銜。強冠傑身旁,坐著比他年長一歲的教導員,教導員姓李,單名一個方字,臉龐微胖,慈眉善目的,嘴角有點上翹,彷彿隨時準備著微笑。
少頃,只見強冠傑一壓手,掌聲像刀砍一般頃刻止息。
「我最後要說的是,」強冠傑環視一眼他的兵,聲音粗豪,「我相信我們的退伍老兵們,會把特警隊的特殊頑強的好作風,帶到地方上去,干任何工作,人家都會翹大拇指,說,不愧是女子特警隊出來的兵。這裡我再順便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總部命令,我們女子特警隊的雷燕和劉小鳴,應模里西斯國警察總監的親自點名邀請,將到毛國去擔任教官,幫助培訓當地,剛剛新組建的女子警察部隊。」掌聲如雷,女兵們歡呼,男兵們也歡呼。教導員不失時機地大聲插一句:「這是我們特警隊的光榮,也是我們整個武警部隊的光榮啊!」
戴著少尉肩章的雷燕和劉小鳴與眾多戰友伸來的手相握。旁邊幾個退伍女兵則抹起了眼淚,其中那個身材豐滿、快言快語的張海萍強笑著擂雷燕一拳道:「你們好哦,到國外還是干特警,我們幾個卻要複員了。」強冠傑聽到了,說道:「複員也好啊,總隊直政處的人說,公安局管人事的人把他們的門檻都踏爛了,專門要你們,你們是他們眼中的寶貝。」沒有人聽清他的話,退伍女兵只顧與留隊女兵揮淚擁抱,一區隊隊長少尉軍官羅雁,也是激動地與退伍女兵一一擁抱,熱淚長淌。一個叫張莉的退伍女兵猛地撲過來抓著她的胳膊,哽咽道:「區隊長,你們,可不要忘了我們啊……」張莉在隊里是個機靈鬼,軍事和功夫都不錯,長著一張娃娃臉,頰邊有幾粒白雀斑,不僅沒影響她的美,反而使這張臉更顯生動,如今也要離隊了,羅雁只能擁抱著拍打她的肩膀道:「張莉,張莉……」卻說不出任何別的話。
只有戴著上士肩章的朱小娟神情冷毅,不流眼淚,她是一區隊一班班頭兒,個頭長相與她的名字成反比,不娟不秀,剪著很短的男式發,皮膚紫黑,臉色冷硬,只是眼珠大而亮,黑漆漆的瞳仁幾乎佔滿了整個眼眶,顯得非常有精神,她似乎從來就沒有笑過,只冷冷地看著激動的戰友們。
張海萍抬起淚水模糊的臉,一下瞥到站在外圍沉默不語的男兵們,突然掙出戰友的擁抱,向強冠傑喊道:「報告隊長,我有個要求。」強冠傑一貫嚴肅的臉意外的柔和:「你都複員了,別這麼客氣,講。」張海萍道:「我想請男兵區隊和全體女兵到訓練場上去,我們要在那裡與尊敬的男戰友們來一個——真正的告別。」
強冠傑凝視了她一瞬:「好!」
訓練場上,各區隊的男女兵們隨著口令聲魚貫入場,在值班軍官的指揮下,排成威武的「T」字隊伍。接著在他們的注目禮中,張海萍喊著口令,率領十來個沒有帽徽領章的退伍女兵跑步進入場地中央。「踏步!」張海萍一聲厲喝,女兵們在原地威武地抬高腿跑姿踏步。「立——定!」女兵們立刻在「T」型兵陣前凝固成一線整齊劃一的隊形。張海萍跑步到強冠傑面前立定:「報告隊長,退伍女兵十三名,實到十三名,請指示。」強冠傑一板一眼地道:「稍息。今天,是我們特警隊老兵退伍的日子,根據張海萍的要求,隊伍一切聽從她的指揮,大家歡迎。」
掌聲中,張海萍卻哽咽了,半天,講出話來:「戰友們……」全體隊伍刷地立正,張海萍右手舉到帽檐,向部隊回禮,繼續道:「稍息。三年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都與大家在一起,汗水流成河,淚水也流成河。可是,說分別就分別了,天南海北,四面八方,不知能否再相見,今天脫下軍裝,明天就成了老百姓,在部隊里時,那苦、那累,讓我時時刻刻都在發誓,不幹了,老子不幹了!可真的不幹的時候來到眼前,我……我……」她一昂頭,「戰友們,讓我們來一個特殊的告別儀式,讓我們離開警營的人,一輩子都記得住我們曾是特警隊的人!」
羅雁等留隊老兵凝視著她,不知道這個特殊的儀式是什麼樣的形式。只有朱小娟是永遠不動聲色的沉著,從她的眼睛中,看不出她此時此刻的所思所想。
張海萍開始發令:「下面進行擒敵拳訓練。現在聽我口令:三區隊九班,進場。」
三區隊九班的男兵在班長王川江帶領下跑步進場,王川江與強冠傑一樣皮膚漆黑,雖說長得五大三粗,動作的協調性和節奏性卻很好,看得出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老特警隊員。「報數!」王川江大喊,等報數畢,他又發令:「成拳術隊形——散開!」男兵們整齊地向左轉,按「乘二減一」的方法向前正步行走,隊伍如一隻壓緊的彈簧,很有規律地等距張開,在規定的方格內,啪地立定站好,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接著張海萍命令她的退伍女兵也成拳術隊形散開,女兵們威武地正步行進,也是按「乘二減一」的方法,然後立定站好,張海萍隨即發令:「向左——轉!」女兵們一個轉身,與男兵站成面對面,兩隊不同性別的兵,就這樣互相凝視著站定了。
張海萍轉身看著大隊伍道:「這就是我們的告別儀式,我們可能再也沒機會摔打了,今天,男戰友們,拿出你們的最高水平。抱摔練習,預備———開始!」
煙塵騰飛,一個個退伍女兵被男兵們狠狠地摔倒,彈起準備,又摔倒,又彈起準備……
強冠傑剛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隊員,羅雁的眼睛裡閃爍著激動的淚光。朱小娟表情依然冷峻。
秋末的太陽在天空朗朗普照,雖不是夏天般的炎熱,但從無雲的蒼字里灑下的光輝也具有一定的穿透力,隨著近似殘酷的訓練的進行,男女兵的臉上眨眼間已是汗滴如雨。
踢打練習開始了,女兵們木樁一般半俯著頭,雙手交抱於小腹,站得紋絲不動,任王川江的男兵們向她們的肩背一記一記地大腳側踢,腳步聲嘭嘭地迴響在訓;練場的草坪上,女兵們滿臉潮紅,負痛地抽搐著臉頰肌,但仍一聲聲大喝著,配合著踢來的腿腳,尖利的喊聲響遏行雲。
張海萍一聲斷喝:「停!」嚴厲地盯著男兵們說道:「你們還沒有使出十分的力氣,你們給我使勁踢!」王川江咽了口唾沫道:「不行了,你們平時還沒夠嗎?我都不忍下腳。」張海萍不知怎地一下動了感情:「九班長,你要看得起我們,你要把我們當戰友,你就命令你的兵狠狠地踢。三年來,你們男兵給我們女兵當配手,天天是我們踢你們,今天我們要走了,我們沒有什麼感激你們的,就請你們狠狠地踢我們,這就是我們送給你們的唯一的告別禮物,踢啊!」張莉跟著大喊:「踢啊!」全體退伍女兵一齊嘶咧著嗓門般地呼喊:「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