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邪惡者,真正惡魔

十幾年來,困擾張靜的問題是,當年是否錯殺了王煥生?

這顆肉痣,是否真是在自己昏迷之前撕下來的?還有那個中長捲髮的女人頭影,到後來連她自己也說不清了。

或許那晚的強暴犯根本就沒有痣,張靜甚至如此可怕地想過,在某個偶然的時刻,王煥生腰部的那顆痣被她無意間看到過,強暴事件的那一晚,先入為主地認為罪犯也有同樣的特徵。

這說明當時,在潛意識裡,張靜也把王煥生當做了第一懷疑對象而產生的心理暗示。

這些都是洪勝後來翻閱心理書籍得知的。

經過「強暴」和「弒師」事件,張靜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而她的病又不能通過正常渠道醫治。如果說後來洪勝與肖海清在心理學知識方面互為伯仲,那麼最開始的知識普及,洪勝便是從自己治療張靜開始的。

那一晚原本是不會死人的!

何斌注入王煥生大腦的,其實是淺黃色的葡萄糖生理液。這就是宋波的計畫,計畫並不是殺死王煥生,只是嚇唬他寫下自己的罪行。

這一點,又加深了張靜的愧疚感。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來說,犯罪之後往往會給罪犯帶來巨大的壓力。

在肖海清初見張靜的那次,她得出的結論是沒有錯的。洪勝夫妻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因此而表現出來的「性」的問題!

只不過為了隱瞞真相,張靜把問題的癥結調換了個。事實上難以接受男女性愛的是張靜。

她嘗試過,但屢屢失敗,如果說經過洪勝不懈努力,張靜的病情有所好轉的話,那麼唯一會引發張靜舊病複發的便是男女行房之時。

每當此時,張靜就會變得歇斯底里,她無法忘記那個可怕的夜晚,以及王煥生躺在血泊中的鏡頭。

強暴事件過去沒多久,張靜就和何斌分手了。是她強行要分的。

她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戀愛了,可是洪勝,這個曾經為了朋友放棄她,又在危難時刻遠赴雲南為自己甘冒生命危險的男人,再也沒有從她的身邊離開過。

「我不會再讓你從我這兒走開,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一丁點委屈!」

這句讓她深深感動的情話,也讓她更加愧疚。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困難卓絕、你追我閃的戀愛之後,張靜嫁給了洪勝,然而卻不能行夫妻之事。

洪勝對張靜的愛可以超越肉慾,僅僅體現在對她精神上的無限愛戀。

隨著時間的推移,張靜創口的傷疤在漸漸癒合,但斷不可能像抓破的蚊子包,奢望痊癒。

在這個物慾橫流、男女一見面就脫褲子的時代,都市的某個角落裡,卻上演著勝似柏拉圖戀愛的劇情。

任何猥瑣的念頭,都是對這段曠世奇(畸)戀的褻瀆。

有時候,張靜想過讓洪勝去找個情人,或者用錢縱容他進行有性無愛的一夜情。

每每她婉轉含蓄地提出來的時候,洪勝清澈的眼神,總讓她感到自己無比的渺小,直到有一天……

當初,由於沒有證據,警方在進行長達半年的調查之後,最終以「失蹤案」給王煥生定了性。

儘管官方給出的結論是「只要一天沒有證據表明,那麼王煥生就不能認定死亡」,但實際上,稍有點社會經驗的人都知道,當事人早已凶多吉少。

王太太,作為王煥生的直系親屬,每天坐在家裡客廳沙發上傻傻等待自己丈夫回家,從某種意義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美好的願望罷了。

那管真正的蝴蝶卵,被何斌提煉出來,在錯殺王煥生那晚之前,就和那枚「蟲珀」一併鎖進了密室里的金屬保險箱。

這是他們再適合不過的藏物之處了。安全,即使被人發現,沒有鑰匙想要自行撬開,勢必捅破盒內的硫酸,而讓一切面目全非。

在宋波的計畫中,這不僅不是一個謀殺,也是個抹掉謀殺企圖的計畫。

為了讓所有人能夠在這次介於法律與正義之間的灰色行動中全身而退,他們必須隱藏洪勝莽撞的雲南之行,其中自然包括他探險的成果——那些蜂蝶的活體和「蟲珀」!

稍後,一旦宋波的計畫成功——即王煥生寫下了自己的罪行,警方必定會介入此事的調查。鑒於王煥生在警局的「關係」,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宋波希望留給人們的印象,是這群少年用自己的機智讓王煥生認罪伏法,而不是真的有預謀去捕捉蜂蝶,意圖進行謀殺行動。

儘管,在洪勝的心裡,謀殺本是初衷。

那麼在王煥生招供之後不久,當這一話題漸漸從人們的茶餘飯後淡出,他們就可以取出那枚「蟲珀」和培植蜂蝶活體,光明正大地享受發現這一珍稀物種所帶來的審美和快樂。

這原本是個貌似不錯的計畫,然而,誤殺改變了一切。

宋波的預想,像脫軌的火車偏離了自己的軌道。原先暫時被藏匿起來的蜂蝶和「蟲珀」,現在看來將要永遠地和王煥生的屍體埋藏在那個地下密室中了。

那晚驚慌失措的眾人,回到了地面,在夜深人靜的牆角邊,裝來了黃沙水泥。他們在密室的入口重新澆築了水泥,讓它看上去和普通的牆壁沒有兩樣。

在後來警察關於王煥生的調查當中,蝴蝶社社員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警方的辦案能力。這一再堅定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從此之後再也不踏入密室一步,就讓它像夢一樣,從清晨起就消失在自己的意識深處!

事實上,他們確實做到了。他們隱藏了一段謀殺的往事,並且成功逃過了警方的耳目。

接下來是相安無事的十幾年。

隨著時間的推移,恐懼感從人們的心中慢慢褪去。這就像上樹摘果子摔落下來的少年,當疼痛與害怕不再激烈,果子的誘惑總會時不時地在心有餘悸的縫隙間鑽出來撩撥心情。

對於蝴蝶社成員來說,果子就是金屬密碼箱里的那枚「蟲珀」。

畢竟這是稀有品種的發現,以此為最大興趣的社員們,很難做到徹底的無動於衷。

這在他們將鑰匙毀滅的表現上,就頗有代表性。

正如王健在破案過程中所分析的那樣,洪勝他們並不是為了藏匿某物,恰恰相反,原本的意圖是要讓鑰匙背後的東西從此消失在人間。

什麼樣的鎖是最安全的?自然是沒有鑰匙的鎖。更何況這個在外力作用下具備自行毀滅能力的密碼箱。

照理說,在殺害王煥生的當晚,他們自己直接毀掉密碼箱里的東西更為合適。

卻仍然因為他們的「蝴蝶」情結。

當時王煥生已死,卻與蜂蝶無關,眾人藏匿那個「蟲珀」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不想讓警方獲得任何有關此案的線索。

它本身是無罪的!

它的發現是值得興奮的!

儘管當時眾人沉浸在恐懼慌亂中,可依舊沒有人提出應該當場毀掉它。這點默契足以讓它得以保留至今。

也許眾人不約而同地在內心深處想過,也許某一天,幾十年後,時機成熟,它仍有重見天日的可能。

這就不難解釋,在後來洪勝、何斌手上的鑰匙決定被毀掉的那段時間,他們最終又選擇保留了齒形,並在洪勝的加工下,做成了特殊材質的戒指戴在手上。理由也許有,也許沒有。他們從沒有就保留齒形的動機做過探討。

那枚戒指戴在手上,從某種意義來說,是一個紀念,是對蝴蝶社的那段往事,或愉快或恐懼的念想。

它就像一顆離開槍的子彈,其本身除了象徵一段意象,承載一段往事之外,沒有任何威脅。但如果某一天,有了外力的加入,別忘了,它依然可以飛向任何方向,嵌入肉體,奪人生命。

比方說——錢!

這是人們始終無法繞開的困惑!

早知如今,當初不如當場毀掉密碼盒裡的「蟲珀」!

但本質遠比表象來得複雜。只是拿「貪慾」來概括這十幾年發生的事件,顯然是不公允的。

這其中忽略了人在十幾年間所發生的本質的變化。

十幾年前,少年們心存不舍,「保留」了那枚「蟲珀」,僅僅因為對美好事物單純的嚮往和憐惜,那麼今天,就不折不扣地帶上了世俗、銅臭的烙印!

而有時候這種烙印,卻是致命的!

三年前,何斌的妹妹何妮遠赴日本留學,小妮子繼承了兄長對軍事間諜的熱愛。在何斌的口中,何妮或多或少地知道了哥哥當年的一些所作所為。

儘管對「弒師計畫」仍一無所知,但何妮知道蜂蝶卵以及那枚珍稀的蜂蝶「蟲珀」,因為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藏在這個城市的某處。

那個密碼保險箱,也不止一次地從何斌炫耀的口中傳到自己的耳里。

一年之後,在東京的一次拍賣會上,何妮竟然發現珍稀的蜂蝶「蟲珀」,正以匪夷所思的價格進行拍賣。媒體稱其因獨一性,而彌足珍貴。

她不得不想到,在自己的家鄉桐州,也有一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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