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死囚之路 第三十章

十幾名的特勤小組警察進入了湯普森·博伊德住宅的後面,那是位於皇后區阿斯托利亞第十四街上的一幢六層公寓樓。

薩克斯、塞林托及鮑爾·霍曼站在一輛沒有標誌的特勤小組廂型車後方,在那裡設立了一個臨時指揮所。

「我們到了,萊姆。」薩克斯對著麥克風低聲說。

「他在那裡嗎?」刑事鑒定專家焦急地問。

「S&S小組已經就位了……稍等,有人報告。」

一名S&S小組的警察走上來。

「能看到裡面嗎?」霍曼問。

「看不見,長官,他將窗戶遮起來了。」

這位S&S第一隊的警察解釋說,他已經儘可能地接近那幢公寓的前窗;第二隊在後窗處。那名警察還說,「我可以聽到裡面有聲音,說話聲,水流聲。似乎還有孩子。」

「該死,有孩子。」霍曼嘀咕了一句。

「也許是電視或收音機,但我分辨不出來。」

霍曼點點頭,「指揮所呼叫S&S第二隊,報告情況。」

「S&S第二隊報告。窗帘上有小縫隙——但並不寬。就我所見,後面的卧室里沒有人,但視角很窄。前面有燈光。聽到聲音,我想是音樂。完畢。」

「看到孩子的玩具嗎?」

「沒有。但我的觀察視角只有十度。我只能看到這麼多。完畢。」

「有動靜嗎?」

「沒有。完畢。」

「收到。紅外線?」紅外線探測器可以鎖定動物、人類或其他建築內熱源的位置。

S&S第三隊的技師正在操控紅外探測儀,「我找到一個信號,但是很弱,無法鎖定來源。完畢。」

「聲音?」

「有咯吱聲和呻吟聲,可能是房子結構移位、水電管道、空調設備,也可能是他在走動或搬椅子聲。估計他在房子里,但是我無法斷定位置。他把這個地方完全遮住了。完畢。」

「好,S&S小組繼續監視。結束通話。」

薩克斯對著她的麥克風說:「萊姆,你聽到了嗎?」

「我怎麼能聽到?」耳機里傳來萊姆怒沖沖的聲音。

「他們認為他的公寓里有人活動。」

「我們最不希望的就是發生交火,」他不高興地說,一場火力交戰最容易破壞犯罪現場物證和其他線索,「我們必須儘可能地獲得證物——這可能是我們找出他的僱主和幫凶的唯一機會。」

霍曼又看了一下那幢公寓,他似乎不太高興。作為半個戰警的薩克斯很清楚原因。這會是一場辛苦的攻堅戰,需要很多警察。不明嫌疑犯的住處有兩扇前窗、三扇後窗和六扇邊窗。博伊德可以輕易地跳過任何窗戶脫逃。旁邊有一幢建築,相距僅四英尺——如果他爬到頂樓,再輕輕一躍就到了。他也可以躲在建築物頂上後面的隱蔽處,甚至可以從那裡對下面的人下手。殺手公寓的對街是其他住家。如果最後演變成一場槍戰,流彈很可能打傷或打死路人。博伊德還會故意對那些建築胡亂開槍,以造成更多的傷亡。薩克斯想起他僅僅為了分散警察的注意力就對無辜的人下手。沒有理由認為他不會再做同樣的事。在進行攻擊前,他們必須先疏散鄰近的住戶。

霍曼在無線電對講機上說:「我們的人剛剛進入走廊。那裡沒有像博伊德設在伊麗莎白街安全屋那樣的攝像頭,他不會知道我們來了。」但這位戰警又陰鬱地補充,「除非他有其他辦法,而他很可能這麼做,這個狗娘養的。」

薩克斯聽到輕輕的呼吸聲,於是轉過身。塞林托正在察看那幢公寓,他穿著防彈衣,手下意識地扶著槍套里的警用手槍。他看起來也很苦惱。但是,薩克斯立刻明白,困擾他的並不是要在住宅區發動攻堅戰的困難。她能看出來塞林託身心疲憊。身為一名資深警探,他完全沒有必要參加攻堅戰——事實上,以他笨重的體型和毫無進步的槍法,不參加可能更好。

但是他來這裡的真正原因卻不像大家推測的那樣。看著他又不由自由地去摸臉上那塊不存在的血跡,知道他昨天槍支意外走火,以及眼睜睜看著巴里博士在他面前被打死,薩克斯知道:這是朗·塞林托的決斷時刻。

這個詞來自她的父親,一位勇敢的警察,但最勇敢的是他的最後一戰——與最終戰勝他,結束他生命的癌症抗爭。他的女兒當時已經是一名警察,常常得到他在工作上的建議。有一次,他告訴薩克斯,有時候你會發現自己就是要獨自去冒險或面對挑戰,「我稱它為『決斷時刻』,阿米。有時你必須奮力殺開一條出路,這可能是面對一名歹徒,也可能是對抗一名同伴;甚至可能是對抗整個紐約市警察局。」

他說,有的時候,最艱苦的戰役其實是在你的心中。

塞林托知道該怎麼辦。他必須做第一個穿過那扇門的人。

但是發生了昨天的博物館事件後,這個想法似乎讓他很害怕。

決斷時刻……他會站起來嗎?

現在霍曼將他的攻堅隊員分為三組,還派了幾個人到街道的角落處指揮交通,另一個人進入在建築物前門旁的陰影區,攔截任何想進入的人——並隨時準備好,萬一博伊德本人恰好有事外出。一名警察上到屋頂。幾名特勤小組的警察守住從隔壁公寓到他家的通道——防止他像在伊麗莎白街時一樣跳窗逃跑。

霍曼看了一下薩克斯:「你和我們一起進去嗎?」

「是的,」薩克斯說,「必須有犯罪現場鑒定人員到場。我們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僱用了這個混蛋,我們得找出來。」

「你參加哪一組?」

「誰先進門就參加誰的組。」她說。

「那就是詹金斯那組。」

「是,長官。」然後,她解釋了對面住家的情況,提醒他們博伊德為了脫身,可能會將住在那裡的平民作為目標。霍曼點點頭,「我需要有人將街道清乾淨,要讓人們留在屋裡,遠離窗戶。」

當然,沒人願意做這件事。如果說特勤小組是牛仔的話,霍曼等於在要人去當廚師。

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行了,我來吧,」是朗·塞林托,「對我這樣的老傢伙來說,干這個正合適。」

薩克斯看著他。顯然塞林托放棄了剛才的決斷時刻。他的神經承受不住了。他故作輕鬆地笑著,這也許是薩克斯這輩子見過的最悲哀的笑容。

特勤小組的頭兒對著麥克風說:「各組就位,守住各個位置。S&S,如果情況改變,隨時報告。完畢。」

「收到。完畢。」薩克斯也對著麥克風說:「萊姆,我們要進去了,我會和你保持聯繫。」

「收到。」他簡短地說。

他們沒有再多說什麼。萊姆並不喜歡她參加戰鬥。但他知道薩克斯有多堅決,對任何一名無辜者的威脅都令她憤怒,且對她而言,不讓像湯普森·博伊德這樣的人逃脫有多麼重要。那是她的天性,他從不要求她在這種時刻退縮。

但這並不意味著贊成她這樣做。

但是,當他們開始進入位置時,林肯·萊姆的這些念頭也隨之消散。

薩克斯和塞林托一起走在巷子里,她是去加入攻堅組,他則是前往對面的住宅,讓那裡的住戶不要出來。塞林托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浮腫,雖然氣溫很低,但上面掛著汗珠。他用手擦了擦,又去摸那塊看不見的血跡,然後注意到薩克斯正看著他。「該死的防彈衣,真熱。」

「令人痛恨。」薩克斯說。他們繼續慢慢往下走,一直到博伊德公寓後面,警察正在這裡展開部署。她忽然抓住塞林托的手臂,將他往後拉。「有人在看……」但當他們走近那幢建築時,薩克斯被一袋垃圾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倒吸一口氣,疼得臉都縮了起來,雙手捂住膝蓋。

「你還好嗎?」

「沒事。」她勉強笑著站了起來。她用微弱的聲音對著麥克風說:「五八八五,我看見二樓窗戶里有動靜,在建築物後方。S&S小組,你們能確認嗎?」

「不是目標。你看見的是自己人,完畢。」

「收到,完畢。」

薩克斯一跛一跛地向前走著。

「阿米莉亞,你受傷了。」

「沒事。」

「告訴霍曼。」

「這沒什麼。」

事實上周圍的人都知道她飽受關節炎之苦,但也僅限於萊姆、庫珀和塞林托。她跑到很遠的醫院去治療以隱瞞她的病情,擔心高級長官發現後會不讓她參加一些行動。她伸手到便褲口袋裡掏出一包止痛藥,用她的牙齒撕開袋子,將那些藥丸干吞下去。

耳機里傳來鮑爾·霍曼的聲音:「各小組就位。完畢。」

薩克斯向第一攻堅組走去。腳跛得更厲害了。

塞林托將她拉到一旁,「你不能去。」

「我這不是要去制伏他,朗,我只是要去保護現場。」

警探轉身走向指揮車,希望能夠找個人問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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