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某一種解釋

雖說史申田的態度讓人難以接受,但好歹問題有了解決的門道,原本奧妙詭異的事情,史申田的解釋卻是如此輕鬆,看來隔行還是如隔山。

林春園依依不捨地把花花留在實驗室,然後跟著查立民出門。

正是吃飯時間,林蔭道上來往穿梭著很多人。查立民刻意和林春園保持著距離,一左一右走在校園裡。

一路無話。可不知為何,查立民能夠感覺到一種奇妙的氣場。這種氣場是什麼,又說不上來。

今天會發生點什麼!查立民預感到。

眼看著前方就是林春園的宿舍門口,卻什麼也沒發生。「別擔心,等報告出來了,就都清楚了。」查立民有點失望。

「嗯。」

「那,那就先這樣吧,再——」

「等等。」

查立民停下了腳步。

「你陪我走會兒吧。」林春園站在原地。

「嗯?」

「你陪我出去走走。」

林春園已邁出數步,查立民趕忙緊隨而去。

出學校西門,離開兩條街,大概十分鐘的路程,有一家別緻的小咖啡館。咖啡館的天花板吊下來眾多小紙鶴,左側是個書架,排滿了各類書籍。按書名,大都是文藝小說。右側有個招貼牆,上面貼了很多顧客照片,顧客們對著鏡頭,擺著各式各樣的姿勢,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是情侶。

招貼牆旁,還豎著一台拍大頭貼用的簡易照相機,這些照片估計就是出自它之手。

店是林春園選的,說是喜歡店裡的食物。查立民翻開菜單,才發現這個咖啡店是專門提供情侶吃飯約會的浪漫之地。

「我們點這個吧!」林春園纖細的手指,在菜單上划過,「這個好吃。」她指向了雙人份的通心粉套餐。套餐有個好聽的名字——心心相印。

「你和吳宏磊是不是經常來吃?」查立民佯裝看菜單問著。

林春園不回答。

查立民討了個沒趣兒。

過了一會兒,林春園看似不經心地回答道:「我和他不合適。」

「嗯?」

「我說的是吳宏磊,怎麼說呢,不是說他不好,就是沒感覺。」林春園輕咬著吸管,低頭說道。

查立民心跳加速,他強作鎮定。「那,那怎麼說呢——吳宏磊還是不錯的,時間長了就能了解了。」他言不由衷。

林春園把頭側向了窗外。

套餐里包含兩份甜品,甜品上畫了個可愛的奶油小熊。吃完了飯,兩人品著甜品。

「確實不錯。」查立民說。

「嗯。」

「其實吧,我覺得,你要真認為吳宏磊不合適,就應該早點告訴他。」說這話的時候,查立民都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

林春園沉默,突然撲哧一下笑了。

查立民一愣,隨即也跟著呵呵傻笑。

「我們去拍大頭貼吧!」林春園興奮起來。

「啊?」

「來吧,拍一張,我還從來沒拍過呢!」

林春園拉著查立民來到相機前,「咔嚓、咔嚓」。相片上,林春園笑得很開心,查立民也笑得很開心,可他的笑容中總讓人感覺夾雜著顧慮。

「不不不,怎麼能讓你買單!」查立民執意要付賬。

「你再這樣,我就要生氣了,你幫了我那麼大忙,我總要感謝感謝你吧。」林春園笑盈盈地說著。

付完了賬,兩人離開咖啡店,往回走的全程,再也沒提過吳宏磊一句。

走過了那條街,快要到終點了。查立民一路思索,卻總下不了決心,眼看著就要告別了,他終於鼓足勇氣,加快腳步,攔在林春園的身前:「我,我請你看電影吧,算是你請我吃飯的回報。」

大屏幕上放的是一部美國西部片,帥氣的牛仔騎在馬上,曲折的情節緩緩展開……

查立民的故事也在繼續。

所有的原則在愛情面前不堪一擊。

他的手在黑暗中悄悄滑向林春園的手,順著椅子的把手,碰到的那一刻,又觸電似的彈開了。過了一會兒,心有不甘的查立民再次探了過去,手已經不在那兒了。可此時,他好像感覺臉頰上有微微的鼻息,像一根羽毛輕輕撩撥。他轉過身,林春園正悄無聲息地看著自己呢——

就這樣看著!

屏幕上的光,在林春園的臉上交替輝映。查立民心跳得緊,還沒來得及調整,兩片薄薄的嘴唇已湊了過來。

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彷彿雪花飄落在冰面上剎那凌結,這片刻的美妙體驗,深深烙刻在查立民的心中,永生難忘。

因為喝酒的緣故,查立民起床時頭痛。看時間,已過十一點。他點上一支煙,躺在床上抽著。陽光把白色的窗帘照得明亮通透。

查立民回想著昨晚。和吳宏磊分開後,在人民廣場坐到深夜,最後也沒有打車,而是步行回家。具體幾點他也不知道,反正上樓時,牛奶工已經出來上班了。

抽完煙,查立民穿衣穿鞋去了洗手間。洗漱完畢,老媽把煮好的餃子端上了桌。吃完飯,查立民泡了一杯茶,坐到電腦前。

周末一閃即過,查立民這才想起來,還有一份策劃方案明天要交。

其實他根本沒忘。這份方案周五就應該交的,臨開會的時候,查立民找了個借口溜走,逃過了催債似的老闆。看現在的架勢,明天還是交不了。

查立民乾脆發起呆來。

他從一出生就待在這個家裡。

超過40年的房齡,讓屋裡很多地方都顯得破敗陳舊。放電腦的桌子,從小學時就伴隨左右。它見證了曾經那些光榮的歲月——刻苦、勤奮、永不言敗。

獎狀和證書早就被他鎖進了抽屜,唯一還留著些當年風采的是貼在牆上的一幅毛筆字,文嘉的《明日歌》: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這大概是對查立民現狀最為諷刺的寫照。

度過了最初兩年的消沉期,在家人威逼利誘下,查立民才踏入社會。藉助同學的介紹,找一份工作並不是件困難的事兒。可漸漸地,誰也不願意再蹚這渾水。原因是查立民根本沒有工作的樣兒,他以平均每年換三份工作的頻率,消耗碌碌無為的青春,直到身邊的那些人,把他甩開了足夠的距離。

張曉陽是同學中較為一帆風順的,畢業後就進入了一家香港的商業地產公司,從最小的企劃專員,十年間一路做到營銷副總,專業雖然是丟了,可現在一年管著幾千萬的營銷預算,光廣告投放這一塊的回扣利潤,就足以抵回「建築師夢想」的破滅。與這家地產公司相對口的廣告公司是4A。4A旗下還有若干執行公司,經由張曉陽的介紹,查立民就在其中一家做創意策劃,負責張曉陽營銷計畫中的線下部分。

電腦剛打開,下拉欄就提示新郵件到。查立民有了不好的預感,打開一看,果然,是老闆發來的郵件。措辭嚴厲且言簡意賅,意思是說周五的時候一聲不響溜掉就算了,但周一還交不了策劃案,捲鋪蓋走人。

「朝中有人好辦事」,但並不意味著不用辦事兒。雖說查立民負責的項目都是張曉陽開口說的算,但在公司沒有一個公司樣兒,放哪都惹人討厭。查立民後台硬,老闆也就是說說而已,付出的代價卻是尊嚴盡失。在公司幾乎沒有同事把查立民當人看,誰都知道,這是個關係戶,像包二奶似的,把他包養在朋友的企業里。

有時候,查立民也挺煩自己的這個模樣,可煩著煩著也就麻木了,反正十年來他都是這樣度過的。

這算艷遇嗎?算,也不能全算。

查立民感覺自己背上了一個沉重的十字架,看見吳宏磊都無顏抬頭。可吳宏磊就住在他的上鋪,時時刻刻都在眼前。查立民找一切機會躲避。上課的時候,遠遠地坐在角落,下課便消失無蹤,即使沒有作業,也要在圖書館坐到熄燈,然後在宿舍門前的樹林子里,一根接著一根抽煙,抽到胸悶氣短,也不願上樓。他要確定吳宏磊睡著了,才敢摸上自己的床。

這天半夜,吳宏磊竟然不在,他趕緊脫鞋鑽進被窩。

他去哪兒了呢?查立民躺在被窩裡想著。

周圍很安靜,只有其他人的低鼾聲,月亮斜射進來,把房間里的物品照出了一個個輪廓。

會不會是和林春園在一起?查立民翻了一個身,她會不會告訴他?如果吳宏磊知道了,他會怎麼做?查立民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揣測著。

乾脆直接面對算了,一股豪情湧上心頭,不不,現在時機還不成熟。

自問自答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查立民豎起耳朵,然後是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他趕緊側身將面孔對著牆壁。

門開後,宿舍里頓時被一股子酒氣充滿,查立民知道是他。他卻沒有上床,也沒有坐下。查立民輕輕地轉過頭,發現吳宏磊竟兀自站在房間發獃。

「你,你怎麼了!」

吳宏磊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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