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泄底 第五十一章

薩克斯喃喃地自言自語:「我竟然……我看不出她做了什麼手腳。」

萊姆對貝爾說:「她篡改了證物,欺騙我們,布置假線索……羅蘭,你到寫字板那裡,我把問題指給你看。」

「卡拉布置假證物?」薩克斯驚訝地問。

「沒錯,她的確如此,而且幾乎做得滴水不漏。從第一個現場,甚至早在你發現她之前,就已經開始了。你說她偷偷對你打暗號,要你到咖啡廳等她,而這是他們早就設好的圈套。」

貝爾已經站在寫字板前了,他逐個指著證物表上的項目,而萊姆便一個一個地解釋卡拉如何利用這些證物欺騙了他們。

不一會兒,托馬斯在外面喊道:「又有一名警員來了。」

「讓他進來。」萊姆說。

一名女警從門口進來,走進薩克斯、貝爾和卡德斯基所在的客廳,她透過一副架在鼻樑上的款式時髦的眼鏡,好奇地打量房裡的人。她先對萊姆點了個頭,然後又用濃重的西班牙口音詢問貝爾:「警探,是你要求囚車支援的?」

貝爾朝客廳角落撇個頭。「她在那兒,我已經將她逮捕了。」

這名女警向角落看去,瞥見趴在地上的卡拉。「好,我馬上押她回局裡。」她遲疑了一下,又說,「但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問題?」萊姆皺起了眉頭。

「你想說什麼?警員?」貝爾問。

她不理會貝爾,用目光上下打量著卡德斯基。「這位先生,我能看一下你的證件嗎?」

「我?」這名製作人問。

「是的,我想看一下你的駕照。」

「又想看我的證件?我上次來的時候就查過了。」

「是的,麻煩你。」

這個男人非常不快地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個皮夾。

但這個皮夾卻不是他的。

他看著手上這個黑白條紋的皮夾。「等等,我……我不知道這是從哪兒來的。」

「這不是你的東西嗎?」女警問。

「不是,」他摸不著頭腦地說,開始翻尋身上所有的口袋,「我不知道……」

「你瞧,這就是我所擔心的事。」女警說,「很抱歉,這位先生,現在我要以盜竊罪逮捕你。你有權利保持緘默……」

「這太荒唐了,」卡德斯基說,「一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他打開手中的皮夾,端詳了一會兒,接著爆發出一陣驚訝的笑聲,隨即馬上把皮夾里的駕照舉高給眾人看。這個皮夾是卡拉的。

皮夾里還有一張手寫的字條。這張字條掉落下來,他馬上從地上撿起:逮到你了。「這是……」卡德斯基說,眯起眼睛仔細打量面前的女警,「等一下,這不就是你嗎?」

這名「警察」笑了起來,摘下臉上的眼鏡,脫掉警帽以及黏在帽下的黑褐色假髮辮,再次露出一頭雀斑色的紅髮。羅蘭·貝爾笑得比誰都大聲,他拿了一條毛巾遞給她,讓她擦掉臉上濃重的化妝品,揭下粗粗的眉毛,拔下蓋住原本黑色指甲的紅色假指甲。接著她從一臉驚訝的卡德斯基手中取回皮夾,又把他自己的交還給他。卡德斯基這才發現,剛才在他和薩克斯被卡拉推開的時候,他的皮夾就已經被她調過包了。

事情的變化實在太戲劇性了,讓薩克斯詫異得直搖頭,和卡德斯基一起轉頭看向趴在地上的那個人。

這位年輕的女魔術師走到客廳角落,一把掀起趴在地上的那個人形——原來是個彈簧骨架——它面朝下趴在地上;紅褐色的假髮扣在頭部的位置,身上套著先前穿在她身上的牛仔褲和風衣;貝爾的手銬仍在那兒,但卻是銬在一雙橡膠制的假手上。

「這是個假貨,」萊姆的聲音響徹整間屋子,並朝著那副骨架點點頭,「是個卡拉的贗品。」

剛剛在薩克斯和其他人把頭轉向寫字板時——這是由萊姆執行的誤導——卡拉便掙脫手銬,布置好地上的人形,然後悄悄溜出門外,在走廊上做了一次快速變裝。

卡拉收起地上的道具,很快摺疊成一個小枕頭大小的包裹——先前她就是這樣把這些道具藏在風衣裡帶進來的。她布置的假人模樣雖無法經過仔細的檢視,但由於它所在的位置是光線較陰暗的角落,加上客廳里這些受到誤導的觀眾根本沒人起疑心,因此並沒人發現它不是真人。

卡德斯基搖搖頭。「你在一分鐘內就完成了逃脫和快速變裝的動作?」

「是四十秒。」

「怎麼做到的?」

「效果你剛才都看到了,」卡拉對他說,「至於表演的方法,我想還是不要公開比較好。」

「這麼說來,我明白了,」卡德斯基冷笑說,「你是想爭取一個試演的機會?」

卡拉遲疑了一下,但萊姆卻對她射來一個鼓勵的目光。

「不,應該說,剛才就是試演了。我想去奇幻馬戲團工作。」

卡德斯基仔細地看著她。「這只是一種戲法,你還會不會別的?」

「我會很多。」

「在一場表演中你可以變裝幾次?」

「四十二次,變成三十種角色,而且可以在三十分鐘之內完成。」

「半小時變裝四十二次?」這名製作人揚起眉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是的。」

他考慮了幾秒鐘,然後說:「你下星期來找我。目前我還不會削減其他表演者的時間,不過我可以先僱用你當替補演員。說不定,等冬天我們到佛羅里達州去時,你就可以正式上場演出了。」

卡拉轉頭看向萊姆,而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好的。」她對卡德斯基說。兩人握了手表示一言為定。

卡德斯基瞄向角落的彈簧骨架,那是剛才她用來蒙過眾人的工具。「那東西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

「你應該去申請一下專利。」

「我從來沒想過,不過現在會考慮了。謝謝您。」

他又仔細看了她一眼。「三十分鐘變裝四十二次。」他自言自語說,點了點頭,離開了客廳。他和卡拉兩人的臉上都露出很滿意的表情,彷彿他們剛才都以極低的價錢買下了一輛名貴的跑車。

薩克斯笑了起來。「可惡,你竟然瞞著我。」她看著萊姆說,「你們兩個都是。」

「等等,」貝爾假裝受到了傷害,「我也有份,是我去銬住她的。」

薩克斯又搖了搖頭。「你們什麼時候安排的?」

是從昨天晚上開始的,萊姆解釋,那時他躺在床上,耳朵里全是從奇幻馬戲團傳來的音樂聲、節目主持人的說話聲,以及觀眾鼓掌歡笑的聲音。這使他聯想到卡拉,想到她在「煙與鏡」魔術商店裡的精彩表演。想到她的缺乏自信,以及巴爾扎克對她的控制和支配。

也想到薩克斯告訴過他關於她有個年邁的母親的事,而正是這點讓萊姆動了念頭,決定第二天一早邀請傑妮亞過來談談。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萊姆那時說,「請你在回答之前先仔細想一想,我希望你能完全誠實回答。」

這個問題是:「她母親究竟能不能醒過來。」

傑妮亞那時說:「你想問的是,她的頭腦會不會清醒嗎?」

「沒錯,她有機會康復嗎?」

「沒有。」

「所以卡拉不可能帶她去英國了?」

傑妮亞苦笑了一下:「不,不,她哪兒也去不了。」

「卡拉說她不能辭職,因為她必須供養母親,讓她住在療養院里。」

「她的確需要有人照顧,但不應該在我們這裡。我們屬於短期療養院,卡拉必須一直支付她母親的復健、療養和醫療費用,但是她母親連今年是哪一年都不知道。我真不想這麼說,但卡拉的母親被送到什麼地方都一樣。」

「如果把她送到一般的長期療養院,她的情況會如何?」

「她的情況會持續惡化,最後死亡。不過,如果她繼續留在我們這裡也是一樣。唯一的差別是:送到長期療養院不會讓卡拉破產。」

他們談完話後,傑妮亞便和托馬斯一起外出吃午餐,也許還能利用這會兒工夫交流一些看護患者的心得。萊姆一個人留在家中打電話給卡拉,而她很快就趕來了。他們兩人談了好一會兒——這場談話令萊姆十分尷尬,畢竟他不擅長這種出於私人理由的交涉。他侵入的是一個溫柔的靈魂,相比之下,和一個喪心病狂的連環殺手說話會簡單許多。

「我不太懂你們那一行,」萊姆說,「不過星期天我去看你表演的時候,的確被你打動了,真的深深打動。你的表演實在太棒了。」

「在學徒里算是吧。」她謙虛地說。

「不,」他堅持說,「這是專業級的表演,你應該站在大舞台上的。」

「我還沒有準備好,不過最後我一定會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萊姆才說:「問題是,有時候你最後也無法到達那個地方。」他低頭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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