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下不下手?

消毒水的味道和生命的肅穆迎面而來,姚若夏進了醫院大樓的門。和上次一樣,她順利地夾雜在人流中,溜進了大樓。保安的臉上依舊笑容可掬。大廳正中央的那口掛鐘,仍然準確無誤地計算著時刻。姚若夏要把時間定格,要把時間定格在幾個普通人的永恆之中。這無法改變,從自己為此做了第一件事開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姚若夏深呼一口氣,走進了往上的電梯。

電梯門上那紅色的數字,像是生命的計時,冷靜無常地等待著最後的結局。她顯得異常冷靜,彷彿是去完成一個光榮的使命。

電梯門在最後合上的那一刻,伸進來五根手指,兩位年輕的護士趕在最後時刻上了電梯。「1488病房的那個病人醒了沒?」其中一個問道。

「醒了,」另一個說道,「昨天就醒了,我待會兒送早飯過去。」

「你可得悠著點,聽說那是公安大學校長的老婆!」

「是嗎?」年輕的護士驚訝地問道。

姚若夏不動聲色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在電梯到了13樓之後,她最終沒有出門,而是重新關上,來到了上一層。

1488,姚若夏默數著門牌號,那裡也站著一名警察,姚若夏沒見過他。不過這不重要,她只是想過去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好。李從安的母親半躺在床上,看著前方,氣色很不好,姚若夏經過,從門上的窗戶瞥了一眼,她的心抽了一下。

她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走到了走廊的盡頭,轉過拐角,停了下來。姚若夏的心裡很難受,她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過了一會兒,姚若夏說道:「媽媽!」

「瑤瑤啊!」那頭傳來了養母熟悉的聲音,「你那兒冷不冷,要不要媽媽幫你寄點衣服過去?」母親在那邊關心著女兒。

「沒事,不冷的,媽,爸爸怎麼樣了?病好點兒了沒?」姚若夏抽了下鼻子,她只想多叫兩聲爸爸媽媽。

「怎麼了,怎麼鼻子還抽著了?」

「哦,沒事,可能有點感冒了!」姚若夏掩飾著自己的眼淚。

「還說不冷?都凍感冒了,你爸爸已經出院了,療養得挺好,他還說讓你不要擔心。」

「爸爸在嗎?」

「他不在,下樓做運動去了,我讓他別成天在家裡待著,你找他?」

「不不不,我就問問,媽,你多陪陪爸爸!」姚若夏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要不等他回來我讓他打電話給你?」

「不用了,我就是,就是有點想你們了。」

「呵呵,傻孩子,想爸爸媽媽了,就打個電話過來,不是馬上要過年了嗎?今年過年回來吧,帶上你的男朋友,讓我和你爸爸都瞧瞧,我們家瑤瑤都已經長大了,要嫁人了!」

「嗯,一定!媽,我要掛了,快要上班了!」

「嗯,多來電話,自己注意身體!」

「媽媽再見,」姚若夏哽咽著說道,「還有——我愛你們!」

電梯門重新開了,13樓只有她一人走了出來。病人們剛剛起床,三三兩兩地走在空蕩的走廊里,等待著早餐。

因為有上次的經驗,姚若夏一路走往他所在的病房。病房門口的看守還在。姚若夏讓自己微笑出來,向他靠近。

「嫂子!」對方看到姚若夏,站了起來,「李隊剛剛進去!」

「我知道,」姚若夏說著,「還沒吃早飯吧?先去吧,我在這兒看著。」

看守顯示出謝意,緊接著又露出難色,「沒事,我在這兒頂著,待會兒就有人來換我了。」他轉身看了看門內,李從安正坐在李父的邊上,用枕頭墊在他的腦後,李父醒過來不久,顯得很虛弱。

看守剛要開門,被姚若夏攔住了,「先讓他們說會兒話吧。」看守笑笑,騰出了位子讓姚若夏坐下。

「去吧,有你們李隊在,怕什麼?我替你站會兒崗。」她又說道。

「真的沒事!」看守有些不好意思。

「怕你們隊長說你?」姚若夏笑笑,「人也是要吃飯的,」看守是個年輕的警察,面色烏青,眼裡滲著血絲,顯然熬了一夜,「我來跟他解釋,讓他們父子好好說說話,我在這兒盯著。」

看守有點局促,姚若夏盛情難卻。

「幫我去買幾瓶水上來吧,新鮮的果汁,待會兒我帶進去。」姚若夏指了指門內。這個理由年輕的警察似乎是無法拒絕的,「別忘了給自己也拿一瓶!」姚若夏掏出了錢,硬塞進他的手裡。

送走看守之後,姚若夏前後看了一看,沒有人注意到她,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她摸了摸包,裡面有把匕首,走進去,然後置他於死地,告訴李從安一切都是她乾的。她都能想像得出李從安絕望的表情,姚若夏把手伸向門把手。

「小姚來了!」李從安的父親轉頭看過來,李從安站在床邊,背著身將桌上的稀飯倒進碗裡面,用勺子將肉鬆在稀飯里拌勻。他回過頭來看了眼姚若夏,「你怎麼真來了?」

姚若夏笑笑,「早上沒什麼事,我過來看看。」她的背包斜挎在肩上,包開著口,伸手就可以掏出裡面的匕首來。她看著李從安把稀飯端在桌上,支開了小桌子,橫在李父的面前。李從安將稀飯端了上來,用嘴把碗里的粥吹涼,餵了一口給他的父親,就像在喂一個小孩子。

「先坐會兒!」李父咽了下去,說道。

「嗯!」姚若夏在尋找機會,她往前走了兩步,李從安此時正隔在他們倆中間,姚若夏沒有把握,她換了個角度,「我來吧!」她示意和李從安換換。

「沒事!」李從安餵了第二口,有點淡,他起身轉到床的另一邊,背對著姚若夏,將放在窗台上的肉鬆又倒了些出來。

機會來了!姚若夏把手伸進了包里,她快步往前沖著,李從安回過身來,好奇地看著姚若夏。

「被子掉下來了!」姚若夏急中生智編了個理由,抽出伸進包里的手來,把耷拉在床邊的被子拉了上去。就這一閃神,李從安端著稀飯已經回到了原位,再次擋在了他們中間。

怎麼還是下不了手?姚若夏心跳得很緊,其實剛剛沒必要在乎李從安的反應,反正她也沒想過能活著走出這個房間,可怎麼還是下不了手!

她手重新伸進了包里,李從安的後腦正好擋住了他父親的視線,李父的胸口就呈現在她的眼前。姚若夏握刀的手捏出了汗,她把刀拔出來,往前沖了一下,不料撞在李從安身上,李從安沒把握好平衡,瞬間撞翻了小桌子上的稀飯,撒了一床。

「去拿下拖把!」李從安連忙站起來,用桌上的紙巾把被子上的稀飯抹到床下,「沒燙著吧?」

「沒事沒事!」李從安的父親說。

「拖把在走廊拐角的清潔室里!」李從安的口氣不容分說,他佔據地形,依舊擋在他倆的中間。

這次姚若夏還是沒有勇氣下手,李從安的這句話,像是給她的一個台階,她慌不擇路地跑了出來。再等等,再等等,她盡量讓自己放鬆下來。姚若夏按照李從安所說的方向,走了過去,拖把在門後,她拿著拖把回到了房間門口。裡面隱約傳來對話聲,姚若夏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裡面的對話。「太不小心了!」李從安說著。

李父沒說話,看著李從安繼續清潔著床上的被褥,突然從他病懨懨的嘴裡,冒出一句話來:「我做過一件錯事!」李從安怔了一怔,在那兒愣了一會兒,然後繼續擦著被子。

李父嘆了一口氣。

李從安保持著沉默,他坐到了父親的身邊。

「給我一根煙!」父親指了指李從安的口袋。

這個狀態的病人是不宜抽煙的,可李從安想了一下之後,還是從包里掏出煙,抽出一根點上遞給父親。

「聽說你去查過泰民製藥廠?」父親吸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來,李從安慌不迭地上前扶起來父親,拍打著他的脊背。李父稍微緩過來一些,「聽說你去查過泰民製藥廠?」他還是沒有放棄。

李從安不知道怎麼回答,當真的直面這個問題的時候,李從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幫我把枕頭墊高點。」李父說著,李從安上前,把病床上的另一個枕頭拍軟,摟起父親的腦袋,墊在他的腦後。

「是謀殺,不是意外。」李父再次說道,「一切都是報應,當我聽說劉一邦被謀殺了之後,就應該想到,一切都是報應。」

「嗯?」李從安又是一愣,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他考慮了一會兒,「是的。」

「查到什麼線索了嗎?」這是問句,可父親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已經知道了答案。

姚若夏側著耳朵聽著門裡的動靜,李從安沒有回答,姚若夏很想知道李從安心裡現在究竟是怎麼想的。她不知不覺地又停頓了自己殺人的腳步。

這是怎麼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沒法回頭了,所有的仇恨就應該在這間病房裡做一個了斷。可自己為什麼就是下不了手?

不需要機會,當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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