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墓室中的犯罪線索

查立民站在小山坡上往下望。呈現在眼前的是無比破敗的景象。這是個骯髒的海灣,海邊漂浮著數不盡的穢物;因為缺乏治理,海水慢慢地滲透到岸上的泥土;一大片黑色的泥濘彷彿沼澤,踩上去都會「噗噗」向外冒黑水。

泥土上有幾截殘垣斷磚,證明這裡確實有人居住過,偶爾飛過兩隻昏鴉,停在木樁上,大概是忍受不了這刺鼻的酸氣,不一會兒就離開了。

查立民的身後是一片荒蕪的山坡,寸草不生、礫石雜陳。山坡上零散地豎著半截枯木,但都呈燒過碳化後的黑色。

山坡頂上應該就是氮肥廠。聽閆一婷說過,王天嬌當年就住在這片土地上,當別人都因為污染搬遷,他們卻還守在自己的家園。

右邊有片樹林子,林子隱約有燈光冒出,這或許就是不肯搬走的那幾戶人家,其中就包括王天嬌的家人。

查立民站在原地頓了頓。

一路摸來,終於找到了王天嬌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接下來應該幹什麼?查立民不知道。

或許可以問問她的家人,但這是否就是通往謎底的道路呢?

吳宏磊現在在哪兒?查立民的這根邏輯線上,到目前尚未有警方介入的信息。他正在用什麼方法,尋找答案……

查立民想起了那個比賽。

空虛感襲擊著他疲憊的身體。支撐著他走到今天的究竟是什麼?不僅僅是愛情吧,應該說是信念,不,是信仰,一個類似信仰的東西,讓他做出了如此瘋狂的舉動。

這個信仰究竟為何?查立民無法用語言總結出來,但他知道有,而且深深地刻在內臟,流淌在血液中,甚至和他的靈魂融為一體。

十年前,林春園的嘴唇迎來的那一瞬間又重回眼前……

就當是為了這個吻!

查立民想著,他轉過身子,朝著樹林里的燈光走去。

這是處下坡,因為人跡罕至,所以沒有路。查立民將背包置於身後,彎著腰小心翼翼地向下滑行。臨近坡底的時候,天徹底暗下來,起了風,海浪一層卷著一層朝岸邊撲來。他平衡著身體,朝著燈光的方向邁去。

燈光突然不見了,查立民還以為是樹葉遮住了人家,好不容易進了林子,那裡竟然只有半截屋子。正眼望去就是灶台,一口破了個洞的大鍋斜在灶台旁,一眼就能知道,這兒已經很久沒人居住過了。

燈光從哪來的?

查立民不甘心,圍著屋子轉了一圈,四周再無其他建築物。他踮著腳,從石塊中慢慢地走進屋裡。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蟲蝕鼠咬,屋裡早就空無一物,右邊還有一隻解放鞋,俏皮地掛在窗台上。

解放鞋的邊上,查立民找到了答案,牆上一面小鏡子,竟然沒有破。在夕陽反射下,讓他誤以為是燈光,太陽落下,「燈光」自然就不見了。

查立民頓感失望至極。在他原先的設計中,王天嬌給了他一系列線索,讓他知道了鄧莞千;知道了松縣就是所有事件的源頭;知道了他們都與貓有關……

可是現在呢?

最佳的知情者,一定要屬王天嬌的親人。現有的信息,她的父親已過世,但起碼還有丈夫與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家,這些人卻又不知搬去何方了。

不是說即使環境被污染也不肯搬走嗎?查立民有點怨恨,但一轉念又覺得這也合情合理,估計還是難以忍受這樣的生存環境吧。

原本找到他們的新住址,並不是個難解決的問題,可現在他可是逃犯啊。對於一個逃犯來說,任何一個日常行為,都是困難百倍的事兒。

查立民走出屋外,空氣中的酸臭味依然濃重,可以想像出當年的那個氮肥廠,該多有「規模」!

他頓了頓,從包里取出個饅頭,和一瓶礦水,四處尋找可以坐下的石塊。

前方有一塊隆起的草垛,他走過去坐下,然後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他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氛圍。他猛然觸電似的站起來。他繞到前方,這哪是什麼草垛,分明是個墓啊。他正坐在墳包上。

「對不起,對不起。」查立民趕緊道歉,他想鞠個躬,卻發現墓碑上寫著「王天嬌」三個字。

查立民身體一顫,名字在初升的月光里閃著寒光,彷彿正在向他致歡迎辭。

「你可別嚇我!」查立民不禁脫口而出。

漸漸地,他發現了問題所在,王天嬌,生於1981年2月,卻沒有卒年。墓碑還有另外兩個人的名字:

宋大寶,生於1978年2月,卒於2003年4月。

宋小寶,生於1978年9月,卒於2003年4月。

這應該是個家庭合墓。看樣子王天嬌的丈夫和兒子也都已經不在人世了。查立民皺起了眉頭,他仰起身子,想了一會兒。剛剛坐的墳包上,因為長久失於打掃而長滿了雜草。查立民四處張望,想要找個可以清理的工具。

不遠處有根木棍,查立民走過去拾起,然後繞過墓碑開始鏟起了荒草。

原來邊上還有一個墳,因為視線的阻隔,走到邊緣才發現就在它的側後方,豎著一個小一點的墓碑。

借著月光,上面刻著:

王海生,生於1957年6月,卒於2001年8月。

楊紙妹,生於1959年4月,卒於2003年1月。

查立民沖著「他們」拜拜,回過頭繼續鏟草,鏟著鏟著他停了下來。像是在確認自己的判斷,查立民走到小墓碑的後方,看到了上面的信息,頓感失望。

他垂頭喪氣地把棍子丟掉,又回到了王天嬌的墓前,點上一支煙。

查立民抽著,和墓碑聊起了天:「王天嬌啊,王天嬌,你一路把我引到這來幹什麼呢?」

他的判斷沒錯,小墓碑的後面有王天嬌的名字。王海生是她的父親,那麼楊紙妹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早就去世了。

王小寶呢?必然是她的孩子。

王天嬌孑然一身!

還指望吃飽了飯,再想法子找到她的親人。可是這條路被堵死了,在這個世界上王天嬌早就沒有了親人。

難道是我出了錯?

查立民想著支持他一路走到這裡的邏輯線,仔細琢磨著可能存在的邏輯分叉口,想破了腦袋,卻還是沒發現哪裡有出路。

推理和現實都陷入了死胡同。

「王天嬌啊,王天嬌,你和林春園是好朋友,你們都是數學天才,如果你們真能聽到我說話,能否再給我一個提示呢?」

查立民把包擱置到雙膝蓋前,取出了裡面那個布偶娃娃,他已經看過了無數次,除了假身份證再無其他。線索倒還有一條,西塘時,那個小孩留下的口信:瘸子。

至今查立民都不知道是何含義。

「他會告訴你一切!」王天嬌墜樓前說的話,在耳邊響起。

但是這所謂的「一切」在哪兒?

查立民想了想,將布偶放在王天嬌的墳前:「你給自己建好了墳,卻不能回來,現在我只能把這個娃娃給你帶回來。」

「咔嗒」一聲,很輕,但是查立民聽到了。他豎起耳朵,周圍只有風聲。他拿起布偶,再放下,又是「咔嗒」一聲,剛剛無意間碰到的是墓碑上的「嬌」字,字上有個不起眼的凸起,查立民嘗試著按下去。

「咔嗒、咔嗒、咔嗒……」後面的墳包竟然動了起來。

查立民揉揉眼睛,確定看到的不是幻覺,墳包往後挪了差不多有半米,與墓碑之間出現了一道縫隙。他慢慢地走過去,站在縫隙口望去。有幾塊長條的石頭,嵌在往下的小斜坡上,似是台階。台階下去一米不到,墓道就拐彎了,看不見內里的情況。

眼前的東西,完全超出經驗範圍,查立民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是個偏僻的小漁村,普通漁民王天嬌墳墓上竟然有個機關?

不,她的兒子才是關鍵。查立民慢慢地回味其中的蹊蹺,王天嬌說過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個布偶里,除了身份證,還有另一層意思。布偶就是她的兒子,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她兒子宋小寶的墓中?!

查立民一下子覺得希望又重回眼前,原來王天嬌將他一路引來,是為了這個!

他從口袋摸出打火機,彎腰探下身去。查立民有常識,封閉已久的地下室,往往聚滿二氧化碳。火機一滅,證明危險即將來臨。可,除了二氧化碳,還有其他的危險嗎?

他踩下台階,墓道不寬,只供一人勉強進出,拐過彎道,腳下突然平坦起來。打火機的光很微弱,但依然在燃燒,不大的光圈,照亮前方。其中的一些物件,讓查立民頗感意外。他左右晃晃火焰,右手邊的牆上,竟然有一個開關。查立民想了想,然後將開關撥上。

查立民猜得沒錯,但因此被打亮的白熾燈,一下子刺得眼睛生疼。他閉著眼適應,然後緩緩睜開……原來底下是個小房間。

查立民滅掉火機,仔細端詳。

房間不大,20平方米左右,陳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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