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阿帕奇

八月,阿爾斯蘭州已進入秋天。

當然不會有落葉,也沒有滿山紅色,只有呼嘯的狂風,夜裡透過堅固牆壁的寒冷。

去年這個時候,我在上海忐忑不安,決定參加藍衣社的計畫,冒充高能前往美國,甚至幻想得到億萬財富,誰能想到現在?我還留在美國,卻是肖申克州立監獄,將於此度過終生。

你們已經知道,我的體內有一個幽靈。

自從進入監獄,這個幽靈時常與我說話,但他始終拒絕回答一個問題:「你是誰?」就像我一直難以回答:「我是誰?」

「一開始深信不疑,但後來漸漸懷疑,最後瘋狂地想要尋找自己的過去,直到我發現一個千年以前的男子,他的名字叫蘭陵王!」

肖申克州立監獄,C區監倉的走廊,一陣腳步聲走過每個牢房,此起彼伏著囚犯們的抱怨和尖叫。

我的心怦怦亂跳,其實想把幽靈震動下來,可它把我的心當作椰子,貪婪地吸著椰汁。

晨曦,透過鐵窗透到我的臉頰,才感覺渾身上下酸痛異常,摸著心口竟沉墊墊的。

「所以你要告訴我一個秘密?」我興奮地壓低聲音,以免被其他人偷聽到,「放心吧,十二宮殺手,我會絕對保守秘密的!」

幽靈邪惡地微笑:「這個危險可能會毀滅你,鑒於毀滅你就等於毀滅我,所以我必須警告你一下。」

「那我怎麼解除危險呢?」

「這裡會有人幫你的。」

「是的,但他沒有氣味。」

「不,不是這個老頭,而是另一個人。」

「誰?」

「掘墓人。」

這個名字聽著不寒而慄,聯想到老馬科斯說過的故事,八十多年前令人髮指的殘酷事件,據說那個幽靈至今遊盪在監獄裡。

「沒問題,快點告訴我,趁還有時間放風。」

獨自站在操場的鐵絲網邊,透過高牆眺望八月末的落基山,雪線正逐漸下降,據說兩個月後就有大雪降臨。

「朋友?不,幽靈,我可從沒把你當過朋友,如果你連掘墓人都不是,那究竟是誰呢?」

幽靈咳嗽了幾下:「嘿嘿嘿!我可有一個響噹噹的大名,沒人不曾知道過我!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的名字叫——梅菲斯特!」

「作為違反規矩的懲罰,今天你們沒有早餐。」

聽起來有些耳熟?我努力搜索這個名字,卻暫時找不到答案。

「你應該多讀些書,我的朋友。」

「沒錯,我會多讀書的,只是這裡的圖書館太小了。」

Uhe bludgeonings of ce

「還有嗎?」我驚訝在床上翻了個身,「可是我連一個東亞長相的人都沒看到啊。」

「心靈、精神、思想——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截然不同於創造你的世界。物質創造了你的身體,不等於創造你的精神。人不同於宇宙中任何事物,甚至不同於宇宙。與這個無窮無盡的世界相比,你的身體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你的精神並不渺小,而是超越這個世界的力量,不可以放在一個空間比較。」

「這個中國人是誰?」

幽靈懶洋洋地下降到我的腹腔,怨婦似的說:「喂,你不覺得我已經很疲倦了吧?讓我好好休息吧,晚安!」

暈,這個人似乎也有些耳熟。

It matters not how strait the gate,

緊張地摸了摸腹腔,雖然並無任何異物,但我知道他就在裡面——梅菲斯特。

沒來得及回想幽靈的警告,便感到一束凌厲的電光,穿過C區58號監房鐵門,直直地射到我的眼皮上。

睜開眼睛,瞳孔又被深深刺痛了一下,昏暗牢房裡這道電光,讓心跳驟然加快數倍。

手背擋眼從床上坐起,才看到一個大蓋帽的人影,這是一位獄警。

「1914?」

這個聲音非常陌生,不是經常來巡邏的那幾個,我小心地站起來靠近鐵門,手電筒光束卻突然關掉。

「你想要越獄!」

熟悉的黑色制服與大蓋帽,腰間的電棍與手銬,卻配著一張陌生的臉。

雖然走廊里的燈光不亮,又隔著密密的鐵欄杆,那張臉卻特別清晰。

他不是白人,也不是黑人,而是印第安人。

我認得美國印第安人的臉,肖申克州立監獄就關押著不少,是阿爾斯蘭州的原住民。他們不同於中國人,而具有北美洲的特點,棕黃色皮膚上有鷹鉤鼻,目光深邃明亮,體格硬朗彪悍,藏著一股桀驁不馴的氣質。

「好,如果你泄露了這個秘密,我的朋友會輕而易舉地殺死你。」

How charged with punishments the scroll,

曾經,我只是茫然地隨波逐流,想滿足自己的慾望,解答身份的疑問。後來,當我知道自己是古英雄,卻陷入藍衣社的煩惱,接受常青的任務,冒充高能來到美國,妄想騙取天空集團的財富。然而,我卻被流放到阿爾斯蘭州的荒野,失去自由忍受煎熬暗無天日!直到我遇見這個老人,讓我發現真正的自己是什麼。

那個傢伙不由分說掏出電棍,沒等我反應過來,就飛快地穿過鐵欄杆,精確地砸在我的腦袋上。

「宇宙不認識我?是,每個人都不認識我,包括我自己!他們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我。」

電棍擊中我頭部的響聲,將老馬科斯也驚醒了,他敏捷地翻身下床,將我扶起來大聲呼喚。眼前閃過許多星星,雙腳沒法站起來,身體平衡感都失去了,只聽到老馬科斯憤怒地對外嚷道:「為什麼打他?」

「天機?」

上個月我忘了自己的生日,不知不覺在監獄中度過,終身監禁將漸漸消除時間概念,大概等到我滿頭白髮,都不知過了多少個年月。

她立刻往後退了半步,疑惑地看著我,壓低聲音問:「抓到真正的兇手了?我怎麼不知道呢?」

童建國爽朗地大笑,從眼睛和鼻樑的線條來看,他年輕時長得很帥。也許在黑暗的牢房裡窩得太久,他不斷活動筋骨,敞開囚服衣襟,可見強壯的胸肌,似乎要勝過許多年輕人。

監獄裡的你也很孤獨吧?

「是,如果你再敢打他——」

最後一盞燈關了,黑暗將我的生命籠罩,但我不再害怕黑暗了。

「我沒瘋,我很理智。」

「是,可偏偏碰上了這種鬼天氣。」

「我們的早餐呢?」

「從前我殺過許多人,也有不少人看到我就嚇得半死,所以當我來到這個地方,就決定躺在牢房不出來,哪怕一年都見不到陽光,而你讓我破例出來了兩次。」

阿帕奇一路走遠,留下難聞的死人氣味,我掩著鼻子坐倒在床上,捂著被打的腦袋。

「SHIT!」老馬科斯終於罵了一句髒話,「我在這裡八年了,從沒見過這種變態的獄警!」

「但我還是有些恐懼,外面的世界可能比這裡更危險。」

狂風中說話都很困難,只能連對口形帶打手勢。

「難道在整個監獄裡,只有我一個人能聞到阿帕奇身上的異味?」

傷口雖然不嚴重,卻是最疼的,醫生給我上了些葯,說最近很少有打囚犯的情況,我算倒霉撞上槍口——印第安人阿帕奇是怎樣的瘋狗啊?

「是啊,我才那麼年輕,就要與那幫老傢伙搞腦子,簡直就是縮短壽命!天空集團的內部很複雜,尤其在這種危難時刻,高管們只關心自己利益,彼此之間勾心鬥角,搞得我神經衰落長期失眠,我擔心就要得憂鬱症了!」

忽然,有個衰老虛弱的聲音響起:「1914,你被誰欺負了?」

居然是老得走不動路的傑克,這個曾經的十二宮殺手,擁有最為駭人的目光。

「一個新來的獄警。」

「阿帕奇?」

「是。」

老頭聳了聳眼看就要散架的肩膀:「今天他和C區所有人打過招呼了,我們都對他的印象都不錯,他對囚犯們很客氣很禮貌。」

「該死!」我摸著受傷的腦袋,「那他就是只對我一個人兇惡!憑什麼?」

「我最好的朋友,他的名字叫葉蕭。」

「你想打誰?」

老傑克要和我套近乎,卻把我嚇了一跳:「什麼?你說在這座監獄裡,我不是唯一的中國人?」

「是,至少有兩個,我的監房裡就有一個。」

「對了,1914,我的室友也是一個中國人。」

然而,昏暗的牢房沒有任何迴音,兩個囚犯似乎平白無故地蒸發了。

不,他都是黃土埋脖子的人,難道老得有了幻覺?

「你就在阿爾斯蘭州殺了一個人,然後到警察局自首?」

只不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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