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原本空蕩蕩的客棧因為眾多人的到來,變得擁擠起來。
小二和店家被擠到一旁,知道這些人中不少都是江湖上有來頭的,加上九王爺與官府總督的到來,更是讓他們不敢喘息。
白靈緊緊地看著一身黑衣的凌落,而後將視線轉到蛇女等人的身上。蛇女依舊頭戴白帽,露出蠻腰,手臂上纏繞著一條吐著紅舌頭的毒蛇。一旁是虎背熊腰的萬生,再旁邊則是妾瑛,就連佝僂著背的魯伯此刻也是面無表情,眼中毫無波瀾。
「你們……」白靈的聲音變得不穩,「你們怎麼了……」她看著站在中央一身紫色羅裙的南楚練,一股寒氣從腳下升騰。
七小邪冷眼看著雙手輕輕交疊在身前端莊站著的南楚練。
竟從東瑤城追到了京城,她究竟有何目的?為何這麼多人與她脫不開關係,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花無顏低頭看向七小邪,輕輕攥緊了她的手,將七小邪的心緒拉回。七小邪抬頭看向他,微微彎起嘴角,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很好。
南楚練看到兩人間這一細微舉動,忽然勾起菱唇,在這鴉雀無聲的客棧中,用著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調道:「我來帶鬼主回去。」說著抬起手臂,伸出纖長的手指,緩緩指向花無顏。
鬼主?花無顏是鬼主?那個操控萬千死士,殺人於無形間的鬼主?
七小邪愣怔住,她曾聽說書人說過這兩個字,在她的眼中,鬼主就像魔王般是個可怕的存在。她的呼吸忽然變得不穩,為什麼她到現在才知道他的身份?並且,一代鬼主為何會收她一個乞丐做徒弟?
見南楚練纖長的手指穩穩地指著自己,花無顏微不可察地皺起眉。七小邪眸子一凜,剛要說話,便被人搶先一步。
問清蓮看著南楚練,清冷的聲音道:「這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你又是何人,語氣如此狂妄。」柳眉下一雙清冷的眸子中染著不屑,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出現隱隱的慍怒。
南楚練看向問清蓮,不緊不慢道:「玉璇璣曾經收過兩個徒弟,一徒主修鍊毒術,一徒操控死士。」她的聲音像是一把無形的鎚子,一下一下敲打著每個人的內心,「我四歲便被收入門下,無顏六歲被師傅領回來。十年後我二人出師,以玉璇璣門下規矩,此生他收的兩個徒弟便要結為夫妻。我們成親那晚玉璇璣死了,無顏為了給他守孝,毀了婚約。其間,江湖動蕩不平,我發現玉璇璣死前研製的絕毒『紅花散』少了一份,緊接著,曾與玉璇璣有過交情的武林盟主便死了。十五年過去了,這個滅了武林盟主全家的人還未被發現,但那天被人偷偷帶走的孩子,現在應該已經開始想著怎麼替親人報仇了吧?」
七小邪渾身一僵,她有些怕知道真相。她只是一個在江湖上混的小人物,如今忽然被捲入一場十幾年前的糾紛,她竟變得畏縮了。
一旁重九看向南楚練,漂亮的唇輕啟道:「你非正道亦非魔教,豈會好心管江湖上的瑣事,怕是有什麼目的,來助自己完成心愿吧?」
一旁的子畫扇聽得有些頭大,他看了一眼這個長得比自己還漂亮的紫衣女子,心裡覺得有些壓抑,她為什麼長得這麼美?他九王爺以後還怎麼混?
南楚練微微一笑,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顫,道:「重公子來回換身份,怕是想躲避什麼吧?經營『月滿花舟』不過是你用來打聽江湖消息的一個幌子。我確實不是什麼正道人士,對江湖瑣事也不感興趣,但既然絕毒是從我這裡流出去的,我便有必要將一切說明白,免得有人怪罪於我,找錯了報仇對象,我豈不是很冤枉?」
七小邪緊緊盯著她,沒注意花無顏臉上泛上的一絲蒼白。
「令妹明明是你身邊那位白衣姑娘,卻為何讓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子當副教主,怕也是有所隱情吧?」南楚練將視線移向一旁靜靜站著的問清蓮身上,輕笑一聲。
重九臉色微微一變,原本紅潤的菱唇漸漸泛白。
「美人,你說了這麼多,無視我二人存在,我二人是不是該識相點先離開?」一旁的子畫扇鳳眸看向南楚練。
南楚練這才看向子畫扇,又看向一旁臉色陰沉的風清雲,抿唇一笑,輕聲道:「不,現在走不是時候。」說罷,又轉回頭去,似乎不願透露更多。
「你應該很疑惑我身邊這個黑衣人是誰吧?」南楚練看向面色慘白的白靈,繼續道,「一向與你要好的這些屬下,如今統統站在了我的身邊,你是不是覺得有些恐慌?不必害怕,你的秘密我早已知曉,害怕也已經晚了。」她的聲音溫和,很難讓人想像她說的話是如此毒辣。
白靈的身體輕輕顫抖,說道:「他是……」她不敢看凌落的眼睛,也不敢看蛇女他們,「你究竟有何目的,要將他們安排在我身邊,如此之久……」
似乎問到了她最感興趣的問題,南楚練向前走了兩步,看了桌凳一眼。一旁回過神來的凌落忙上前一步,將桌凳擦了擦,又退後。
她攏起裙衫,在凳子上坐下,看向白靈,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只是覺得很有趣,明明是妹妹,重公子為何會喂你『痴兒草』,將你十歲前的記憶都抹掉。」
白靈臉色一變,腦中猛然閃過令她的頭劇烈疼痛的似夢境的一幕——
屏風後,年幼的她瞪大了眸子,聽著那個背對著她的白衣男子與哥哥說著那些令她不敢相信的話,她只是想躲起來讓哥哥找不到,卻不小心聽到了讓她感到天崩地裂的事情……
她不小心碰倒了屏風,接著眼前是一片空白。
朦朧間,她哭著喊著後退,卻被人抓住手腕,強行灌下熱乎乎的湯藥,緊接著,一切都化作破碎的水中月……
猛地,白靈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笑得溫柔的南楚練,又快速轉頭看了面無血色的重九一眼,向後倒退著,不敢相信眼前的教主會是她的哥哥……
「不可能……」她抱緊了腦袋,身子似乎要倒下去,「不可能……」
南楚練掩唇一笑,似乎很喜歡看白靈現在的表情,她回頭看了靜靜地站在一旁的凌落一眼,道:「凌落。」
凌落利索地跪下,一隻手搭在支起的一條腿的膝蓋上,低頭道:「屬下在。」
她看向重九,嘴上卻對著凌落繼續說道:「把你的蒙面之布摘下。」
凌落低著頭,伸出手將臉上的蒙面之布從脖子後解下,露出一張妖嬈的面孔,漂亮的眼眸此刻無情無欲,少了分往日的靈動。
七小邪看著凌落一動不動地跪在那端,眉頭深深蹙起。為何重九身邊處處都是南楚練的卧底,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南楚練瞥了七小邪一眼,繼而看向臉色大變的重九,彎唇道:「沒想到他會活著,對吧?他身上有我特許他佩帶的絕毒,只是沒想到被你們發現得那麼早。將他接回宮後我沒有治他的斷手,而是讓他嘗盡痛癢的滋味,只為了讓他記住,我的下人不允許有任何失誤。」
七小邪腦中忽然閃過一張巧笑倩兮的小臉,她直直地看向南楚練,質問道:「你曾經也在我的身邊安排過眼線?」
南楚練看向她,眼中含笑,輕聲道:「你是說魅瞳嗎?她也是個廢物,不過留她無用,已經處死她了。」說得輕鬆得好像只是不小心踩死了一隻螞蟻。
七小邪顫抖著唇,眼中滿是憤恨。南楚練卻視而不見,看向一旁日夜思念的人,眸中多了一分柔情,「不管你做過什麼,我都不會介意,我只要你就好。」彷彿周圍的人都不存在,只是在對自己的戀人訴說著衷腸。
子畫扇看著這個女人,嘆著氣搖了搖頭。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七小邪低垂下頭,她不敢去看花無顏,心裡隱隱泛上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日,在花舟上搶走我玉面具,讓我身份暴露的人,可是他?」一旁沉默很久的重九忽然說道。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凌落。
南楚練看向他,無辜地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他是鬼主的死士,安排也是鬼主安排的,而非我所為。」
重九看向花無顏,發現花無顏也正盯著他,眸中滿是深不可測的神色。
七小邪的心裡有些惶恐,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了解花無顏了,他的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麼她不知道的事?重九與他之間又有什麼過往?
問清蓮也看著花無顏,白靈也轉過頭看向他,就連一直低著頭的七小邪也顫抖著抬起頭,看向這個她所深愛的男人。
「你們都知道武林盟主一家遇害的那一晚,僥倖存活下來的那個人是我?」七小邪的聲音有些不平穩,她靜靜地看著花無顏,「因為我身上有武林盟主的東西,那兩根竹子曾被人發現過一次,但那時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重九的眸子一閃,卻沒有說話。
七小邪又繼續說著:「因為通緝令,讓你知道我的下落,發現我在乞丐群里,於是你利用乞丐們引我出來,這一切都是早已布設好的陷阱?騙我說尹可已經失憶,就是為了不讓我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