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心魔險暴,千年呼朋共討

在「旁觀」到葵羽墮落、天魔誕生後,重樓陷入迄今為止最長久的思考。繼承自蚩尤的靈思在上古的風煙中靜靜蔓延,冷靜的魔尊將這些時來重歷上古看到的線索,一一地思索。

在他思考時,景天和雪見在一旁觀看,並不打擾。不過,在魔尊思索的最後,他卻開口問了景天一個問題:

「你覺得,心魔是什麼?」

「這……」景天沒想到魔尊突然問到這麼一個根本性的問題,一時竟愣住了。

想了片刻,景天發現一時也沒什麼想法,但又受不了魔尊在一旁那種居高臨下的冷冷注視,便梗著脖子反問道:「那你知道心魔是什麼?」

「我不知道。」重樓乾脆利落地回答。

「那我更想不到啊。」

「不過,」卻聽重樓話鋒一轉,「重歷上古舊事,卻恐怕這心魔,早在此時便孽生了。」

「啊?」景天一驚,「不是你上回跟我在蜀山才提起心魔之事嗎?就算心魔之前便有,但也不至於早到上古這種時候!」

「很早。」重樓搖了搖頭,心中起了些波瀾。

心魔的起源,究竟有多早?是從九泉之爭開始?是從人獸戰爭開始?是從神族奴役人族開始?還是從神界飛天、十日凌空時開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心魔實在是一個非常、非常特殊的敵人。它可以說既存在、又不存在。它本質上沒有實體,任何悖亂的行為都可能有心魔寄生其中;對一個普通生靈的一次普通狂性大發,你可以認為本來就是他在發狂,但也可以懷疑這是心魔在作祟。

從這種靈機一動想到的事情推演下去,重樓甚至想到了一種可怕的事實:

當自己狂暴對敵之時,是不是心中也有心魔?

這個聯想,讓他悚然而驚!要知道,魔尊重樓可是個堅硬如磐石、冷酷如天道一樣的人物;但他這時候臉上卻露出一種不尋常的驚異面容!

「小天……」察覺到重樓的異常,雪見偷偷地扯了扯景天的衣袖,朝重樓努嘴示意。

景天現在和雪見幾乎心靈相通,見她稍一示意,便知她是何用意。他心中有些慚愧地想道:「唉,還是雪見善良。重樓一定是剛才問不到答案,現在既羞慚又難過。作為他的朋友,我剛才不該反問他,讓他難堪。」

自以為揣摩到重樓內心的景大俠,頓時俠義心腸發作,對重樓熱情說道:「魔尊,你別急,不就是心魔嘛,我來想想……啊對了!」

景大俠福至心靈,忽然心有所感,脫口叫道:「對啦對啦!雖然咱們說不清心魔到底是什麼,但我們可以旁敲側擊啊!比如,有了這心魔,會對誰最有利?誰又最像第一個誕生心魔之人?」

「哦?!」雖然景天這只不過是急智之下脫口而出的話,但重樓卻遽然動容,霍地轉過身來,瞪視景天,「你接著說!」

「是是。你稍等等,容我想想……心魔亂世,會對誰最有利?嗯……對了,應該就是這樣!」

景天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忽然豁然開朗,竟忍不住叫了起來:「這很簡單嘛!」

「這、很、簡、單?」重樓充滿懷疑。

「肯定不難啦!」雪見搖擺著身子,對自己情郎的智慧深信不疑。

「真的很簡單。」景天有些興奮地說道,「你們看,心魔以前在蜀山搞七搞八,又是邪劍仙,又是什麼霧魂之主,看他們到處搗亂,就知道是些對朗朗乾坤、清明盛世不滿之徒。這說明什麼?他們從根本上來說,一定是對這個世道極其不滿之人。」

「嗯。你繼續說。」

「你也覺得是這樣?」景天得了鼓勵,雀躍之下,覺得思路更加靈活,心裡一下子想到很多東西,「既然是這樣,我們就得從那些對現世不滿之人、不滿之事去考慮。既然魔尊大哥你也說了,心魔很可能從上古便有了,那我們看看,剛剛借創世靈光所歷上古,咱們看到的、聽到的,對上古現在的格局不滿的有哪些人?」

「我知道我知道!」魔尊還有些出神,雪見卻心直口快地搶先說道,「一定是魔界里的魔族啦。」

「為什麼不可能是人族?」景天看了看魔尊臉色,反問雪見道。

「人族雖然也很慘,但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們其實是這片盤古大陸的最後勝利者。雖然遠古的盤古大陸已經面目全非,但畢竟我們現在的人間大地,就是當年上古三族爭來搶去的那塊地盤。而且現在咱們人間人丁多興旺啊!所以說如果要比誰慘、誰對上古的結果最不滿,定然是魔族了。」

「沒錯。」魔尊道,「你們已經知道我族從獸族到魔族的蛻變,已看到九幽魔界的狀況,那上古大戰結局最悲慘的,就是我們魔族。」

「既然重樓大哥這麼說,那我也贊同。」見重樓不介意,景天也就不再有所顧忌,「所以,看心魔的種種特徵,說不得,還真最可能從重樓大哥你們族中誕生。究竟誰是心魔之祖?我想想……重樓,不是我不敬重伯父,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你爹蚩尤!」景天毫不見外地說道。

「我父已死。」重樓臉色冷硬如鐵。

「那就是你爺爺!」

景天一時進入辯論狀態,才不管什麼三皇五帝呢——事實上這些人物一直停留在他印象中,這些神話人物還不如渝州知縣那般讓他敬畏——於是他立即抓住話茬往下說:

「你爺爺神農氏,貴為上古三皇之一,卻最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民獸族,像喪家之犬逃入九幽大地——哦對啦!雖然他一直失蹤,但九幽大地就是他提前營造!這說明,就算他暫時算失蹤人口,沒有親歷獸族遁入魔界之事,但一定知道將來自己子民的慘狀。所以,要我說,他也有很大嫌疑!」

「你……」重樓面沉似水,沉默片刻,方沉聲問道,「你這些想法,究竟從哪兒來的?」

「咳!這還不簡單?」景天頗為得意,「以前在渝州市井中廝混,一旦坊間有事,這種推究誰是罪魁禍首的法子,還不耳聞目睹?再說永安當有幾個月生意不好,我為留條後路,還常去衙門觀摩老爺審案、差役拿人,看來看去,說到最後都是這個理。重樓,你是沒有親耳聽到,咱們渝州的那位刑名師爺有句話說得好,『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憎惡。有果皆因,凡因必果,世上之事都逃不過這兩句去!』你說對吧?」

「什麼對不對!」重樓卻忽然厲聲怒道,「我和你在說乾坤大事,你卻跟我說什麼小小市井坊言,這如何能混為一談!」

「啊?你真覺得我說得不對?」景天大為吃驚。雪見也在一旁脆生生說道:「我卻覺得小天說得很有道理呢!」

「不說這個!景天,」剛剛怒氣沖沖的魔尊,忽然間平靜下來,臉上還罕見地露出一絲笑容,「我剛下了個決心。」

「什麼決心?你該不會是……」景天大驚失色,心說莫非魔尊這廝惱羞成怒,就此便要殺人滅口?

「正是。」魔尊一笑,「我需要你幫忙。」

「呃?」

「我說,我需要幫手。不僅需要你這個幫手,本座還要物色更多幫手。這一點,我要向你學習。」

「哪裡哪裡。」景天聽得魔尊還要向他學習,不免心中得意,嘴上卻謙虛道,「我也只不過是法術高強、劍法超群、年少倜儻、重情重義、斬妖除魔、不畏艱辛、善於理財——」還要說,卻被重樓攔住:

「本座是說,要向你學習跟人打鬥時,一個回合中總招呼一群夥伴聯手上——而且你的夥伴女的居多。」

「咳咳,是這樣啊……」景天撓了撓頭,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

見到他的窘狀,雪見捂著嘴嘻嘻笑起來。她知道,自己也是重樓口中的景天戰鬥夥伴呢。想到這個,雪見又聯想到,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生死與共吧?頓時,她的心中湧出了絲絲的甜蜜……唐雪見心中轉著甜蜜的心思,那重樓的語氣卻忽然變得凝重:

「我這個回合,可能很大,大得無法想像。」

「但本座同樣需要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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