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孰曾予地老天荒 第三節

閔然見夙和的臉色越發難看,便越是開心了:「聽聞當年,那蚩璃回三十三天善見城找帝釋天,與他心中欽慕的女子送出的一封信有很大的關係。又聽聞蚩璃遇見得黑龍老祖乃修羅族偽造而成。若說黑龍族還余有什麼神祖,本王又怎會不知,後來多加探訪,不曾想卻是這般的陰謀詭計。」

夙和眸中似乎有什麼洶湧著,冰冷至極:「您請回吧。」

閔然不以為然,繼續道:「帝釋天隕落,蚩璃慘死。那封信落在了帝俊之手被公開了,不被天界所容。善馨本想回修羅族,卻被得知真相的羅睺趕出了家門。天大地大,無處可去,唯有藏起了本體,元神尋找帝釋天轉世,只為讓帝釋天早歸天界,自己也好恢複神後之位。」

「妖神所說,與夙和沒有半分關係,您請回吧!」

閔然大笑一聲:「夙和仙君何必執著於此?你修道問仙,不是為了成仙成神嗎?如今得知有此機緣又何必再猶豫?你若回歸,不但解了天界的燃眉之急,又能與深愛的神後再次相聚,何樂而不為呢?」

夙和轉身,背對著閔然:「夙和心有執念,不得其解,還請妖神休要勉強夙和。」

「三界之主又能如何?真以為自己能逆天而行嗎?」閔然不惱反笑,話畢飛身離去。

暴風雪中,萬丈懸崖上,那一抹白影,孤獨屹立在天地間,許久許久。

天界極南的一座仙山上,處處繁花似錦,山明水秀。滿山花開鋪砌出彩色的天地,和煦的陽光下彩蝶翩翩飛舞著。

紫凰頭戴蓮花紫金冠,身著黑色長袍,手裡握著一把金色長劍,翩翩而至。他停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木下,撩起長袍,緩身坐下抬起了手臂。片刻後,見一隻羽翼青如曉天,泛著柔和藍光的鳥兒,長鳴一聲,歡天喜地飛撲了過來。那華麗非凡的青鳥拖著長長的尾翼,穩穩地站在了紫凰的手臂上。

紫凰露出幾分笑意,放下了長劍,輕柔地逗了逗青鳥的小腦袋。青鳥嘰嘰喳喳,歡快地叫個不停,一次次地啄著紫凰的手指。一人一鳥,樂不知疲地重複著這單調的動作。不知過了多久,紫凰出神地望向天際的另一邊,眼中笑意逐漸散去,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青鳥啄了啄紫凰的手指,小腦袋一遍遍地磨蹭著溫熱的手指。

紫凰手掌撫過青鳥華麗的羽翼,柔聲道:「我要回家了。」

青鳥歡快的鳴叫,戛然而止。一雙綠豆般的眼眸緊緊地盯著紫凰的神情,似乎在等待紫凰的下一句話。

紫凰望著天界盡頭,露出了迷茫之色,神思不屬地說道:「你以後出門要小心些,若不得已路過魔障之地,萬要收斂身上的華光。如此便不會這般惹眼了,你這笨鳥本就生得漂亮,又有佛光護體。莫說那些妖魔鬼怪了,便是神仙見你這身羽毛,也會艷羨垂涎。你又太過粗心,傻乎乎的什麼陷阱都敢踩,當真是讓我放心不下得很。」

青鳥低低地叫了幾聲,猶如孩童的嗚咽。鳴叫中說不出的哀婉,溢滿了不舍與不滿。片刻後青鳥見紫凰不為所動,生氣地一下下地啄著紫凰的手指。

紫凰拍了拍青鳥的小腦袋:「你莫要給我撒嬌,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這個小壞蛋,瞞著我傳了多少消息出去。我救你性命,他卻將你派在我身邊做卧底。你不念我的救命之恩,卻對他忠心得很,月滿月虧時,準時送信給他。」

青鳥琥珀色的眼眸,有什麼在閃動,它焦急萬分地鳴叫著。拖著長長的尾羽,在紫凰手臂上蹦來蹦去,卻因不會說話,只能一遍遍地叫著,表達著不明的意思。

紫凰啞然失笑:「傻瓜,我又不會真的怪你。他乃三界之主,你聽令於他並沒有錯。我看此地風景與靈氣都甚好,你莫要回去復命了,以後可在此修鍊,不可四處亂跑了。你又蠢又笨,外面危險得很,沒我護著,不知會成了誰的盤中餐點。可惜我這便要走了,此去……此去卻再無歸期,再不能許諾你以後了。」

青鳥聞言,嘹亮的鳴叫變得尖銳起來,焦急萬分地在紫凰的臂彎上,跳來跳去。小腦袋幾次觸碰紫凰的臉頰,卻被紫凰含笑推開了,青鳥不甘心便狠狠地啄了紫凰臉頰一下。

紫凰神色恍惚中,痛呼了一聲,摸了摸臉頰的傷口,看了眼耷拉著腦袋的青鳥,眼中卻毫無責怪之意,柔柔地拍了拍它的小腦袋:「你不必內疚,我又不疼。」

青鳥如嗚咽般,叫了一聲。紫凰卻站起身來,緩緩放下了手臂,青鳥沒了支架,唯有在紫凰周圍盤旋不去,鳴叫之音一聲比一聲高亢。

紫凰無奈又寵溺地看了青鳥一眼,柔聲道:「那本就是我的家,又怎可不回去呢?他悉心養育我那麼久,不管將要面對什麼,總是該面對的,不是嗎?你休要胡鬧,我若活下來,再回來看你,可好?」

青鳥聞言,一雙利爪一次次撕扯著紫凰的長袍,叫聲更加高亢。紫凰抿了抿唇,卻狠心得再不看一眼,騰雲而去。青鳥盤旋原地,對著紫凰離去的方向,一聲聲地鳴叫著,聲音尖銳夾雜著說不出的凄厲,這彷彿痛哭又彷彿尖叫,在山谷中一遍遍的回蕩著。青鳥半空中盤旋許久,直至喉嚨嘶啞一片,卻終是未等到紫凰返回的身影。青鳥奮力閃動羽翼,終是衝破雲霄上的結界,極快速地朝紫凰的方向飛去。

三十三天須彌山頂善見城,陽光突然隱沒在烏雲里,天際逐漸飄起了細碎的雪花。片刻間,雪花由小轉大,成了遮人眼目的雪片,狂風捲起了暴雪,成了一個個致命的漩渦。暴風雪一次次的撞擊著青鳥漂亮耀眼的羽翼,大片大片的雪花,很快將廢墟般的善見城染成了素白色。

青鳥在天際盤旋許久,終在城中央皇宮的斷言殘壁中,看見了熟悉的人影。青鳥不等喜悅過去,卻見個紅衣女子,站在紫凰身後,無聲地撿起了金色長劍。青鳥眼睜睜地看著利刃從紫凰的身後,穿透了過去,劍身在胸口翻轉了一下,赤紅色的鮮血從紫凰的胸口流了出來。

女子憤然拔出了長劍,一道鮮血從紫凰胸口噴涌了出來,他怔怔地捂著胸口,緩緩倒了下去,慢慢地閉上了漆黑靈動的眼眸。

青鳥親眼見紫凰閉上了雙眸,猶如瘋了一般,頂著狂風暴雪在高空掙扎著俯衝了下去,一聲接一聲凄厲的長鳴,在暴風雪中回蕩著。紅衣女子被青鳥啄傷,痛叫一聲,反手一劍,捂住了流血的雙眼。青鳥被長劍所傷,哀哀地鳴叫一聲,與一對眼珠同時摔落在雪地上。青鳥不顧身上的傷痕,想要飛起來,幾次無果。

青鳥在雪地上撲騰了許久,哀哀的鳴叫著,掙扎著朝前爬著。雪白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轉瞬間,熱血與冰雪融為一體。青鳥不知這樣爬了多久,終於爬到了紫凰的身上,它一下下地啄著紫凰的胸口的血洞,滿臉彩光的羽毛被污血打髒了。青鳥琥珀色的眼眸,緊緊盯著紫凰緊閉的雙眼,一聲聲嗚嗚地鳴叫,宛若孩童的哭泣和撒嬌,真摯得讓人聞聲不禁落淚。紫凰自始至終沒有睜開雙眼,身上的溫熱也消散了。

青鳥渾身血污,小腦袋無比吃力的,一遍遍地摩擦著紫凰的臉頰,一次次為他拍去臉上冰冷的積雪。青鳥的鳴叫聲,一下比一下的低沉,再無了活潑與尖銳,聲音中溢滿了悲痛欲絕與哀痛心傷,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著點點水光。不知過了多久,青鳥終於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小腦袋扎在了紫凰冰冷的頸窩間,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片刻後,一陣狂風過後,青鳥的屍身從紫凰身上滑落,掉入了紫凰與帝釋天交匯一處的血水裡……

帝霄額頭溢滿了汗珠,眼角的淚珠一滴接一滴地滑落著,眉宇間溢滿了痛苦之色。只見他猛然驚叫一聲,驟然坐起身來睜開了雙眸。睜眼的瞬間,帝霄只覺心痛欲死,悶哼一聲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帝霄的目光緩緩划過周圍的一切,當眼前的一切變得無比清晰時,才發現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噩夢一場。直至此時,帝霄方敢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目光緩緩掃過周圍的一切,停留在門外的彭沖身上,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彭沖站在兩步之外,輕聲道:「尊主這是噩夢了嗎?」

帝霄依然沉溺在夢中的場景里,夢裡的一切來得太真實,太過驚心動魄了。那種傷痛與絕望,讓帝霄身臨其境,彷彿親歷了一般,這讓帝霄生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似乎沒有聽到彭沖的話,眉頭越蹙越緊,啞聲道:「紫凰還未回來嗎?我睡了多久?」

彭沖道:「尊主剛好睡了三日,少君一直未歸,十二衛也尚未回來。屬下已給熙元府邸送了信,想來妖王和金仙已備好婚禮的一切,很快便會親自來接少君回府了。」

帝霄心中不安越發地重了,驟然起身:「不成!不能等了,我必須親去尋她回來!」

崑崙山脈,瓊山腳下東南處,有座佔地廣闊的原始森林。從此處穿林而過,再翻兩個山頭,便是雀池山的領地,可惜望山跑死馬。柳醉生燃燒魂元,傾盡全力,還是被柳樹族眾堵在了這片林子里。

柳醉生面如金紙,嘴唇已沒有一絲血色。因過度脫水顯得異常消瘦,身上的淡青色長袍略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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