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身份的詭計

查立民要了一碗臘肉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很快,碗里只剩下漂著一層紅油的湯。他不甘心,將湯一飲而盡才將碗放回桌上。用紙巾擦嘴的時候,他打了一個飽嗝。

在免費的公園裡遊盪了一整天,查立民著實有些累了。開始的時候,他還盡往偏僻的樹林里鑽,後來發現越是掩人耳目,就越是引人注目。公園裡到處都是退休老人、小孩、跑低端業務的銷售,或者沒工作的閑人,根本沒人在意多一個無聊的查立民。

警察再聰明估計也不會想到,他現在會有閑心逛公園。

查立民在亭子里看著幾個老頭下象棋,又聽了一下午退休工人唱滬劇,最後坐在草坪上等到天擦黑,才走出公園。

好不容易等到九點多鐘,他悄悄地潛回公司,在對面的小飯館一邊吃面,一邊觀察樓里的情況。

果然和往常一樣,這個時間點,加班的人也大都回家了。

查立民把面錢放在桌上,拉高衣領、縮起脖子、穿過馬路,來到了公司大樓的門前。

他熟悉這個時間點的狀況,從邊門毫不費勁地進入,卻沒有坐電梯,而是選擇了未安裝監控的樓梯。

公司在五樓,不是很費勁,卻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吃碗面之後,兜里只剩下幾個鋼鏰,如果無法拿到鎖在抽屜里的現金,他可真得鋌而走險去銀行了,查立民不想因為銀行卡而暴露行蹤。

到了五樓,他從安全門的玻璃窗上看過去,走廊上沒人,但是公司辦公室的燈卻亮著。從這個角度,可以判斷出設計部里還有人在加班。

有點麻煩!查立民兀自尋思。

他不願在這逗留的時間太長,好在設計部的門是虛掩著的,隱約可以聽見裡面傳出的音樂聲。如果設計師正在心無旁騖地工作,那麼悄悄進入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兒。

查立民貓著腰輕聲走到門口,拉開玻璃門,確定除了設計部之外,辦公室再無他人的情況下,側身進了公司。

他的辦公桌,還保持著臨走時的樣子。茶杯里的半杯水都還沒倒掉,他蹲在椅子前方,從口袋掏出鑰匙,扭開抽屜。

從財務部取出來的白色信封還躺在那兒,信封里鼓鼓一沓,正是查立民需要的。

他把信封取出,塞進自己的口袋。一切順利,正當準備離開的時候,設計部的門突然開了,這一腳趕的,無處可逃的查立民只能順勢鑽進了辦公桌下。

有人開了客戶部的日光燈,一下子亮堂起來,緊接著是腳步和說話聲。有幾個熟悉的嗓音,其中居然有夏菲。

她怎麼還沒走?

疑問尚未解答,幾個人已經來到了他的跟前。夏菲停在辦公桌前,她的側面就在眼前,一轉身就能發現查立民。還好她停在了原地。

「這案子的設計稿無論如何明天中午要交出去,和記地產的王總打電話來催過了。」夏菲的聲音響起。

這案子不正是自己負責的嗎?查立民琢磨。

設計師回答道:「我說你男人有譜沒譜,到這個節骨眼出事兒,撒手不管也就算了,還把警察招來。和記那邊要是知道了該怎麼想!」

「你放心吧,」夏菲冷冷地回答,「客戶那邊我會解釋,你應得的獎金,如果是因為查立民的原因沒了,我從工資里補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案子我們都費了那麼大勁兒。」

「行了,行了,干好你自己的事兒就行了。」

查立民有點感動,聽對話,警察已經找上門了,夏菲或許已經知道了真相,在未婚妻懷孕的情況,自己卻因為老情人跑到西塘,惹了那麼大的麻煩,現在她竟然還在為他開脫。

「嗨,我真沒別的意思。」設計師似乎也不好意思了,「反正就這樣,今天就到這裡,明早等素材一提出來,我就動手干,中午前肯定能交。你放心吧。」

「那就好!」

那邊再次響起腳步聲,他們正在離開辦公室。

可是夏菲卻沒動,她站在原地,查立民耐心地等待。等到設計師們走出大門,走廊里響起電梯的開門聲,夏菲沉著臉側過身,冒出一句:「出來吧!」

查立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早已暴露了。他狼狽地從桌子底下鑽出來,卻不敢與夏菲對視。夏菲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聽這一聲嘆氣,她是傷心到了極點。

夏菲要了兩杯果汁,四處觀察,確定無人監視,走向角落的座位上。

查立民戴了一頂從抽屜翻出來的帽子,坐在麥當勞里,像個偷情的有婦之夫。夏菲把其中一杯果汁推到他的面前,然後兀自吮吸起來。

「他跟你說了?」

「誰?」夏菲低頭搖著透明的塑料杯,琥珀色的液體中泛起了許多小果粒。

「還能有誰。」

「嗯!」

查立民估計得沒錯,吳宏磊會在第一時間找到夏菲。

「你都知道了?」

「嗯!」

「他跟你說什麼了?」查立民覺得這是在明知故問,以吳宏磊公事公辦的性格,他一定會讓夏菲一有消息立即報警。

夏菲用餐巾紙擦擦嘴,臉別向窗外。夜色已深,路上行人稀少。

「我沒推她!」查立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何事了嗎?」夏菲低聲問道,話音未落便改口了,「哎,算了,問了你也不會說。」

查立民未料到在這樣的狀況下,夏菲反而保持著異常的通情達理。如果他不說,她也不問。

「其實吧……」查立民很想把所有的一切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又發現這是個複雜的問題,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楚,「還是等事兒完了再解釋吧。」

「事兒完得了嗎?」

這個問題讓查立民失語。是啊,事兒完得了嗎?就算現在全身而退,他已然虧欠了夏菲,更何況前途未卜。

「謝謝你,」查立民說,「不對,應該是對不起。」

夏菲沉默著。

「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我出了什麼事兒,你打算怎麼辦?」

「你是擔心我懷孕的事兒吧,放心吧,我自己會處理的。」夏菲把臉轉向一側,查立民看見她淚眼盈盈。

彷彿有一隻手在拚命地揉搓查立民的心臟。

「我原來以為你是個負責任的男人。」夏菲控制好了情緒,語氣依舊平靜,「可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怎麼辦。哎,這不又是多餘的嘛,戀愛一場,我會經常去看看他們的。」

查立民錯綜複雜的情感,在這一刻幾乎到了頂點。一路恍惚走來,不知不覺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可活生生的夏菲現在就坐在眼前,將他從夢境拉回現實。

這是一件多麼荒唐的事兒,眼前的這個女人,原本要在下個月和自己結婚,並且還懷了孩子!

查立民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夏菲:「你,你給我點時間,我很快就會回來。」

夏菲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但很快就黯淡下來:「你脫得了身嗎?」

「可以的,」查立民語氣堅定,「相信我,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夏菲身體隨之一顫,她的手也緊緊地握住查立民:「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去《新城市報》報社。」

「《新城市報》報社?」

查立民簡短地述說了去報社的動機。夏菲一邊聽,一邊思考,她緩緩地側過腦袋,再次確認無人監視,壓低聲音說道:「也許我可以幫你。」

查立民做了一個夢。他正坐在家裡的沙發上看英超,氣氛熟悉而溫馨。廚房有人在做飯,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是誰。茶几上有杯他最愛喝的廬山雲霧,芳香四溢。

沒什麼不對,可又什麼都不對。

問題在哪呢?

他發現膝蓋上竟然躺了一隻貓,這就是問題所在。查立民沒養貓,這個不速之客從哪來的?

貓乖巧地躺著,查立民輕輕撫摸著它的腦袋,從脊樑到粗粗的尾巴。貓突然回頭咬了一口查立民,他皺起眉頭,輕拍貓的額頭:「不能咬人,知道嗎?」

貓卻毫不理會,繼續張著獠牙。查立民有點生氣,拍打貓的力度加強。貓一下子躍到地板上,弓起背怒視查立民。

查立民伸出腳,貓靈巧地往邊上一躍,緊接著表情開始發生變化。它的嘴張大,向著耳朵裂開,形成一個血盆大口,朝著查立民撲來……

他一下子就醒了。然後喘著粗氣兒,圓睜雙眼,隔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天花板上反射的光線明暗交替,耳邊還響著微弱的電視聲,查立民清醒了,他想起來自己在哪兒了。

他雙手費力撐起身體,靠在床架上。

床前電視里還真是在放著球賽。

這是個小浴室的包廂房,過夜加洗浴只要48元。其條件可想而知,被單上充滿了未晒乾的霉味,房間提供的茶杯還缺了一個口,除此之外空無一物。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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