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給魔鬼讓道

我今天來的路上,在你們這條街街角的咖啡店停了一下。那家店從外面看起來又破又舊,裡面的爪哇咖啡卻好喝得要命,就算是開車特地跑一趟也值。我不知道你那杯子里裝的是什麼,估計是威士忌吧,不過,我還是順便給你帶了杯茶。你今天一整天都要和我在一起,總要給你點兒補償。

對了,我很喜歡你一直戴著的銀飾。和你頭髮的顏色很相稱,讓你看上去像是那種潮流時髦的老太太。那種可能還有性生活,也很享受性生活的老太太。別擔心,我並沒有暗示什麼,我知道,心理醫生都不喜歡討論自己的生活,況且,我這些日子我自身難保,也沒心情聽你說什麼。

也許我喜歡你的首飾,是因為它讓我想起了爸爸,他是挺自戀的一個人。倒不是說他喜歡戴首飾,但他有一枚克拉達的戒指,是他的爸爸,也就是我爺爺給他的。我的爺爺奶奶是從冰島移民來的,他們開了一家首飾店維生。在我父母結婚之後,爺爺奶奶在一場火災中喪生了,那枚戒指是我爸爸得到的唯一的遺產——其他一切都被銀行收回了。車禍之後,我曾經找媽媽要過那枚戒指,她說弄丟了。

我想,如果爸爸還活著,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盡一切所能來救我。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會怎麼做。他是一個很懶散的人,在我的記憶中,他永遠都是四十歲的樣子,穿著毛茸茸的運動衫和咔嘰褲。我記得他唯一一次很激動的時候,就是告訴我,他工作的圖書館馬上就要有一批新書運到了。

我被關在山上的時候,有時會想起他,甚至會想,他會不會在天上看著我。然後,我會很生氣。我從小到大,都一直告訴自己,他是我的守護天使,為什麼他不阻止這一切?

我被綁架的第二天晚上,那變態讓我坐在浴缸里,輕輕地幫我搓背。「如果你需要更多熱水,就告訴我。」他擰了擰洗澡巾,帶著玫瑰香味的水滴在了我的肩上和背上。

「你今天晚上很安靜。」他擺弄著我脖子後面的濕頭髮。然後把一縷頭髮放進嘴裡,吸了起來。我很想用肩膀狠狠去撞他的臉,把他的鼻子撞斷。但我沒有,我只是盯著浴缸旁邊的牆壁,心裡默數著一滴水珠到底要用多少秒才能掉下來。「你知不知道,每個女人的頭髮都會有不同的味道,你的頭髮味道就像是肉豆蔻和丁香混合的香氣。」

我聳聳肩。

「我知道了,水還不夠熱。」他把熱水龍頭打開,放了一分鐘熱水。「我只要看到一個女人,就能知道她嘗起來會是什麼味道。有些男人會被顏色騙到。好比你媽媽,她的臉相顯得很年輕,滿頭金髮,別人會很容易以為她嘗起來也應該是清爽的、新鮮的。我卻知道,要深入一些才能看到事實。」他走到我面前,開始輕輕地幫我搓洗一條腿。我繼續盯著牆壁。他只是在戲弄我,我不能讓他發現他已經得逞了。

「不過,她確實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讓我不由得想,不知道你男朋友中有多少人想和她上床。說不定,他們在和你睡覺的時候,腦子裡想的卻是她。」

我突然覺得肚子一陣抽痛。過去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我的男朋友們對媽媽暗送秋波。他們不是把她做的飯菜狼吞虎咽地一掃而光,就是含著滿嘴巴的食物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有一個男朋友甚至還告訴我,我媽媽長得像成人版的小叮噹,但比小叮噹更性感。就連盧克有時候在她面前都會變得結結巴巴。

十七秒,十八秒……這滴水流得真慢。

「我猜,他們都不知道,她吃起來就像是青蘋果,你以為已經熟了,咬了一口才發現沒熟,但我都知道。還有你那個朋友,克里斯蒂娜,總是把她長長的金頭髮盤起來,一副白領的樣子。其實,她的內心比外表更豐富。」我忘記那滴水到底流了多久了。

「是的,我知道克里斯蒂娜。她也是房產經紀,是不是?據我所知,還幹得非常成功。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身邊的人都是你嫉妒的對象。」

我想告訴他,我沒有嫉妒,我為克里斯蒂娜感到驕傲——我們從高中開始就是最好的朋友。我對房地產的所有認識都是她教給我的。她還教會了我很多很多,但我什麼都沒有說。因為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會用我說的話來戲弄我。

「她有沒有讓你想起戴茜?戴茜就像是棉花糖,克里斯蒂娜,嗯……克里斯蒂娜。我敢和你打賭,她嘗起來就像是進口的梨子。」我們對視了一下。他開始給我腳上擦肥皂。我討厭被耍。

「那你媽媽嘗起來是什麼味道?」我問。

他的手停住了,抓緊了我的腳。「我媽媽?你以為這一切都是因為她?」他一邊說,一邊把我的腳放進水裡,然後從柜子里拿出了剃刀。

這一次,他抓住我的腿時,我開始數牆壁上瓷磚的塊數。冰冷的刀片從我小腿上滑過,我忘記數到了多少,只好又重新開始數。等到他讓我站起來,好給我全身都剃乾淨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按照磚塊上裂縫的條數在給瓷磚分類了。他一邊哼歌,一邊給我抹上潤膚霜,我就去數浴室里蠟燭的根數。

我數著我所能看到的一切。又把這些數字乘了又除。如果我腦子裡冒出了另外一個念頭或感覺,我會把它們趕出去,再從頭數起。

他第二次想強姦我的時候,我沒有動,也沒有哭,只是盯著卧室的牆壁。如果我沒有任何反應,他就硬不起來。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我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能等來救援。所以,無論他對我做什麼,我都只是躺在那裡,像個任人宰割的布娃娃,心裡默默數著飛機。他抓著我的臉,直視我的眼睛,不斷嘗試把那癱軟的陰莖塞進我的身體。我就開始數他眼睛裡血絲的條數。他的陰莖就變得更軟了。他朝我吼,讓我喊他的名字。我偏不喊,他就用拳頭砸我耳朵邊的枕頭,每砸一次,都會尖叫:「你這個蠢賤人!」

最後,他停了下來。他的呼吸變慢。他朝廁所走去,開始哼歌。

他在沖澡的時候,我用枕頭捂住自己的臉,對著枕頭大喊。你這個變態狂!你這個軟不拉幾的混蛋!你想整我,那是找錯人了。我憋在枕頭裡大聲哭著。但一聽到淋浴頭關水的聲音,我就馬上把枕頭翻過來,把乾的一面朝上,重新枕在腦袋下面,繼續面壁。

失敗並沒有阻止他。每一次,都是一樣,從泡澡開始——這個時候,也是他說話最多的時候——然後是剃毛,抹潤膚霜,接著是穿衣服。我感覺自己就像百老匯舞台上的演員:相同的舞台、相同的布景、相同的燈光、相同的戲服,一晚又一晚地上演。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挫敗感越來越深,而他的反應也越來越激烈。

當他第三次嘗試失敗後,他扇了我兩耳光,扇得那麼狠,讓我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這一次,我沒有感覺到任何滿足,也不覺得痛苦或其他什麼。我只是捂住枕頭哭泣,舔著舌頭上的血,害怕他洗完了澡還會對我做出什麼。

第四天晚上,他朝我肚子上打了兩拳。突然間,我喘不上氣了,那突如其來的劇痛讓我手足無措。接著,他又朝我下巴打了一拳。那種痛,難以忍受。整個房間好像都變暗了。我希望一切都能變成漆黑一片,但沒有。我不再憋在枕頭裡哭了。

第五個晚上,他把我翻過來,用膝蓋壓住我的手,把我的臉壓在床墊上,壓得很緊,我沒法呼吸。胸口火燒火燎一樣。他這樣做了三次,直到我暈過去才停手。

大部分時候,最後的結果都是他面無表情地站起來,然後,我會聽到淋浴頭打開的水聲。他回到床上以後,會摟著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例如,美國本土的印第安人是怎麼熏肉的,他晚上出去的時候看到了哪些星座,他喜歡什麼水果,討厭什麼水果,等等。

有一天晚上,他躺在我旁邊,說:「我在想,克里斯蒂娜不知道是怎樣的。她總是那麼冷靜,那麼有自控力,是不是?不知道怎樣才會讓她那樣的女人失去控制。」

他握住我僵硬的雙手,用他的大拇指輕輕地揉著我的大拇指,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

他睡著了,躺在我旁邊打鼾,一想到他那雙手放在克里斯蒂娜的身上,一想到克里斯蒂娜也有可能感受到我所經歷的這種恐懼,哪怕是一秒鐘,我都覺得我的心好像要被撕裂了。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除非我的目的是要讓他把我殺死,再把克里斯蒂娜也殺死,那我已經不能再進行目前的計畫了。過了這麼久,還沒有人找到我,他也不可能突然有一天來跟我說:「這樣好像行不通,現在我帶你回去吧。」如果只是我一個人的性命,那我還可能和他賭上更長的時間,但現在克里斯蒂娜也被牽扯了進來。

我得幫助他成功強姦我。

理解他的行為方式很重要。我回想著我曾經在報紙雜誌上看到過的關於強姦犯的知識,曾經看過的關於他們的電視劇——《法律與秩序:特殊受害者》、《犯罪心理》,還有《特別調查組》,等等,它們所關注的焦點大多是強姦犯們喜歡什麼,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們會殺死受害者。

我還記得,有些強姦犯必須覺得受害者很享受他們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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