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開花落幾番晴 第三節

帝霄緩緩的垂下眼眸,本閃閃發亮的眼眸逐漸的蒙上了一層塵霧,讓人看不清楚內里。他猶豫不決的模樣,落在誅邪眼裡,說不出的寒心和氣怒。

誅邪冷笑連連:「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你若放不下世間三界,拿什麼與她兩廂廝守!你需知道,她性格散漫又愛自由,是絕不會萬年如一日的守著東天,更不會每日和你那些鶯鶯燕燕爭爭奪奪的!」

帝霄急聲道:「父皇!我絕無此意!」

「罷,有些事,我也不指望你一時能想通。」誅邪嘆了口氣道:「你既想和她好好的,便該知道,一味的強逼是沒有用的。你想想,當初沒有神力時,是如何做的?她是如何回應你?如今你以如此姿態強逼她,以她的倔強,怕你們只會弄巧成拙!」

帝霄閉目定了定心思,沉思了片刻。年少時的種種,猶如烙在腦海般清晰顯現,一幕幕如昨日般顯現眼前。那時,每次爭執,紫凰看似勝利,最後得了實惠的都是自己。便是前些時候兩人纏綿廝磨,也與當時自己的心慌示弱有著莫大的關係。帝霄不自主地勾起了唇角,狹長的眼眸水光粼粼。

誅邪將帝霄的神色看在眼中,輕聲道:「你需知道,若繼續對付妖界,以閔然的烈性子,定然反抗到底,到時便真得再無轉圜的餘地。」

帝霄抿唇,沉聲道:「若紫凰願意與我長相廝守,我願捨棄妖界!」

冉羲聽到此話,壓在心多年的巨石轟然崩塌,長舒一口氣。當初本就是小兒女間的事,只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繞了這般大的圈子,經歷了這般多的波折。如今帝霄一如當年自己心中所期盼的那般,身負移山倒海之力。可自己卻每日都過得戰戰兢兢的,幺兒也再不復往日的天真和孝順。一想到只因是自己從中作梗,才有今時今日,冉羲總是忍不住地自責心痛,後悔得無以復加。冉羲望著此時的帝霄,眼中總有些了欣慰,畢竟雖是歷盡了磨難,可能得到這般的結果,也已不錯了。

冉羲坐在原處,想了又想,方才開口道:「那日紫凰能說提親,可見心中並沒有抗拒過你。只是後來聽說你將迎娶旁家神女,才臨時變了掛。女子越是在乎你,便越是在意你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為。當今之計,霄兒應當先將三位神家的婚約退了,將你與紫凰的關係先坐實了。」

帝霄不自覺的點著頭,眼中已迸射出喜悅之色:「母后當真這般以為?」

冉羲點頭連連:「以我看不如將此事先昭告天地三界,再去熙元府邸給閔然夫婦賠禮道歉。此番作態雖有些不算厚道,但你當初做下的那些,若想讓閔然夫婦一時半會便原諒你,也並無良方。倒不如先把名分佔了,你們的婚事可再徐徐圖之。」

誅邪瞥了眼自主聰明的冉羲,又看了眼已掩不住狂喜的帝霄,沉聲道:「你們母子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可閔然豈是你們想得那般容易對付,還有雲蓮仙子,更是心有七竅,如此這般作為,與欺辱他家女兒有何區別!」

冉羲也知此番作為十分不厚道,心虛的吶吶道:「那夫君,有何良方?」

誅邪鳳眸閃過亮光:「攻打妖界之事,斷不能做了……」

帝霄急聲道:「不做!自然不會再做!可若是我毫無徵兆的退兵,紫凰一時半會也不會信了我!到時候不知該如何胡思亂想、猜忌我了!」

誅邪道:「以你往日所作所為,她便是如何猜忌你,也屬應該。」

帝霄心虛:「我自是不怪她的,可卻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再信了我……」

誅邪長嘆:「罷了,往事莫要再提,誰還沒有做錯事的時候。你能重新喜歡她,可見你們命中牽絆很深,上天定會給你們機會再續前緣的。但在此之前,你最好還是先去熙元府邸,負荊請罪來得好些。雖然紫凰將那夜之事一力承當了去,可若讓閔然相信你一個男子是被動……只怕很難。此事不管誰對誰錯,到底是女兒家吃虧些,你不聲不響地將人家寶貝女兒拆之入腹,合該給人家交代交代才是。」

帝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三位神女的婚約之事,便交給父皇母后了。我現在便去熙元府邸負荊請罪順便提親,還請母后給孩兒備上文定所需之物,婚事若不成,我絕不回來!只是紫凰此時還在東天,並未回熙元府邸,孩兒又該如何?」

「你放心先去便是,一應物件我都會備齊全的,稍後便會讓宮女與仙仆送到雀池山去。」冉羲輕聲笑了起來,「真是拿你們沒辦法,昨日還喊打喊殺的,今日卻又是這副迫不及待的模樣,當真不知道你們兩個孩子在想什麼。」

帝霄疑惑的望著冉羲:「母后怎知道,昨日我們喊打喊殺的?」

誅邪瞪了眼不知所措的冉羲,輕咳一聲:「紫凰此時不在熙元府邸,豈不是更好?」

帝霄被這句話拉回了目光:「父皇,此話怎講?」

誅邪道:「她不在熙元府邸,萬事黑白由你來說,閔然夫妻即便是再怪你,你們卻已有了夫妻之實,他們也莫可奈何了。實在不成,你便將她腹中不知有還沒有的骨肉一併說上一說,他們又怎會不想抱孫兒。你本就是帶著誠意而去,若真心悔改,立下天地為媒的毒誓,他們安能對你不放心。前日父皇去熙元府邸時,見雲蓮金仙的意思,雖是知道你對紫凰動了手,心中還是喜歡你得很,定不會太過為難你的。」

帝霄一雙星眸閃閃發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是徹底放下心來。可片刻後又側目思索了片刻,慢慢跪下身來,俯身叩首,起身望向誅邪夫婦,鄭重地開口道:「十年來,兒子整日渾渾噩噩不知所謂,多次忤逆了父皇母后,實在是罪無可恕。直至今日才知爹娘苦心一片均是為我籌謀著想,帝霄……帝霄悔恨萬分,不敢求父皇母后原諒,只求父母日後千年萬載喜樂安泰,定要活得長長久久,給予帝霄懺悔孝順你們的機會。」

冉羲瞬時紅了眼,想起百年前小兒子的溫言軟語撒嬌賣乖,竟如是恍如隔世。這種種起因,均是因自己起了貪心,這才被天道所厭,讓自己過了上百年的擔驚受怕戰戰兢兢的日子。冉羲心中如何也怪怨不起來,她紅著眼眶,抿了抿嘴,輕聲道:「霄兒,母后能見到今日,便再無什麼怨言了。當初之事,哪裡是你的錯,都怪母后執念太深,若非是我一意孤行,阻止你與紫凰之事,怎會讓你們蹉跎了百年之久。」

誅邪半仰著頭,深呼吸才壓下了心中酸澀和疼痛,他上前兩步拍了拍帝霄的肩膀:「父子間能有什麼隔夜仇,你若不執意在歪路上走到黑,我幫扶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捨得怪你。對父皇和母后及鳳凰族來說,天地三界所有一切都是虛的。唯有你才是父皇母后與鳳族全部的依仗與指望,如何不為你著想?此時你能悔過尚來得及,不用多說什麼,快起來吧。」

帝霄聽到這些話,一時間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只覺胸口悶疼悶疼的,卻一時理不清楚,垂著頭低聲道:「三個月後的登基與納後之事就此作罷了,從此以後孩兒定不會再胡作非為,再不惹父皇母后生氣了。等我便找到辦法,便將父王母后的神力還回去。」

「修為既給你了,便不要再還了,省得用錯了辦法,再傷了你的魂靈。」誅邪慢慢地蹲下身來,輕聲道,「你不登基也是好事,你已做錯了許多事,此時你放權,父皇還能幫你補救補救,若再執迷不悟,當真是不可救藥了。」

帝霄愕然,微挑了挑眉頭,冷聲道:「父皇這是何意?我一統三界本就是天地所樂見的,有什麼可補救的?魔族屢屢犯我天界,我只收了他們並未趕盡殺絕,已是仁至義盡,何來有錯一說!父皇想收回權柄收便是,為何還要這般地詆毀我!」

誅邪聽見了帝霄的想法,倒是有些不以為然。若帝霄真是一時間性情變得猶如菩薩般慈悲,倒是不可信得多了。不怪誅邪多心,實在是百年來帝霄反覆無常且惡行累累,實在是不堪信任了。

「帝霄,你還記得攻打魔界前,父皇曾說過的天道輪迴嗎?」誅邪微挑了挑眉頭,極輕聲地、一字一句說道,「你越是不怕,天懲越是不會找你,它只會從你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你心中若真有喜歡放不下的神女,便是為了她,也萬不可隨意開戰殺戮。」

帝霄驟然抬首,怔怔然地望向誅邪,啞聲道:「父皇所言,皆是不可論證之言,我斷不會為這莫須有的事擔憂。」

誅邪慢慢站起身來,不冷不熱地道:「帝霄啊帝霄,你讓父皇說你什麼好呢?方才為了紫凰願意同我與你母后虛與委蛇,可直至此時你還心有防備,猜測來去的……呵,你覺得自己身負回山轉海之力,便無可顧忌了,是嗎?你可還記得,自己當年為何會給彩蝶補翅粉嗎?你自小便比誰都知道,最重的報應——從來都不是自身,不是嗎?」

帝霄腦海閃過魔界征戰的種種殺戮與血腥,俊美的臉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許久許久,猝然跪行向前,失聲道:「父皇父皇!帝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父皇救救孩兒……」

誅邪冷撇著帝霄煞白的臉,冷聲道:「當初我是如何告誡你的?你可有聽入耳半分?你往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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