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四十二小時
那名醫護人員晃出了救護車。
她對他點點頭。「我是薩克斯警官。」
他用肥胖圓滾的肚子對著她,面無表情地說:「是你點的比薩?」
薩克斯嘆了一口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問。
「發生了什麼事?他嗎?他把自己的一條命給弄丟了,就這麼一回事。」他將她上下打量一遍,然後搖搖頭。「你是哪兒的警察?我從來沒有在這一帶見過你。」
「我從城裡來的。」
「哦,她從城裡來的,所以我最好還是問一下,」他嚴肅地補充說,「你以前有沒有見過屍體?」
有的時候你後退一步,可以了解別人可以如何過分,或過分到什麼程度。但這是非常有價值的一課,有的時候甚至超越了價值,達到不可或缺的程度。她笑了笑:「你要知道,我們目前面臨的是非常危急的狀況,所以你的幫助肯定十分可貴。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在什麼地方找到他的?」
他研究了一會兒她的胸部。「我問你有沒有見過屍體,是因為這一具會對你造成困擾。我可以動手進行應該進行的工作,不管是檢驗或任何一方面。」
「謝謝,這一點我們會進行。現在,我再請問你一次,你們是在什麼地方發現他的?」
「在一處停車場上的垃圾箱里,大概在兩英里之外。嗨,吉姆。」那名醫護人員說。
薩克斯轉過身。太好了,是那名時尚雜誌封面的警察,就是剛剛在滑行道對她調情那一個。他大步走向救護車。
「嗨,寶貝兒。又是我。你的封鎖帶弄好了嗎?你怎麼樣,厄爾?」
「一具屍體,沒有手。」厄爾用力將車門拉開,探身進去將裝屍袋的拉鏈拉開。這時候血水滴到了救護車內的地板上。
「哦。」厄爾眨了眨眼,「吉姆,這邊結束之後,你要不要來一點義大利面?」
「或許來一盤豬蹄吧。」
「好主意。」
萊姆插了進來:「薩克斯,那邊是怎麼一回事?你看到屍體了嗎?」
「我看到了,正試著查清是怎麼回事。」她對那名醫護人員表示,「我們必須採取行動了。有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周圍並沒有任何可以辨識他身份的東西。沒有失蹤人口的報告,也沒有任何目擊者。」
「他有沒有可能是一名警察?」
「不會吧,不是我認識的人。」吉姆答,「你呢,厄爾?」
「不認識,為什麼這麼問?」
薩克斯並沒有回答。她表示:「我需要進行檢驗。」
「好的,小姐。」厄爾回答,「讓我為你提供援手如何?」
「見鬼。」吉姆說,「我看他才是需要『手』的人。」他說完之後開始咯咯發笑,醫護人員也發出豬樣的傻笑。
薩克斯爬上救護車的後車箱,把裝屍袋的拉鏈完全拉開。
由於她並沒有打算脫下牛仔褲和他們做愛,或回應他們的調戲,所以他們只好進一步糾纏她。
「事情是這樣,這可能不是你習慣看到的那種交通事故。」厄爾對她說,「喂,吉姆,比你上個星期看到的那一具還要糟糕嗎?」
「我們找到的那一顆頭顱嗎?」他若有所思地表示,「我寧可每天都遇到一顆新鮮的頭顱,也不要一具爛了一個月的屍體。你有沒有見過一具放了一個月的屍體,嘿,一點問題也沒有——幾乎只剩下一堆骨頭。但是如果是一具被燉了一個月的……」
「真是令人作嘔,」厄爾做嘔吐狀,「哦!」
「你有沒有見過爛了一個月的屍體,寶貝兒?」
「我會感激你不用這個字眼,吉姆。」她心不在焉地對那名警察說。
「爛了一個月的屍體?」
「不要叫我寶貝兒。」
「當然,抱歉。」
「薩克斯,」萊姆厲聲地說,「到底發生了什麼見鬼的事情?」
「沒有身份證明,萊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雙手被銳利的鋸條切斷。」
「珀西是否安全?黑爾呢?」
「他們在辦公室里,班克斯和他們在一起,全都避開了窗戶。車子的事進行得如何?」
「應該在十分鐘內抵達。你必須從那具屍體上面找到線索。」
「你在自言自語嗎……警官?」
薩克斯開始研究那名可憐男子的屍體。有大量的血跡,她猜測他的雙手是在他剛死不久,或正在死去的時候被切了下來。她戴上了檢驗用的乳膠手套。
「奇怪,萊姆,為什麼他只受到一部分防止身份遭到辨識的處理?」
如果殺手沒有時間把一具屍體完全處理掉,他們會進行防止身份遭到辨識的處理,移掉主要的指認重點:雙手和牙齒。
「我不知道,」萊姆回答,「並不是因為棺材舞者的疏忽,即使他當時有些匆忙。他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
「只有內衣,現場並沒有找到衣服之類的身份證明。」
「為什麼,」萊姆若有所思地表示,「他會被棺材舞者選上?」
「如果這件事是他的傑作的話。」
「威切斯特郡出現過幾具這樣的屍體?」
「依照當地警方的說法,」她用一種悲傷的口氣說,「每天都有。」
「描述一下那具屍體給我聽聽,死因?」
「你已經斷定死亡的原因了嗎?」她把圓胖的厄爾叫過來。
「是被勒死的。」他回答。
但是薩克斯立刻發現眼瞼內部的表面並沒有出血的瘀點。舌頭也沒有受傷。大部分被勒死的被害人都會在受到攻擊的時間內,咬傷自己的舌頭。
「我不這麼認為。」
厄爾看了吉姆一眼,然後不高興地表示:「他當然是被勒死的,看看他脖子上面的紅色瘀傷。我們稱之為『勒痕』,寶貝兒。你聽著,我們不能讓屍體一直留在這個地方。像這樣的天氣,他很快就會開始化膿。那是一種你沒聞過的話,就不算經歷過人生的味道。」
薩克斯皺起眉頭,「他不是被勒死的。」
他們兩人聯手對付她。「警官,那是一道勒痕,」州警吉姆表示,「我看過上百件案例了。」
「不,不是,」她說,「罪犯只是從他身上扯掉一條鏈子。」
萊姆插了進來。「可能就是這樣,薩克斯。對一具屍體進行『抗身份指認』處理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拿掉身上的首飾,或許是一個刻了字的聖像。有誰和你在一起?」
「兩個白痴。」她說。
「好吧,死因是什麼?」
她簡略地檢視一下,然後找到了傷口。「冰錐或窄刃的刀子,在頭蓋骨後面。」
那名醫護人員圓滾的身體移進了車內。「我們自己也找得到。感謝各位,讓我們像救火一樣地趕到這裡。」
萊姆對薩克斯說:「描述那具屍體。」
「超重的體格,大肚子,許多鬆弛的肌肉。」
「皮膚是棕褐色?有沒有曬痕?」
「只有手臂和上半身,不包括雙腿。腳趾甲未修剪,戴著一個廉價的耳飾——鋼製而非金質。他穿的是西爾斯牌內褲,上面還有許多破洞。」
「很好,看來他是藍領階級,」萊姆說,「工人、送貨員,我們越來越接近了,檢查他的喉嚨。」
「什麼?」
「找他的皮夾或證件。如果只是要讓它當幾個鐘頭的無名屍,你會把他的證件塞進他的喉嚨裡面,所以一直到解剖驗屍之前都不會被發現。」
外頭傳來一陣得意的笑聲。
不過當薩克斯抓住屍體的下顎,用力拉開,並開始往裡面搜尋的時候,笑聲立刻停了下來。
「我的天啊!」厄爾抱怨,「你在做什麼?」
「裡面沒有東西,萊姆。」
「你最好把喉嚨切開,深一點。」
薩克斯過去曾經因為萊姆的一些可怕要求而動怒,但是今天她瞥了一眼身後兩個齜牙咧嘴的男人,然後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掏出那把備受她珍愛,但卻是非法攜帶的彈簧刀,把刀刃彈開。
那兩張臉孔無法再嬉皮笑臉下去。
「告訴我,寶貝兒,你打算做什麼?」
「動個小手術。我得看看裡面。」就像她每天都在做這種事一樣。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能把一具被一個紐約警察切過的屍體交給驗屍官。」
「那你來。」
她把刀柄遞給他。
「她在嚇唬我們,吉姆。」
她抬高一邊眉毛,然後就像漁夫切鱒魚一樣,讓刀子滑進那名男子的喉結裡面。
「天啊,吉姆,看看她在做什麼?阻止她。」
「我走了,厄爾,我什麼都沒看到。」州警跨步離開。
她整齊地完成切割之後往裡面看,然後嘆了一口氣。「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