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實習生的秘密

不知睡了多久,吵醒查立民的是門外的喧囂聲。他從床上跳起,警覺地分辨外面發生的事情。好像是兩個顧客在吵架。其中某位正揚言報警。查立民心頭一緊,必須儘快離開。

他收拾好包裹,開門貼牆而行。幾個客人正在走廊推搡,被撞到肩膀的查立民回頭望了一眼。

「看屁啊看!」吵架人像條瘋狗,遷怒於人。

查立民低頭前行,逃離是非之地。

「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人,真倒霉!」他想。

換好衣服鞋子,走到浴室的門口,警車已經到了,三個警察從車裡鑽出來。查立民趕緊轉身趴在賬台上。警察過去的時候,看了一眼查立民,隨即扭過頭朝著事發地而去。

好險!

查立民出了浴室,拐彎,然後加快腳步,漫無目的地走了數條街,才停下喘著粗氣兒。他看看時間,竟然睡了一天。他辨明方向,再次朝著郵局走去。

IC電話亭依然沒人,查立民趁著無人注意之時,鑽進電話亭,撥打了號碼。

「你上哪去了,我一直在等你電話。」李斌在電話那頭焦急地說著。

「包裹收到了?」

「嗯。」

「怎麼樣?」

「從你發給我的那些東西,檢測下來汞嚴重超標,應該是汞中毒,確切地說是甲基汞中毒。」

「甲基汞中毒?」

「你發現這些東西的附近有沒有化工廠?」

「之前有個氮肥廠。」

「這就對了,」電話那頭,李斌似乎在沉思,「甲基汞自然中並不存在,一定是在生產氮肥的時候合成的。」

「這種毒厲害嗎?」

「厲害?!根本不能用厲害來形容。甲基汞難以自我稀釋,並且呈級數遞增。怎麼解釋呢,如果流進土壤或者海洋,污染不說,更會因此進入蔬菜或者魚蝦的體內。甲基汞在這些動植物身體中積累,被高一層的動物食用,就會全部轉移到它們的體內。」

「比方說貓?」

「或者說是人。」

「有什麼危害嗎?」

「危害大了去了,甲基汞是慢性中毒,慢慢積累,一旦發作就無法挽回了。它一般經腸道吸收進入血液,隨血液分布到腦、肝、腎和其他組織,因為它對類脂質有很高的親和力——就是通俗說的腦細胞——所以對腦的傷害最大。主要侵害大腦皮質的運動區、感覺區和視覺聽覺區,最終把神經系統毀了,致殘致死。而且它對胎兒腦的破壞更大,遍布全腦,患者的胎兒出生,往往更嚴重,多數是畸形兒。」

查立民全部都明白了,當年那隻貓之所以自殺、自殘完全是因為所謂的甲基汞影響了神志,而王天嬌因為懷孕時仍然居住在污染地,使得她的兒子宋小寶天生畸形。更或者,王天嬌不能參加高考的生理原因,也是如此。

「你能出一份報告嗎?」查立民問道。

「現在還不行!」

「嗯,為什麼?」

「原始素材還不夠多,而且你採集的方式也過於簡陋,不符合出報告的條件。」

「那要怎麼做?」

李斌沉默了片刻,他的語氣柔軟下來:「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如果這麼做,可以給史申田一個說法,我願意參加。我還可以過來找你,搜集更多的素材。」

查立民愣住,隨即心頭一熱:「謝謝你!」

「先別說這樣的話,把你的地址給我,我去找你!」

從電話亭出來,查立民依然沉浸在溫暖的情緒中,他沒想到李斌會在這個關鍵點挺身而出。要知道這可是「自討苦吃」,先不說是否有危險,以查立民現在逃犯的身份,事後追查起來,都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感激自是不用說,查立民在心中默念著:「史申田、林春園,如果你們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們追查到真相。」

現在剩下的還有兩件事兒要解決,第一就是瘸子與事件的關係,第二就是密碼盒。瘸子是其中的一塊拼板,這塊拼板又會和哪一塊匹配呢?密碼盒裡是否就是拼接整幅圖案的說明書呢?

查立民打起精神走向前方。

鬆通快遞公司位於河邊,是一棟由二層倉庫改建成的樓房。穿著統一制服的快遞員,從配送中心取貨,騎著電瓶車,奔向四方。從這些人中找到瘸子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兒。他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又有明顯的生理特徵,所以特別好辨認。

查立民很快發現了他,難得的是還可以跟蹤他。

瘸子騎上車「嗖」的一下就跑了。當然,他也可以去買一部電動摩托,但實在太顯眼。好在松縣並不大,每個快遞員都有自己配送的區域,還好瘸子不用跑外縣和農村,他的主要送件對象正是在縣商業區的幾幢大樓里。

摸到這一點兒,查立民就輕鬆多了。他選擇一家高層大廈作為原點,在關鍵的時間點觀察瘸子。查立民不知道這樣等下去是否有價值,但如果瘸子有「故事」,就一定會有破綻。

大廈一樓由一些餐館、茶室和咖啡店組成,二到八層是商務辦公室,八層以上貌似是一家名為南湖的賓館。

正值中午時分,查立民坐在茶室里,要了一杯茶,慢慢靜候。茶室供應套餐。有很多樓里上班的白領都在這解決午飯。

瘸子剛剛離開不久,以查立民的觀察,下一次再來起碼兩小時之後。

如果沒有這一切發生,自己也應該在辦公室奮鬥吧。他突然想起了夏菲,愧疚感涌了上來。她現在在幹嗎?吃飯了嗎?

自從戀愛以來,為了結婚,夏菲異常節省,連中午外出吃一份盒飯都省了,而是自己做好帶上。當然是兩份。查立民回憶著夏菲做的荷包蛋,外焦里嫩,口味層次豐富。他轉過頭,看著那些白領,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他們都是幹什麼的呢?

看掛在胸前的身份牌,有IT的、旅遊的、金融的、廣告的,沒想到這個小縣城,還有那麼多公司林立。員工的年齡層也跨度很大,既有中年,也有青年,還有若干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剛從大學畢業的。

看來現在大學畢業生,也未必會往大城市涌。

查立民喝了一口茶,轉向另一邊,餐廳里大都擠滿了人,一點不亞於上海的商務樓。

漸漸地,查立民有點奇怪,他直起身子點了一根煙,邊抽邊撓頭,一條嶄新的思路出現在腦海,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有可能。

原來是這樣。

查立民站起來,跑出大樓,來不及找IC電話了,他拿出手機撥給了夏菲:「我知道密碼了!」

「什麼?」

「我知道密碼盒的密碼。夏菲你那《新城市報》的記者朋友還在嗎?」

「怎麼了?」

「林春園和鄧莞千都是一個部門,跑一條線的對嗎?」

「是啊!」

「可她們都是進報社沒多長時間就出事了,對嗎?」

「沒錯。」

「可是在林春園之前,還有一個工作了十年、和她們同一部門、同一採訪內容、同樣性質的老員工,最後把工作交接給了鄧莞千,自己卻安然無恙。」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這是為什麼?」

「我,我不知道。」

「答案很簡單,」查立民說道,「因為林春園和鄧莞千是新員工,她們都是公司的實習生!」

松縣沒通火車,只有汽車站,位於縣城的西北面。車站不大,每天進出的車輛卻是不少。這幾年松縣建設了一個五金市場,所以來往的客商絡繹不絕,吞吐量並不亞於地級市。

但顯然車站的硬體建設,並沒有匹配縣城的經濟,依然使用的是老舊的候車廳。車輛出入口僅為二車道,很多時候路上都擠滿了大型客車,喇叭齊鳴,喧雜不堪。

車站門口,有一排小飯館,聽口音,老闆來自五湖四海,各地的小吃在此雲集,招待著同樣來自五湖四海的吃客。做生意的、過路的、拉貨的、開出租的、小偷、黃牛、形跡可疑的婦女、賣發票的,或許還有便衣……

服務員風捲殘雲般地將桌上的殘羹冷炙倒入泔水桶,用髒得可以立起來的抹布,把木桌擦得油光發亮。上一撥客人剛走,椅子還沒涼,下一批已經來到。他們抽著煙,吃著大蒜,大聲喧嘩,還不時地往地上啐著唾沫。

在其中相對比較乾淨的一家小店裡,查立民和李斌剛剛吃完被當地人稱為餃子的麵疙瘩。李斌抹抹嘴:「現在就走?」

「不,等一會兒。」查立民回答道。他讓老闆倒了兩杯茶,然後安靜等待。

一點多鐘,查立民要等的另一個人終於出現了。她從車站出口出來,站在街對面搜索這排小店的名字,在此之前,查立民已經把所在方位告訴她了。

她掃了一眼,視線最後停在了這裡,她應該已經看到了查立民,背著包走來。

查立民搖搖頭,他跟夏菲交代過,每做一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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