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被Gnosis選定之人

一個多月後。

我終於適應了將要漫長的監獄生活。

肖申克州立監獄,阿爾斯蘭州最後的地獄,除了海拔太高氣候太干,消除越獄可能之外,是個養老送終的好地方!一日三餐無憂,每周洗澡三次,可以累計通電話十分鐘。我和遠在國內的媽媽通了電話,她已傷心欲絕了半年多。我只能打腫臉充胖子,說這裡環境非常好,山河壯美勝過大峽谷風景區,待遇也相當於三星級酒店。

人人都要參加勞動,典獄長把我安排到洗衣房,一來認為中國人最適合干這個,二來洗衣房工作最輕鬆,只要搬搬衣服撳撳按鈕,總比掃廁所好多了。自從我來到洗衣房,一同幹活的幾個囚犯,就像見到鬼似的顫抖。他們索性不讓我幹活了,搬張椅子讓我休息看報,成了洗衣房的監工。

我多了一個朋友——看守所里的室友「嚎叫比爾」,那位跑到阿爾斯蘭州殺死老闆的華爾街白領,最近被法院判處了三十年監禁。比爾新來乍到,不清楚這裡的禁忌,整天跟我形影不離。每當他被那些惡貫滿盈之徒欺負,我就挺身而出去解救,他們看到我都會躲開。我和比爾的這種親密關係,使得教授用一種曖昧目光來看我們。

然而,每天放風的時候,都會有一雙眼睛盯著我。

格瓦拉式的冷酷眼神,帶著多年的滄桑與神秘,穿越操場稀薄的空氣,緊緊貼著我的眼睛。這目光讓我不勝其煩,怎麼也無法躲避和擺脫,硬碰硬地盯著他——薩拉曼卡·馬科斯。

老頭目不轉睛,毫無畏懼地與我對視,我能讀出他眼裡的話:「Gnosis!沒錯,你是Gnosis之人!」

Gnosis是什麼?

本想走過去問問,但他轉身沒入人群。

「教授」還是老樣子,從不到陽光下放風,終日埋頭遠古邪惡的歷史,嘴裡時不時冒出奇怪的單詞,他說那是舊日支配者的語言,至今無人能準確破譯。他那副吸血鬼的樣子,還有精神深處的變態,讓我徹入骨髓的害怕,晚上也難以入眠——不,我不能和這樣的人住在一起,時間久了耳濡目染,我會被慢慢同化,最後也變成一個妄想狂。

然而,我實在沒有理由,向典獄長提出換房間。因為教授從沒有暴力行為,而且如果換房的話,很可能換到一個暴徒的房間。更要命的是,現在沒人願意和我住一間房,都認為我已沾上墓地厄運。

這是我目前最大的煩惱。

監獄裡有個小型圖書館,可以借閱不少老書,還有晚一周的報刊雜誌。我主要看最近的新聞,同時訓練英文閱讀能力。

按照北京時間計算,今天是中國的五一假期,不過現在全世界最關心的一件事,卻與一種肥胖骯髒的動物有關——儘管世界衛生組織已將其改名為A(H1N1)型流感,但恐懼仍隨之傳遍整個地球,就像數月前爆發至今仍在發酵的金融危機。

還有一條爆炸性新聞,奧巴馬宣布美國第三大汽車公司克萊斯勒正式申請破產保護。菲亞特已向克萊斯勒提供了資金,美國政府會繼續協助克萊斯勒的債務清償。

接下來是誰?「叔叔」的天空集團嗎?

要命!我是不是腦殘了?自我催眠以為是高能嗎?對不起,我的疑問句太多了。

連續去了幾次圖書館,我認識了管理員老金——MR. KING。

這是個四十齣頭的美國白人,與恐怖小說大師斯蒂芬·金同姓,這引起我的一些好感。他戴著眼鏡文質彬彬,實在不像這裡的囚犯,但實際上他是個希區柯克電影式的殺妻者,半年前以二級謀殺罪判處二十八年監禁。他和我一樣都受到典獄長照顧,榮任圖書館管理員的美差,可以終日沉浸在幾千冊圖書之中。

雖然,老金也知道我的厄運傳說,但他不像其他人那麼迷信,見到我都是矜持地微笑。其實他也挺無聊的,每天接待那些暴力罪犯,他們不是來看書的,無非是找個地方聊天,或者做黑市交易。只有我這個認真讀書看報的人,可以讓他引以為知己。

也許老金憋得太久了,平時根本沒人他與溝通,當他知道我曾在天空集團工作,就興奮地告訴我許多金融圈內幕——他大學畢業時身無分文,三十歲卻成了身家億萬的暴發戶,四十歲在次貸危機中身無分文。他準備和妻子一起自殺,飛到阿爾斯蘭州落基山下,開槍打死妻子之後,自己卻沒勇氣動手,於是被送到了肖申克州立監獄。

他的風投公司做過許多大項目,其中包括中國幾家知名的網站和網遊公司。他還是許多大公司的座上賓,幫助這些公司完成投資與融資計畫。他甚至提到了天空集團,馬上激起我的濃厚興趣:「等一等!你去過天空集團的美國總部?」

「是,紐約曼哈頓的天空中心大廈,在八十八層頂樓的最高會議室,極其神秘豪華之地。」

「老金,你真的進去了?」

「在這用得著騙你嗎?」他泡了兩杯咖啡端過來,真是超五星待遇,「去年一月,天空集團遇到財務危機——我猜想現在應該比那時更嚴重,但他們行事一貫低調,不想泄露這個消息,要請一家小公司幫忙,七轉八彎地找到了我。」

「你能拯救天空集團?」

「二十一世紀沒什麼不可能,可惜——我失敗了!我賠掉了所有的資金和信譽,最後輸得只剩下一輛破車。」

我打斷了他的血淚史:「說說重點!你在天空集團見到那個人嗎?」

「傳說中神秘的董事長?」

「對!」

「幹嘛那麼興奮?那天我見到他了,沒想到他是個中國人。」老金看著我的面孔似乎察覺到什麼,「你知道!對不對?所以你才這樣興奮!」

「就算是吧,能說得再詳細些嗎?」

他啜了口咖啡:「天空集團的大老闆,是標準的中國人形象。年齡不會超過五十歲,但人顯得很是憔悴,相貌也沒什麼特別之處。他如果走在唐人街上,多數會被當作廚師或小老闆。會議主要是他們的財務總監主持的,董事長只到場不到十分鐘,當他發現我在盯著他看,便匆匆離場而去——我聽到頭頂巨響,他肯定是坐直升飛機來的,為了避開普通人視線。」

「他說什麼了?」

「NO,將近十分鐘里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和我打過招呼,事後天空集團還和我簽了一份保密合同,規定不能對外泄露董事長形象,否則我將賠償五百萬美元。」

「那你不是已經泄露了嗎?」

老金苦笑道:「反正我已經一無所有,也不怕什麼!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對別人說。」

「謝謝!」

我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讀心術告訴我——老金並沒有說謊。

昨夜,比爾殺豬般的嚎叫太厲害了,引起C區全體囚犯的一致公憤,忍無可忍的獄警把他關進了禁閉室。

今天放風沒人跟著我了,獨自在陽光下的大操場,遠離那些殺人犯們,遙望數百里外的落基雪山。

走著走著又靠近墓地,停下腳步看著那些亂石堆,掘墓人就隱藏其中嗎?

「HELLO!」

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我毛骨悚然地往旁邊一閃,回頭看到那張格瓦拉式的臉。

「馬科斯?」

「你好,1914。」老頭仰頭看著藍天說,「昨晚,比爾這小子也吵到我了,今天大家精神都不好。」

「所以,我一個人了。」

「我看你很孤獨。」

老頭這句話什麼意思?一邊說還一邊撇著嘴笑,莫非他也有特殊愛好?我連連搖頭:「沒關係,我早就習慣了。」

「我也是。」

他雙眼直勾勾盯著我,讓我再度準確讀出他的心裡話:「Gnosis!果然是Gnosis之人!」

「什麼是Gnosis?」

我不再掩飾了,趁著他毫無防範,正面拋出了這句話。

老馬科斯的面色大變,後退一步說:「你怎麼知道?」

「我無所不知。」

我故意擺了個傲慢的POSE,好像已成為救世主。

然而,老頭迅速恢複了鎮定,重新靠近我的眼睛:「既然你無所不知,又為什麼不知道Gnosis呢?」

這個問題讓我自相矛盾,真是個難纏角色,我再度讀出了他的心裡話:「年輕人,你不知道Gnosis來自古希臘語嗎?」

我順口說道:「古希臘語,Gnosis,是嗎?」

馬科斯的目光里掠過什麼,微微點頭:「不錯,你還知道更多嗎?」

緊接著我從他的眼睛裡,又讀到了一段話:「蘇格拉底說:『認識你自己』,他所說的『認識』,就是Gnosis!」

「蘇格拉底!」我突然興奮起來,好像發現了什麼寶藏,「認識你自己!」

「小子,你真的無所不知?」

老頭又後退一步,但眼裡的秘密再度泄露:「蘇格拉底所說的這個認識,包含著人間一切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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