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衣領

一到放學的時候,學校門口總是熱鬧非凡。大門兩旁會冒出來很多小地攤,每個攤位前,都擠滿了穿著校服的孩子,更多絡繹不絕的學生,正從學校里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你盯著點兒!」李光智囑咐了輪子一句,「別回頭錯過了。」

輪子的臉差不多貼在車窗戶上了:「放心吧,我一直看著呢!」

李光智瞄了眼時間,現在是下午4點35分。

過去的幾天里,根據化學試劑店劉老闆描述後做出來的嫌疑犯畫像被印了幾千份,發放到街道、居委會和轄區派出所,專案組的偵查員馬不停蹄地走訪了近萬人,結果一無所獲。也不知道是畫像和嫌疑犯有出入,還是他藏匿得深。

自從馬妞失蹤之後,似乎一切都平靜下來。兇手那邊沒有下一步動作,TATP的用途也毫無所知。大夥的神經都緊繃著,畢竟他有製作危險品的原料在手上,誰知道他的意圖是什麼?

在僵持的這段時間裡,「來學校走一趟」的念頭,李光智已經冒出來好幾回了,到了今天才決定挑個時間付諸行動。

「師傅、師傅。」輪子拍拍李光智的肩膀,手指向前方,「你看,是不是他?」

「嗯!」李光智點點頭。

不遠處,背著書包的月川正和同學們一塊走出校門。

李光智心裡有點不得勁,刑警隊長「淪落」到要來找個初中生幫助分析案情,實在有點拉不下臉。但事實就是這樣。月川的觀察和分析能力是擺在那兒的,而且這個少年身上似乎有種說不上來的——靈氣,就像上一次,要不是他的提示,可能發現囚禁馬妞的倉庫,還得多花不少時間呢!

沒準把現有的一些線索,拿出來和他「探討探討」,會有什麼意外的驚喜呢!

儘管這有點出格,但特殊案件嘛,總要用些特殊的辦法來應對。

正想著呢,月川已經到車跟前了,李光智搖下了車窗:「喂——月川。」他喊了他的名字。

月川停住了腳步,看見是警察,似乎有點吃驚:「找我?」

「哎。」月川露出標誌性的笑容。

「現在有空嗎?」

月川看看身邊的同學,讓他們先走,然後上了李光智的車。

「沒什麼大事兒,就是隨便聊聊。」發現月川有點局促,李光智安慰道,「今天我們找個輕鬆點的地方,我請你吃冰棍去吧!」說著,他把車發動了。

15分鐘後,三個人已經走到廠區外的一個冰室里。

四個大吊扇吊在天花板上,日光燈亮著,整個大堂明亮通透,而且還瀰漫著一股奶油冰激凌的香味。他們正圍坐在一個圓桌邊。

月川的面前放著一份冰沙,他用塑料調羹一勺勺地戳開,然後舀了一勺含進嘴裡,明亮的眼珠子不停地轉著。

李光智為自己點了一杯橘子汁,輪子則要了一大碗綠豆湯大快朵頤。

李光智吮了一口,發現月川的注意力停留在輪子的身上,顯然,他又開始觀察輪子了。當月川的視線和李光智相接時,月川就像一下子被發現了什麼害臊的事兒似的,不好意思地把頭低了下去。

李光智笑笑:「又發現什麼了?」

他知道月川有雙「火眼金睛」。

「沒有沒有。」月川害羞地搖搖頭。

「別怕,我們來玩個遊戲,把你觀察的結論分享分享,也讓我們學習學習。」

「也沒什麼,」到底還是小孩子,一受到鼓勵就把頭抬了起來,「我只是想,這位警察哥哥肯定沒結婚吧。」

李光智點點頭,把臉轉向了輪子,輪子還在喝著綠豆湯,感覺到氣氛不對,才仰起了脖子。李光智的眼神里充滿了內容,似乎在說:「你看看,人家一個小孩沒有五分鐘,就已經開始琢磨你了,你身為警察,竟然只知道吃。」

輪子就有點不服氣了:「你從哪兒看出來的——可別說什麼沒戴婚戒之類的線索,我們警察可是每天都準備好和歹徒搏鬥的,誰會戴著那玩意兒?」

「那倒不是。」月川托著下巴,「是衣領。」

「衣領?」輪子翻起衣服的領子,看了看,上面還有殘留的黑污漬。

「沒有汗味,說明這衣服剛剛換上不久,可衣領還是那麼臟,當然是沒洗乾淨。」接下來的話其實不用說了,如果輪子結了婚,由他老婆洗衣服,一個女性肯定不會那麼粗心。

「但也不絕對啊!」輪子反駁道,「如果恰好這件衣服正好是我自己洗的呢?」

「嗯,我開始也把這個考慮進去了,可是我還找到了其他證據。」

「哦。」

「你看,你的皮帶其中有相鄰的三個孔都非常陳舊,」月川指了指輪子的腰部,「邊上全是褶皺細紋,說明這三個孔是你平時經常會用到的,可是它們相距起碼1.5厘米,一個人的腰圍怎麼可能會變化那麼大呢,就算你會把衣服系進皮帶內,也不會出現那麼大的偏差,唯一的解釋就是你經常饑飽交替,有時候空腹,有時候又暴飲暴食,這哪裡是有老婆的樣子啊!」

輪子一下子語塞。李光智笑了,在邊上拍拍他:「說過多少次了,再忙也得吃飯,你經常一天只吃一頓,結果就被人發現了吧。」

「這樣對身體可不好!」月川托著腮說道。

輪子的眼神很詫異,眼前這個少年真的只有十幾歲嗎?

「真厲害。」李光智豎起了大拇指,「你經常觀察別人嗎?」

「嗯。」

「為什麼呢?」

月川稍稍露出了一點兒沮喪,真正的理由他不想說。「喜歡吧。」他搪塞了一句。

「那你願不願意幫我們分析分析?」李光智說著,「就像電視里的偵探一樣,比如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月川又興奮起來。

李光智看時機成熟了,一點點地把這個案子已知的線索,有選擇地陳述給月川聽。月川聽著,然後漸漸地皺起了眉頭。

「這麼說來,馬妞還活著,也許那個被斷掌的失蹤者也活著。」

「你怎麼知道他們還活著?」李光智很驚訝,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受害者沒有死亡。

「啊,你們不知道啊?」月川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

李光智有點尷尬,他真沒看出來。

「現場留下的那個戴過的口罩呀。你剛才不是說,嫌疑人被目擊過兩次,他都沒有這樣的掩護,為什麼到了現場反而要戴口罩嗎?原因當然是他不想被受害人認出來。如果他一開始就想好要把他們殺掉了,還費這事兒幹嗎呢?」

「對哦。」李光智心裡琢磨,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破綻竟然是被這個小孩發現的,「是啊,戴口罩的原因,或許就是他在帶走馬妞和斷掌人時,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臉。」

「那,那你覺得,兇手不殺他們,會把他們綁架到哪去呢,綁架他們幹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月川搖搖頭,「也許還在謀劃著什麼新的計畫吧。」

儘管如此,可李光智的佩服之情還是油然而生:「你看啊,據我們了解,嫌疑人還帶走了一定量的化學試劑,而且多了他也不拿,好像事先算好劑量似的,完全不像一般人的所作所為嘛。」

月川的眼珠子滴溜亂轉:「你們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李光智有點窘迫:「嗯,那,那你來說說看。」

「那還有什麼好想的,之所以按量來取,是一種習慣啰,誰會這樣做——」月川指了指自己的書包,「反正我們上化學實驗課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嫌疑人和我一樣,是個學生啰!」

李光智茅塞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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