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算命者 第二十七章

聽到朱迪那熟悉的聲音,亞瑟傷心落淚之餘,又倍感安慰。即便如此,他還是忘不掉那個文了身的白人男子和吸食冰毒的癮君子米克。

他不停地自言自語,每隔五分鐘左右就把手伸進褲子里,也是幾乎每隔五分鐘就把目光對準亞瑟。

「親愛的?你在聽我說嗎?」

「對不起。」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朱迪說。

關於律師、錢和孩子。不管是哪一種,他都無法承受。亞瑟·萊姆快要崩潰了。

「說吧。」他順從地低聲說。

「我去見林肯了。」

「什麼?」

「我不得不去……亞瑟,你好像不信任律師。這件事不會自己搞定的。」

「可是……我跟你說過不要給他打電話。」

「亞瑟,這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而是牽涉到一家子人。還有我和孩子呢。我們早就該和他聯繫了。」

「我不想讓他摻和進來。不行,給他回個電話,就說謝謝,我沒事。」

「沒事?」朱迪·萊姆脫口而出,「你瘋了嗎?」

有時候,他覺得朱迪比他堅強,或許也更聰明。得知校方對他教授職稱的申請不予考慮之後,他就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普林斯頓。朱迪對他大發雷霆,說他在耍小孩子脾氣。他真後悔當初沒聽她的話。

朱迪大聲說:「你以為約翰·格里森姆會在最後關頭出現在法庭,把你解救了。但是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上帝啊,亞瑟,你應該感謝我才對,至少我做了一些努力。」

「我很感激。」這幾個字像松鼠一樣敏捷地躥了出來,「只是——」

「只是什麼?他差點喪了命,現在全身癱瘓,整天坐在輪椅上。人家停下手頭上所有的活兒,去證明你是無辜的。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難道你想讓孩子們的父親因謀殺罪坐監獄?」

「當然不想。」他曾經否認自己認識那個被害的女人愛麗絲·桑德森,現在他又想起了這件事,不知道朱迪是不是真的相信他的話。當然,她不相信是他殺的人,但是她會懷疑他們是不是情人。

「我相信法制,朱迪。」天,這話聽起來沒有說服力。

「好吧,林肯就是法制,亞瑟。你應該給他打個電話,說聲謝謝。」

亞瑟躊躇了一陣,然後說:「他說了什麼?」

「我昨晚才和他通了話。他打電話問你的鞋子,這是證據之一。但是之後沒接到過他的電話。」

「你去找他了,還是只打了電話?」

「我去他家了。他住在中央公園西大道。他的聯排別墅非常不錯。」

一連串關於他堂弟的回憶迅速湧上心頭。

亞瑟問:「他看上去怎麼樣?」

「信不信由你,他和我們在波士頓見他的時候差不多。也不是,他現在看上去倒是比從前更健康了。」

「他不會走路?」

「一點都不會動,只有頭和肩膀會動。」

「他的前妻呢?他和布萊恩還見面嗎?」

「不,他在和另一個人約會。是個女警察。很漂亮。高個子,紅頭髮。說實話,我吃了一驚。或許我不應該那樣,但是我確實很驚訝。」

高個子,紅頭髮?亞瑟立刻就想到了阿德里安娜。他努力不去想,可還是揮之不去。

告訴我為什麼,亞瑟。告訴我你為什麼這樣做。

米克吼了一聲。手又放進褲子里了。他望著亞瑟,眼睛裡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對不起,親愛的。謝謝你給他,林肯打了電話。」

就在這時,他感到熱烘烘的鼻息噴在他的脖子上。「你,別打電話了。」

一個拉美裔人站在他的身後。

「別打電話了。」

「朱迪,我要掛了。這裡只有一部電話,我的時間已經到了。」

「我愛你,亞瑟——」

「我——」

那個拉美裔人走上前。亞瑟掛了電話,然後溜回拘留所的一個角落裡的長凳上。他坐著,眼睛盯著面前的地板,盯著那個腎臟形狀的磨痕。就這麼盯著,盯著。

但是有磨損痕迹的地板並沒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在想過去的歲月。除了阿德里安娜和他的堂弟林肯外,還想起了更多往事……亞瑟家在北岸,林肯家在西郊。亞瑟的父親亨利苛刻嚴厲得一如國王,他的哥哥羅伯特,還有靦腆而聰慧的瑪麗。

還想起了林肯的父親特迪(這個昵稱背後有個有趣的故事,他的教名並不是西奧多。亞瑟知道它的來歷,但是奇怪的是林肯好像不知道)。他一直都很喜歡特迪叔叔。他和藹可親,有點靦腆,有點沉默,但是有一個像亨利·萊姆這樣的哥哥,在他的陰影的籠罩下,誰不會如此呢?有時候林肯不在家,亞瑟就開車去找特迪和安妮。在那用鑲板裝飾的家庭活動室里,叔侄兩人會看一部老電影,或者談論美國歷史。

「墳墓」的地板上的那塊磨痕變成愛爾蘭的形狀。亞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它,在他的凝視下,它好像在移動。他希望自己能離開這兒,從一個神奇的地洞消失,回到外面的世界。

現在,亞瑟·萊姆萬念俱灰。他意識到之前他有多麼幼稚。這裡沒有神奇的出路,也沒有現實的出口。他知道林肯很聰明。他讀了大眾報刊評論上的所有關於他的報道,甚至還有他寫的科技論文《某些納米微粒材料的生物學效果》。

但是現在亞瑟明白林肯無能為力。這個案子無藥可救,他將會在鐵窗里度過餘生。

不,林肯在這場官司中扮演的角色是理所當然的。林肯是他從小到大關係最好的親戚,猶如他的親弟弟。亞瑟出了事,他應該在場才對。

他抬起頭,不去看地上的磨痕,臉上帶著嚴肅的微笑。這時,他覺得有點不對頭。

奇怪。拘留所的這一側現在空無一人。

大家都到哪兒去了?

這時有腳步聲逼近。

他驚恐地拾起頭,看到有人迅速地朝他走來,腳步慌亂。是他的朋友安特文·約翰遜。他眼神冰冷。

亞瑟明白了。有人想從背後攻擊他!

肯定是米克。

而約翰遜是來救他的。

他一下子跳起來,轉過身……他害怕得要哭出來了。他尋找著那個「扭股兒」,可是——

沒有,沒有人。

就在這時,他覺得安特文·約翰遜把絞索套到了他的脖子上。繩索顯然是自製的。他把襯衣撕成布條,擰成一根繩子。

「不,你——」亞瑟被猛地拉了起來。那個大塊頭把他從長凳上拽起來,拖到露著一顆釘子的牆邊。還是他以前看見過的釘子,離地有7英尺。亞瑟呷吟著竭力反抗。

「噓。」約翰遜環顧了一下空無一人的大廳。

亞瑟奮力反抗,但是對方好比一大塊木頭、一袋水泥,他的拳頭無濟於事地落在約翰遜的脖子和肩膀上。然後他感覺自已被抓了起來。那個黑人把他舉起來,把自製的劊子手的絞索掛到釘子上。然後鬆開手,退後一步,看著亞瑟踢著腳,來回扭動著試圖掙脫束縛。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想問這個問題,但是從嘴裡噴濺出來的卻是口水。約翰遜好奇地望著他。沒有憤怒,沒有虐待狂的滿足。只是帶著不溫不火的好奇心看著他。

亞瑟的身體發抖,眼前發黑,這時他才意識到當初約翰遜把他從兩個拉美裔犯人那裡解救出來是有預謀的。他想一個人整他。

「嗯——」

為什麼?

那個黑人雙手叉腰,湊上前來。他低聲說:「我在幫你的忙,老兄。操,不管怎樣你都要在這裡呆一兩個月。你不是在這裡混的料。現在不要再反抗了。少反杭一點,認輸吧。你明白我的意思?」

普拉斯基完成任務從SSD歸來,舉著光滑的灰色硬碟。

「幹得好,菜鳥。」萊姆說。

薩克斯眨眨眼說:「你的第一次秘密作戰任務。」

他皺皺眉說:「感覺不太像任務,倒像是犯罪。」

「我相信只要我們檢查得足夠仔細,就能找到可能的原因。」

萊姆對羅德尼·薩爾奈克說:「插上。」

計算機專家把硬碟插進他的舊筆記本電腦的USB介面,用力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然後盯著電腦屏幕。

「很好,很好……」

「知道是誰嗎?」萊姆不耐煩地說,「SSD有人下載過檔案嗎?」

「什麼?」薩爾奈克笑了,「那倒沒有。得花一點時間。我要把它上傳到計算機犯罪專案組的大型主機上,然後……」

「要等多久?」萊姆不滿了。

薩爾奈克又眨了眨眼,好像第一次看出這位刑事專家是殘疾人,「這要取決於分段存儲的等級、檔案的年代、分配、分區技術,還有——」

「好啦,好啦,好啦。你儘力就是了。」

塞利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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