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茹毛飲血

羅德·沃爾克此時正蜷伏在一根樹枝上。他大概已經有兩個小時沒有移動了,也許時間還要更長一些。在他附近的一塊空地上有一小群像鹿一樣長著角的動物正在吃草。羅德實在是餓極了,如果有哪一隻足夠靠近他,他就捕一頭來充饑。

他也很渴,一整天沒喝水。此外,他還有點發燒,也許是左臂上三道長長的還沒有完全癒合的抓傷引起的,不過羅德已經根本無法理會發燒和傷口了——他還活著,他還要活下去。

一頭鹿靠近了他,羅德作好了準備。可是這頭小鹿抬起頭看了看樹枝,又轉身跑開了。它似乎並沒有看見羅德,也許是它的媽媽教過它要提防長在上面的樹枝吧,也可能是經過成百上千年的進化,生存所必需的警惕性已經印在了它的基因中。

羅德長舒了一口氣,又靜靜地躺下了。一定會有一隻麻痹大意的,那樣他就會有東西吃了。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除了食物之外什麼都不想了……這些天他只是想如何能既不受傷又獲取到食物,如何能既很好地隱蔽自己同時還能喝到水,還有如何在睡醒後不會發現自己是在其他動物的肚子里。

胳膊上的抓傷說明了他為此付出了多麼昂貴的代價。那次,他離開大樹太遠了,停留的時間又太長,襲擊突然到來,他甚至都沒有時間拔出匕首,只能在一棵棵樹之間不斷地躲來躲去。最後他縱身躍上了一棵樹,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縱身一躍竟然救了他的命,只是胳膊卻被抓傷了,留下了三道傷口。他認為那個抓傷他的傢伙應該就是他剛到這裡時不期而遇的動物,很大程度上像是地球上的獅子。他學過一點關於這種動物的知識,但是還不知道怎麼對付他。

他已經因為飢餓變得很瘦了,也不知道到底在這裡過了多少時間。他想,生存考試的召回時間可能已經過了——肯定已經過了。他一直蜷在一棵樹上等著傷口痊癒,完全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距他上一次下樹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那一次他實在是太餓了,也渴得實在無法忍受了。他想,召回信號可能是在他完全沒有意識的某個時間就已經發出過了,不過現在他已經不太關心它,甚至不太想考慮它了,他不再對生存考試感興趣,他只想著怎樣生存。

雖然他的身體變弱了,但是他的感覺卻比剛來時要好得多,經驗更豐富,也更機敏了,原來感到害怕的東西現在也不害怕了,許多原以為是非常嚇人的東西似乎並不見得那麼厲害,那個原本令他發悚的能發出呼嚕呼嚕聲音的叫做「斯塔勃」的生物已經不再讓他感到驚恐了。他已經在白天看到了一隻,那時它正在發出怪聲。它的個頭甚至比一隻手掌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就像是長角的蜥蜴一樣,卻有著樹蛙一樣的生活習性。它的特點就是聲音大,在發聲時能在脖子上鼓起一個比自己身體還大三倍的氣囊,然後還會發出那種奇怪而嚇人的呼嚕聲。

它能做的也僅此而已。

羅德想,「斯塔勃」可真是個有趣的名字,真是不太合適,不過他仍然還是把它們叫做「斯塔勃」。

他還在森林中找到了一種藤蔓,看起來像是牽牛花的藤子,但是葉子卻帶有很刺鼻的氣味,比氨氣還難聞。還有一種藤子,結有大葡萄一樣的果實,果實嘗起來味道很好,顏色也很好看,可是它卻是一種很強的瀉藥,羅德是在付出巨大代價後才知道這一點的。

他根據樹枝上的痕迹和被其他動物捕殺的獵物屍體判斷出這附近也許有一些肉食動物,儘管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親眼見到。據他所知,還沒有樹生肉食動物大到能夠與一個人過招,但是他還不能確定,他在睡覺時還是要保持警惕。

這些鹿群的行為使他起了疑心,也許此時正有許多肉食動物正像他一樣在等著捕食,儘管他很慶幸還沒有與其中的哪一隻遭遇過。小鹿還一直只在這片開闊地轉悠,很少靠近樹林,而且並沒有哪一隻注意到羅德的這個隱蔽處。

等等,太好了……有一隻過來了。羅德的手握住了「麥克白小姐」的刀把,等這隻可愛的小生物從他的下面走過時,他就要跳出去抓住它。可是距離還有五米遠的時候,它卻猶豫地站住了,似乎覺得有點遠離了它的同類,它要轉身回去了。

羅德飛身跳了出去。

在匕首插進它的肌肉時,他聽到了這頭鹿發出的哀鳴。他的匕首深深地扎進了鹿的肩胛中。同時他也摔到了地上,獵殺還沒有最後完成。

鹿把頭向上仰得很高,然後突然一轉身,逃走了。羅德一躍身,還是沒有抓到它。等他重新站起身來時,空地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他的心裡懊惱極了,他曾經發誓如果在匕首沒有可能收回的情況下,他決不把它扔出去,然而現在匕首也沒了。不過他並沒有讓懊惱停留太長時間,他決定要把問題解決掉。

羅德曾學過狩獵運動中的第一要律,一定要儘快找到受了傷的動物,並儘快殺死,而不是要讓它痛苦地慢慢死去。但是在這裡,狩獵並不是什麼運動,他要追蹤這頭鹿只是為了要吃它。現在更為關鍵的是,為了生存,必須把他的匕首找回來。

這頭鹿沒有立刻流血,它的腳印是和其他鹿的蹄跡摻雜在一起的。羅德在這塊開闊地來回找了三次,終於找到了第一滴血跡,順著血跡追蹤起來就容易多了,但是現在鹿群已經跑出很遠了,而鹿的速度又比他的速度快得多。鹿群最終停在了半公里外的一片新草地上,他的那隻獵物應該在鹿群中。羅德悄悄地停了下來,仔細地觀察著它們。他沒有在鹿群中發現他的獵物。

不過一切表明,獵物還在鹿群中,他正是尋著血跡找來的。現在這些鹿又聚集到了一起,要想把它挑出來還真有點困難。正當他按著血跡在鹿群中仔細尋找那頭鹿時,他突然發現血跡並非只在鹿群中,而是一直滴灑到了灌木叢里。這樣反倒簡單了,不過卻也更加困難了。簡單的是,他不用在這麼多類似的動物中百里挑一了;困難的是,要穿過灌木叢本身就是一件困難並且也是更加危險的事。他並沒有忘記,他自己在這裡雖然是狩獵者,但同時也是被狩獵的對象。另外,在灌木叢中尋找鹿的血跡也比在草地上要難得多。不過他也知道,只有虛弱的動物才會離開種群試圖隱藏起來。他想,過不了一會兒應該就能找到那頭或許已經倒下去了的獵物。

然而那隻動物並沒有倒下去,它似乎和羅德一樣,充滿了生存的慾望。他的追蹤毫無結果,同時自己開始漸漸焦慮起來,如果在天快黑之前還不能了結這頭鹿,麻煩就大了。他必須要找回那把匕首。

此時,兩道痕迹突然顯現。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這個偶蹄類動物的小蹄印邊站過,它的痕迹壓在了一滴血跡的上面。他打了個激靈,潛意識裡的「叢林雷達」又開足了馬力,羅德靜悄悄地向前搜尋著,他果然又發現了一些新的痕迹……有人走過的痕迹!

一個人的腳印——在這樣一個野生環境中,人的腳印並沒有讓羅德感到輕鬆,反倒使他更加警覺起來。二十分鐘後,他找到了他們——那頭鹿和那個人。鹿已經倒下,死掉了,也可能是被這第二個狩獵者最終解決的。至於這個人,羅德判斷,應該是個男的,他似乎比自己年紀輕,身材要小一些,他此刻正單膝跪在鹿的旁邊將鹿的肚子破開。羅德退到了灌木叢中。他看了一會又想了一下,這位獵手好像此刻完全專註於自己的獵殺了……他的上面有一根伸出的樹枝……

幾分鐘後,羅德出現在了那根樹枝上,他的手裡沒有匕首,嘴裡卻叼著一根長長的尖木棍。他向下看了看,對手就在自己的正下方,他把木棍握在了右手裡,等待著時機。

下面的獵手把匕首放到了邊上,正彎腰要翻動鹿的屍體。羅德跳了下去。

他摸到了對手身上的避彈衣,剛才它一直被T恤蓋住了。電光火石之間,羅德把手中的尖木棍死死地抵住了對手脖子上的動脈,「別動,否則不客氣了!」

被壓在下面的身體一下子就停止了反抗。

「很好。」羅德滿意地說:「投降嗎?」

沒有回答。羅德手中的木棍又向前頂了頂,「我不是在開玩笑!」他狠狠地說:「再給你一次機會,投降嗎?投降,都有得吃,想惹麻煩,叫你再也沒辦法吃東西。快說!」

一陣遲疑之後,一個嘶啞的聲音說道:「投降。」

羅德伸手拿起了那隻剛才還在切割獵物的匕首,手中的木刺仍舊抵著俘虜的脖子。他看了一眼,正是自己的「麥克白小姐」。他把匕首裝回了刀鞘,然後大略地搜索了一遍還被壓在身下的對手身體,羅德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也是一把匕首。他把匕首拔了出來,握到了手中。然後扔掉了木刺,站起身來,「你可以起來了。」

年輕人爬了起來,冷冷地對他說:「把我的匕首還給我。」

「等等……那要看你是不是個好孩子了。」

「我說過投降了。」

「你是說過。轉過身去,我得看看你身上究竟帶沒帶槍。」

「我丟了——除了匕首我什麼都沒有了,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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