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雙星 青銅騎士

分布全球各地、屬於人界與非人界的各頂尖監察機構,同一時間監測到暗影城發生了強烈的地面震動事件。

其能量指數超過七級地震,而且集中爆發在一百平米的狹小區域內,對周圍環境有何長期影響,暫時難以判斷。

獵人聯盟和五神族瞭望所的旗下偵查人員,都在第—時間利用空間通道趕到了暗影城現場,但具體事況和細節仍然是一個謎。

現場完全被黑色煙霧包圍,俯瞰而言,活脫脫像是一個碩大無朋又沒有出口的煙囪套住了荷西屠宰場原址。當地警察調用直升機從空中查看,很快發現這個煙囪堅韌無比,根本不可突破,而且還對金屬物件散發怪異的吸引力。他們的直升飛機在距離其表面數十米時便身不由己撞將過去,飛行員和乘客倉皇逃生,落地之後發現自己的皮帶扣子全不見了,驚魂未定,又眼睜睜看著那架失控的飛機被一口吞進煙囪——名副其實是吞,……煙霧中赫然努出一張嘴的形狀,紅唇如塗,嬌嫩欲滴,什麼都好,就是大了點。

大批新聞記者和國家安全部門工作人員趕到,紛紛擾擾無所收穫。就在大家抬著各種測量儀器傷盡腦筋的當口,黑霧猛然間開始散去,煙囪變戲法一樣驀然消失,留下一個深達十五米的大坑。裡面露出一個保存完好、連灰塵都沒有沾染的格鬥舞台,舞台周圍座椅、吧台一應俱全,秋毫無損。吧台裡面居然還有一個表情迷惘的酒保,手裡抓著—壺牛奶,一問十八不知,口水滴答,完全傻掉了,只好關起來再算。

媒體警局路人一大堆,鬧了大半天,應盡之貴都告完成,數位警員留下來看守現場,等待次日更高級別的安全機構及科學組織插手調查。不知是太疲倦還是太不負責任,他們在巡邏車裡很快陷入昏睡,呼嚕聲此起彼伏。

不遠處,倒有一雙不屬於人類的眼睛,始終在密切注視那個深坑。

它知道事情並未就此結束。

這是極罕見的大事,普通人類,甚至是獵人聯盟,都參不透其所透露的玄機。

根本無法以常識所猜度的致命影響力就從此處徐徐蔓延,愚蠢的人們斤斤計較於那煙霧的成因和成分,卻解決不了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

——這玩意兒真正來頭是什麼?它冒出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時針指向午夜。

溫柔的風吹拂著荷西屠宰坑,習慣了在這建築物周圍聽到哭號、慘叫與呻吟的遠處居民輾轉反側,不能安眠——太靜了。

習慣了欣賞這些哭號、慘叫與呻吟的人,面對化為烏有的荷西屠宰場覺得人生莫測,十分空虛,遊盪了一圈之後,也回家去了。

安詳的晚上,天氣作美。星辰比平時要更閃亮。

那雙眼睛一直注視著。

十二點整。

荷西屠宰坑中開始湧出黑色煙霧,向四圍均勻地飄蕩過去,停留在坑的邊緣,這一次沒有形成煙囪,只是均勻地覆蓋住整個坑口,直到視線再也不能穿透。

然後,煙霧開始做布朗運動,好像一群水泥匠幹活前要熱身似的,忙忙碌碌順時針一下,逆時針一下。

熱身結束之後,從煙霧中閃出—道輕盈幻影,一躍而出,迅捷無倫。

一匹馬。

黑色的馬。

神駿,高大,眼睛溫柔而堅強,和天上星辰一樣有光彩,鼻翼間噴出濕潤的飛沫,「滴答滴答」在大坑外跑了一圈。

從坑對面跑回來之後,這匹俊美如斯的馬,背上便憑空出現騎手,高大武士,全身部包裹在青銅色的盔甲之中,唯—露在外面的眼睛,也是緊緊閉上的。

人與馬都靜靜佇立,不動如山。

接踵其後,更多的騎手與馬出現,如同—個模子中印出來的,從三五成群,到浩浩蕩蕩,最後眼花繚亂之中,恍然一整支大軍從煙霧中升聘而出,數字無法計算。因為他們緊挨在—起,交疊,切入,重重密密連接彼此,排成整肅的行列,圍繞著荷西屠宰場緩緩騎行,絲毫不見散亂。單獨看人與馬都成千上萬,卻神奇地只佔據屠宰場一圈的長度,他們是不容置疑的實體,卻同樣又充滿虛幻的氣息,氛圍始終安靜。

終於不再出現更多騎手,煙霧繼而悠悠散去。青銅騎兵團集體凝固了大約一秒鐘之後,同時提轉馬頭,一駕接一駕,分列奔向十六個不同的方位,馬蹄踏地,不見揚塵,瞬息之間,浩蕩鐵騎,便全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直在注視的眼睛終於眨巴起來,眼神中五味雜陳,最多的是迷惑不解。

阿旦和羽羅回到君成公寓的時候,發現瑪姬正帶著人在收拾他們的傢具,電視,熱火朝天。一看到他們,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幸好睫毛膏刷了很多層,擋了一下。

她分明看到這小兩口和吉米一起走出大門,問他們去哪裡,說是荷西屠宰場。

荷西屠宰場很有口碑,對於鮮嫩、肥而無害的羊牯,他們的處理方式向來很徹底。

瑪姬太過於相信自己的人生經驗,所以忘記了仔細判斷吉米當時木木的表情。她以為吉米剛睡起來,可能做了噩夢,完全沒有想到,那位仁兄當時就處身在噩夢當中。

當然人生經驗有它積極的一面,瑪姬很快就從震驚里恢複,堅稱自己在盡一個好房東的義務,為房客搞搞衛生。

她實在是非常熱心,因為很少有房東為了幫房客搞衛生,會執著到不但破費撬鎖,還不辭勞苦把所有傢具拆件打包的。

不管怎麼樣,最後一切都恢複了原狀。

但阿旦顯然不這樣認為,他坐下來就開始嘆氣,幾分鐘後忍不住爬起來,打了一盆水開始擦地板。

他很討厭布滿灰塵和其他人腳印的地板,因為他不但坐地上,而且還會隨便撿丟到地上的食物來吃。

羽羅在一邊,表情天真地吃著小肉丸子看電視,突然推一推阿旦:「這兩人在做什麼?」

那是一出午夜播出的懷舊言情片,男女主角暗夜幽會,乾柴烈火,屏幕上正緊緊相擁,熱情接吻。

阿旦跟著瞥了一眼,很有把握地說:「談戀愛。」

羽羅不服氣:「談?他們互相把嘴堵上,這是談嗎?」她湊過來,把自己的嘴唇貼住阿旦的,然後拚命「嗚嗚嗚嗚」說什麼,過了一會兒鬆開,理直氣壯地說:「我剛才談什麼你昕到了嗎?」

阿旦發起愣來,手裡抓著抹布蹲在地上,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忽然很凝重地說:「我感覺我剛剛失去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他並未隨後明說所謂很重要的東西到底是啥,只是—路擦地板擦到卧室去了。倘若按照資深主婦的嚴苛標準來看,他的清潔工作成果並不算特別好,大概在他而言,做不做是原則問題,做到什麼程度,就是技術問題了。

眼看所有角落都已經掃蕩過,就要大功告成,打完收工了,羽羅「噔噔噔」跑進來,在門口大叫一聲:「啊!」

阿旦抬起頭迎上她瞪著充滿驚奇的大眼睛,聽她連珠炮說道:「那兩個人,談出了—個小東西!」

基於觀眾都具備常識的邏輯,懷舊言情片裡面,—陣熱吻的結果通常都比現實生活要嚴重得多,比如說會搞出人命。

現在的問題是羽羅剛好屬於不具備常識者的一員。

她拉著阿旦衝出去,指著電視給他看:「你看,你看,小東西!!」畫面上兩個被各自家庭唾棄了的姦夫淫婦,正抱著不小心搞出來的小孽種涕淚交流,好死不死一個特寫,小嬰兒的臉吹彈得破,童真可愛。

阿旦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說:「那個,不是東西。」他豎起手指在羽羅面前搖了搖:「那個,是小人兒。」看他的表情,對小人兒這種不是東西的東西是相當喜歡的,說這三個字都特別輕快。

羽羅點點頭,接著問:「小人兒?嗯,那我們的呢?」阿旦嚇了—跳:「什麼?」

「我們剛剛也有談一下啊,大概十秒鐘之後他們就多了一個小人兒,為什麼我沒有看到我們的?」

她美目圓睜,挺胸昂首,渾身上下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阿旦頓時翻出一副苦瓜臉,他丟下手裡的抹布,雙手搭上羽羅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語重心長地說:「羽羅,第一,你沒有讀過高中,你不懂生理衛生我不怪你;第二,關於你想要—個小人兒,我已經失去—件很重要的東西了,我絕不能在同一天失去另—件。」他仰天長嘯:「否則我爹不會放過我的!!!」

然後大力拍拍羽羅:「你死心吧。」

打了個呵欠,關上電視,他跑進卧室去睡了。羽羅被他拍了半天,拍得整個人莫名其妙,過了半天大叫起來:「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跟著進了卧室,來不及了,阿旦已經睡著了,根據她的經驗,一旦阿旦睡著了,無論是天神的震怒,還是地獄的崩塌,都是絕對弄他不醒的。

羽羅趴到阿旦身上,仔細研究了半天他是不是在裝睡,得出否定的結論之後,她想了想,又把紅唇湊到阿旦嘴上,貼—貼,屏聲靜氣過會兒,四處張望一下,看樣子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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