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清夜一燈明

清晨,鳥雀歡鳴,有人的腳步聲傳來。

七小邪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使她過了一陣才適應過來。

她坐起身子,看了一眼四周,錦帷遮住半邊桌子,綢緞掛飾垂在床邊,她昨夜明明是在外面,為何早上醒來卻在屋子裡躺著?

吱嘎一聲,門被人輕輕推開,七小邪抬頭看去,那熟悉的紅裝背對著陽光,耀眼得使她出神了一陣,但當她看見他身旁身穿杏色長袍,青絲半綰的女子時,腦子忽然清醒。

「可醒了?」花無顏的聲音傳來,在七小邪聽來卻十分不適。

一旁的南楚練緩緩走到床沿,伸手將長袖一攏,溫柔地說:「已經晌午了,七姑娘果真是累了。」

七小邪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移到一旁的花無顏身上,索性將身子向後一倚,嘴裡滿不在意地說:「我累不累與你們有什麼關係,還是快些出去吧,讓我還能再睡一陣。」

花無顏看著她,語氣溫和,眼中卻染著說不清的情緒。

「少貪睡,還是先吃些東西吧。」說罷就要伸手來拉她。

七小邪一把甩開他的手,抬起頭與他對視,毫不客氣地說:「我有讓你碰我嗎?」她直直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防備。

花無顏將剛剛放置在桌子上的粥端起,就要遞給她,「莫要使孩子脾氣……」

七小邪揮手,將那碗粥打落在地,發出咣當一聲清脆的聲響。

「我不餓。」她不再看他。

花無顏有些慍怒,他欲要去拉她,卻被南楚練攔下。

「無顏,算了。」她微微一笑,看了轉過頭去的七小邪一眼,勸道,「都是一路過來的朋友,何必因為這點小事置氣。」

七小邪轉過頭去,看了南楚練一眼,忍住沒有說話。

「可有人來過這裡?」南楚練看向七小邪,漂亮的眸子中滿是認真的神色。

「沒有。」怕南楚練會發現凌落來過的痕迹,七小邪抿了抿唇。昨夜應該就是凌落將她送回來的。

南楚練的眼中泛上一絲說不清的情緒,她抬頭看了花無顏一眼,彎起嘴角,說:「看來,你的死士還很自由。」

明明是溫柔的語調,七小邪卻沒來由察覺到一絲冰冷。

她抬頭看向花無顏,發現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眸中染上了一層冰霜。七小邪低下頭,抿了抿嘴角。

花無顏,他到底是什麼人?

「罷了,還是先在山莊里走走吧。」南楚練溫柔一笑,看向花無顏,「這些年沒回來,且看看山莊有何變化吧。」說著,拖曳著長長的羅裙走至門口,纖長的手輕輕一推,門便緩緩打開。

花無顏低頭看了七小邪一眼,七小邪正好在抬頭觀察他,與他對視,花無顏眸中泛上溫柔的色彩,伸手將七小邪攙起。

門口站著的南楚練看到這一幕,眸中一暗,「走吧。」

七小邪不自在地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沒注意到花無顏眼中的黯淡。幾人走出房間,只見偌大的山莊,在晴空下展現它華美的本色,庭院中梨花盛開,池塘薄冰初融,鳥雀站在亭子下低頭啄食,遠處青山蒙在白霧之中,卻不難見碧翠的青松與蜿蜒的石徑。

這裡忽然給七小邪一種熟悉的感覺,只是一瞬,這種感覺便從腦海中消失,快到抓都抓不住。她記得,師傅曾經帶她來過東瑤城。

迎上來兩個美婢,南楚練轉過身來,將手中紙傘舉起,撐過花無顏的頭頂,看向他輕聲道:「我帶你去見見娘。」

花無顏意味不明地笑著,半晌,他點了點頭。南楚練彎起美目,與他一同走在前方,七小邪一個人猶如落隊般跟在後面,無聊地看著周圍。

她在當乞丐的時候,曾聽說書的人提到過這南家山莊,江湖上三大山莊中便有這南家山莊的名字。至於究竟有多大,誰也沒有個准數。

七小邪抬眸看向走在前面低聲說話的二人,視線落在花無顏的側臉上,他依舊是溫和地看著對方,眉眼如畫,紅袖輕舞。

時不時有花瓣落在傘頂。她又看向一旁笑著說些什麼的南楚練,的確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甚至連脾氣都溫和得讓人不好發火。和她比起來,七小邪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花無顏心中究竟是什麼地位。

她與花無顏,就好像永遠隔著什麼,卻有種永遠分不開的錯覺。而說書人口中所謂的神仙眷侶,不過就是眼前他與南楚練二人站在一起的場面吧。

「到了。」前方南楚練忽然輕聲說道,沒反應過來的七小邪冷不丁撞到花無顏的身上。

她揉了揉撞痛的鼻子,手剛拿開,便看見手心一片觸目驚心的血。

頓時,她便齜牙咧嘴地叫開了:「血!是血!」好像從未見過血似的。

「怎麼了?給我看看。」

花無顏眉頭輕蹙,回過身來要查看她的傷勢,不料七小邪手一拿開,那血竟是從鼻子中流出的。

他無奈一嘆,好笑地看了貪生怕死的七小邪一眼,輕聲道:「本性難移。」七小邪沒有說話。

南楚練走過來,將手中帕子遞給七小邪,看著她柔聲道:「七姑娘,先擦擦吧,家母不宜見血光。」

七小邪怔怔地看了她一眼,緩緩伸手接過白帕捂在鼻子上。自己此刻的醜態與她對比起來,讓七小邪想起曾經自己還是個小乞丐的時候,一身勝雪白衣的師傅向她伸出手遞給她一個包子時的那幕。

抬頭看向眼前這座樓宇,莊嚴而又恢弘。每一層飛檐上都站著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石雕,硃紅色的漆柱,刻著紋路的檀木門,一旁還站著兩個一身盔甲的守衛。

但從這森嚴的戒備便可看出此地有多麼重要,南楚練走上前,輕輕推開木門,迎面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

「娘。」她對著門內輕輕喚了一聲。

七小邪捂著鼻子,忍不住伸著頭向裡面看了一眼,看了半天沒找到人影,忽然間視線落在前堂最頂端那刻有文字的靈位上。

她倏地瞪大了眸子,這莊主的娘竟已經過世了?

空蕩蕩的前堂只擺著靈牌,靈牌旁供滿了各式各樣的水果與點心,上面還掛著一條黃布,房樑上系滿了白布條,彷彿一切是昨天剛發生的事。

花無顏眸中一抹哀傷轉瞬即逝,卻被七小邪看見,她輕皺眉頭,見他向前走了兩步,禮貌地拿起一炷香,對著靈位拜了拜,小心翼翼地插到香爐上。

南楚練跪在地上,抬頭看著靈牌,忽然門外刮來一陣風,房樑上無數白布條飄動,而靈牌上方一塊黃布被一陣風猛地掀起,飄落在了地上。

一瞬間,黃布後露出一幅畫像出來。

那是一個長相極美的女子,與南楚練有三分相似。彎彎的柳葉眉,膚若凝脂,靈眸中蓄著孤傲與冷艷,及腰長發與風纏綿在空中,她靜靜地站在畫中,身後是青山遠黛,身旁種滿了花,手中握著一把長劍。

那把長劍分外眼熟,七小邪好像在哪裡見過。不等她多看幾眼,飄落在地上的黃布便飛起,蓋到畫上。

七小邪驚愕地轉過頭去,只見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來的南楚練指尖輕輕向上抬著,絕美的臉上蒙上一層冰霜,從她眸中閃過一絲陰冷,而那黃布,便是僅僅靠著她的掌風重新蓋上去的。

好深的內力……七小邪滴溜溜地轉著眸子,忙退後一步,生怕下一秒遭殃的人是自己。

「走吧,娘生氣了。」南楚練放下手,又恢複波瀾不驚的模樣,她轉過頭看了花無顏一眼,又看了七小邪一眼,七小邪忙跟在二人身後,出了門。

門被關上,用一把金鎖鎖住。

「你可有看見什麼?」南楚練忽然轉過身,看向七小邪。

與此同時,花無顏菱唇微微張開,七小邪快速捕捉到他給她的暗示,想起之前慍怒的南楚練的模樣,她故作愚鈍地說道:「不過是人的畫像,長得可真是美。」

南楚練轉過身去,不再追問。

鬆了口氣,七小邪腦中回想起畫中女子手中那把劍,忽然眼前白光一閃……那可是凌落手中的那把劍?

梨花飄落在地上,七小邪低著頭,心緒漸漸飄遠。

又是後山。

七小邪探著頭看向周圍,不遠處的亭子中依舊插滿了亂箭,她又向前走了兩步。

「凌落?」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無人回應。

人哪兒去了?她皺了皺眉頭,視線掃向四周。

「凌落?」她又喚了一聲,依舊無人回應,別說是聲音,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走進亭子中,視線落在那盤已經被打亂的棋局上,忽然不懷好意地一笑,她伸手觸碰其中一顆棋子。

白棋子挪了位置,忽然間,其他棋子像是有感應一般,連成了一串又一串,排成整齊的一列,最中央的那顆白棋子向周圍發散,亭子忽然猛地震動,山崩地裂般,不斷有石子落到七小邪的頭上。

她伸手擋住頭,灰塵漫天,嗆得她咳嗽兩聲。

腳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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